所谓书生,是这世上最无耻的小人,是他一个拳头就能撂倒两个的白斩鸡。
可是,明明知道两人差距如此巨大,明明经验告诉自己他随随便便就可以打败他,可身子却在微微颤抖,大脑深处叫嚣着让他赶快远离此地,越快越好。
“不起来?”书生放下手中茶杯,从竹筒里拿出根竹筷子伸到壮汉面前淡淡道:“你挡路了。”
伸在眼前的竹筷,沈清欢只是用两根指头捏住末端,几乎整根筷子都暴露在空气里,虽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光是这一个动作,就可以看出他满满的嫌弃。
身后传来小弟们的哗然声,路人刻意压低的嗓门让壮汉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但不用猜测,壮汉也可以猜出大致内容。
开什么玩笑,自己可是这镇上的土皇帝,眼前不过是个柔弱书生,要是这一下子就服软了,那么之后他还在这块地上怎么混!满脸涨得通红,壮汉脖颈青筋暴起双拳攥成两坨石头,软骨在那咔咔作响。
鼻孔里冒着粗气,壮汉瓮声道:“你是看不起大爷我吗!”
“当然不是,”面对壮汉的威胁,沈清欢面无表情地将竹筷抵在他胸口上,“我从未小看任何人。”
两指头操纵着竹筷微微上挑,壮汉还没来得及打飞竹筷,便被沈清欢从地上提了起来——凭借一根筷子。
“你!”壮汉盯着胸口竹筷,双唇颤抖不止。他的体型自己是清楚的,往日喝醉酒,少说也得两三个兄弟把自己抬回家,他活了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遇见有人用木筷,将自己像个小水袋一样提起的人。
双脚和地面约莫有半寸距离,壮汉扑棱着双脚,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就好像有一块磁铁,将壮汉与竹筷紧紧粘粘在一起。
但壮汉岂是轻易服输之辈,他深吸一口气抬脚想要往对方肚皮上揣,哪知小腿只是微微弯曲,就被对方提着跟筷子在空中转了个圈。
“抱歉,手滑了。”望着头昏眼花的壮汉,沈清欢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接着便疯狂抖动手中竹筷。
沈清欢一会快速上下甩动一会又像搅拌鸡蛋一般在空中转圈圈最后甚至还干脆以竹筷做笔,在空中书写了个卫字。沈清欢手法之绚丽动作之熟练,化腐朽为神奇,生生将壮汉甩成了缎带。
等结束之时,一直在大厅围观两人的路人,甚至情不自禁地起身鼓掌。壮汉顶着昏乎乎的大脑,感觉脑子内部都被甩成一团浆糊,喉咙一阵恶心想吐。
终于玩够了,沈清欢望着手中的壮汉,随手一扬便将壮汉抛回了自己座位上。那竹筷子在空中翻腾旋转好多圈,最后直插壮汉休憩的木桌中心。
那些小弟们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呆在小镇上,跟着壮汉耀武扬威,那里见过这种阵势全都吓得六神无主,他们左看看书生右看看壮汉慌忙之下想要拖着壮汉离开此地,一抬头却看见书生不知何时站在众人面前。
“等等,还有事。”
卫不鸣站在客栈门口前打了个哈欠,望着驾驶华盖马车缓缓停在客栈前的沈清欢,心道一声好慢。
“要这种东西干何?就我们两人的脚力,怎么也比这种马车快个几十倍吧?”
卫不鸣翻了个白眼嘴上不饶人,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沈清欢的手,翻身上车,动作流畅行云流水一起喝成,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普普通通的妇道人家。
对于不用走路,他还是很满意的,特别是当他掀开门帘看到里面被沈清欢施加术法扩大了好几倍面积,到处铺满柔软的兽皮和珍宝后,心中更是格外愉悦。
懒洋洋地从中间捏丝攒心大盒子内取出一颗酸果糖,躺卧在兽皮内,卫不鸣竟对之后的旅行渐渐产生期待。
“若是修士,自当御剑最好。可若是对凡人夫妻,便是没有走路的道理。”沈清欢跟在卫不鸣身后钻进马车内部,“更何况左右也是刚才那位兄弟的一片心意,如此热情,倒是不好拒绝。”
热情什么?明明是你刚才在那威逼利诱,吓得那些地痞流氓瑟瑟发抖,给你在那准备马车银两吧。卫不鸣大大咧咧的翻了个白眼,对于沈清欢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知。
“所以,你又为何过了如此久才过来??”
“来得路上去了北边散了些银两,所以耽搁了。”北边是那群流氓的聚集地,他们在那块仗着自己是土皇帝肆意妄为,前年还强行将隔壁两家住户赶出家门,逼着那两家人只得在郊外搭个草棚度日。
眼下就要入冬,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小小草房很难度日。沈清欢绕路将银两平分两家住户,所以才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这里有一件黑色大氅,帷帽便脱下吧。”
卫不鸣闻言,瞟了眼沈清欢放在一旁,格外宽大的大氅不由眉头一挑。虽然大氅的确比帷帽舒适,但眼前的这一件实在是太过宽大了,若是真穿在身上,恐怕他整个人都得罩在里面,一点身材外貌都露不出来。到时候不要说高矮胖瘦,现下连性别都无法分清了。
“怎么?不是你说要假扮夫妇低调做人吗?要是穿上这个,只会更显眼吧?”
迫不及待地将帷帽放入灵物袋内,沈清欢一本正经道:“无碍,左右你都在马车上,若是真担心,你也可略微施法。”
那这样的话我穿大氅的意义何在?卫不鸣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但沈清欢已收下帷帽,魔尊也就只能委屈巴巴地披上大氅。
沈清欢看着被捂得严严实实连腰肢都看不真切的卫不鸣,心里满意的点点头,连带着唇角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虽然一直明白自家的道侣十分优秀,但也不代表他能忍受别人的目光。这样优秀的不鸣,他为何要与别人分享!
马车外传来敲击木板的声音,卫不鸣连忙将连帽带在头上,整个人都裹得黑乎乎的。沈清欢支起小木窗,小二热情洋溢的脸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小的是受店主嘱托,禀告夫人总店那边还有批阴酒,不日便可送达本店。若是有缘,还望夫人再次登门,绝非会出现昨日之事。”
“我知道了,你们费心了。”卫不鸣闻言,想起动乱的玄冥界心头沉重,连色和阴影融为一体,他悄悄抓着衣角回应道。
小二得了答复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约莫是做过心理建设,这次面对沈清欢的目光可是沉着冷静多了,顶着对方越来越阴沉的面色和吃人目光,他竟是生生和卫不鸣闲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告退离开。
沈清欢看到小二双唇合紧,便连忙啪地一声将窗户关上,抿着嘴角出去驾车,动作迅速,丝毫不见仙君教养。
自己刚才,怎么没想起去买一副鬼头面具回来
在他的操作下,普普通通的凡马竟然也好似有了几分仙界神驹的韵味,四个蹄子跑出了八个蹄子的速度。
望着毫不留情飞驰而去的马车,店小二笑了笑,转身回了客栈大厅。
在角落里,那几个地痞流氓还窝在原处没有动弹,他们眼下一个二个趴在桌上,活像一滩滩泥。特别是那领头的大汉,像巨山一样的身子蜷缩在小木凳上就像一团肉球,看着简直格外滑稽可笑。
“几位客人,小店今天就快打烊了,还请你们,把这账结下,我们小店也好关门。”
小二笑嘻嘻地来到众人面前,一张口便是要钱。那几个地痞流氓听言正要摔桌,可壮汉想起沈清欢临走时的叮嘱,却是强忍着胸中怒火,勉强道:“算了,今儿高兴。多少,我结了便是。”
外强中干的壮汉结下腰间鼓鼓钱袋,心里早没有惹是生非的欲望。
“嗯不多,也就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那差不多是壮汉和小弟一年多开销。
“这么多!你这是欺诈吧!”那壮汉闻言,砰得一声起身,冲小二脸上碎了口口水道:“黑店也不是你这样黑的!怎么这么几个菜要做么多钱,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哪有,整个小镇谁不知道大爷您的名号。这是你今早摔碎了我们小店的黄花梨木桌你可忘了?黄花梨的价格,不用我说您也知道的?要不是看在您是老顾客的份上,价钱还不止这些呢?”
“呸!你当我傻啊,这个世界上那个客栈会大刺刺的把黄花梨桌摆在大厅?”
壮汉气得自拍桌子,招呼着小弟准备离开,一转身便被小二拦住了去路。
“这世上当然有这样的店家,”小二笑眯眯的望着两人,衣衫之下,黑色的雾气沿着他的肌肤游走,天空不知何时变得灰蒙蒙的,他缓缓开口又道:“怎么,您难道想赖账?”
壮汉摇摇晃晃地回到家中,想想今天遇到的事情,总觉得委屈巴巴。
他明明一直以来都在小镇上横行霸道,一直都过得贼舒心舒服,怎么今日是撞到什么活阎王了。碰到个武林高手的书生也就罢了,连带着店小二现在也可以欺负到自己头上了。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包,想起那一脸邪气的小二,不由打了个冷战,垂头丧气的推开房门。
微风拂面,微微缓解了内心的燥热。壮汉恍惚间,却并不记得自己出门前打开了房窗。
真是太危险了,若是进了贼人,可就麻烦了。
他摇摇头,走到窗前,一边吹着凉风一边冷静心绪。却不查胸口一凉,一低头只见一道清风从阴影处生出,抵在自己胸口之上角落阴暗处传来,黑暗中,猩红的瞳孔显得格外耀眼。
“今天,你借了一辆马车给了对夫妇”
平板无波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暗处,猩红的双眼显得格外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旦对手下角色一视同仁,把他们当做不争气的孩子
就不忍心写些坏结局
甚至觉得自家小孩,怎么这么不争气
但如果是虐我的两个嫡子(攻受),就会觉得很轻松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两章他们几个好像有点喧宾夺主啊,本来只是想引出个线索,怎么一下就写了这么多?
以及,最近老觉得自己的人物ooc到爆炸,大家能不能悄悄告诉我,现在的攻受是不是像神经病啊(捂脸)
第40章 回娘家(全新内容)
“打个商量,以后你买我们家商品我给你打八折,你今天就放我走行不?”悬崖边,莫雪一边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边摸着汗水建议道。被史月带着下属像疯狗一样追了三天三夜,就是她这样史上第一优秀的魔修也扛不住。
妈的,不知道老娘从小到大就怕狗嘛!
不远处,史月趴在一块巨石上,累得头发汗水黏糊在一起,明明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但闻言气不过来,他冷笑道:“放你走?就算我同意,你问问我那些倒在地上的下属愿意吗?”
似乎是在响应史月的话语,那凌乱散落瘫倒在地的黑衣人间或发出痛苦的□□。想起自己这三天究竟是换了多少花样将他们弄到在地,久违地,莫雪胸口那个米粒大小名为良心的东西阵阵发痛。她想了想,最后忍痛道:
“那……每个受伤的人我都给点钱赔偿……一个人两钱如何?”莫雪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这可是大出血啊,一想到每天用来数数娱乐的钱两从此以后就少了那么一吊,她现在心疼的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这次,史月连回答她的心情都没有了,转而颤颤巍巍地竖起右手中指以示回答。身为整个魔道最富有的女人,先不提无法改变的立场和人物,她竟然指望这么点钱就可以打发他们走?这年头就是打发叫花子也是三钱起步。
这个娘们!等自己把莫雪就地正法后一定要掏空她所有小金库。
对话之间,史月觉得休息差不多了,便深吸一口气扶着巨石颤巍巍地站起来。介于刚才的战斗中已经耗尽自己所有的武器灵力,史月并不意外自己现在灵府空空如也,好在双手无碍,便捏紧双拳勾勒着身子一步一步往莫雪方向挪去,发誓就算是用拳头,也要给对方最后一击。
于此同时,莫雪也挣扎着起身,向与自己只有两步之遥的史月缓缓挪步。若是要问她最后悔的事,便是因为舍不得那一根木筷的钱,所以头上连发簪都没有。早知道她会沦落到这种境地,绝对会买一堆金簪玉簪揣在身上,然后一簪子插死这个二椅子。
狂风、黄沙、悬崖,苍鹰盘旋于高空中,注视着身下两人,一声悲鸣拉开了战斗的序幕。四目相对,两人嚎叫着、同时向着对方冲去。
“受死吧!”
“觉悟吧!”
这一击不成功便成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同一时刻,拳头都挥向对方脸庞,下一秒就能分出胜负!
“啊抱歉抱歉,我没看路,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就在莫雪的拳头快要贴在史月眼眶之时,一个修长人影突然从天而降,一屁股将史月压在身下。面对突如其来的伤害,史月白眼一翻便倒在地上瞬间失去意识。那人见此情景,吓得捂住嘴唇,慌慌张张地起身看向对面的莫雪。顶着温温柔柔的眉眼,她忧愁道:“这位先生,没事吧?”
那女子生得格外好看,更难得是眉眼温柔如水。这样一双美目,就连莫雪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心头一软。想着对方多少也是为自己解决敌人,她正想开口安慰对方史月皮糙肉厚特别抗揍,却突然听对方又说道:
“算了,反正今后清醒了多少也是个麻烦。既然没反应,那干脆就趁现在他活埋了吧。省得以后徒增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