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熟悉的,如今无比陌生的嗓音,仿佛压抑了万千怒火,又感染了万千悲伤。
“乔乔,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未等到回答,谢毅行又嘲讽的苦笑一声:“除了这儿,你哪儿也去不了的。”
怎么办?
寒气从脚底一路蔓延,将白乔枝全心全身浸润在冰窟里。
他再次试图晃动那门,希翼方才只是早年失修卡住了,可惜,失败了。
谢毅行在不紧不慢的下楼梯,这样暗的环境下,白乔枝其实看不到他的,可他却能完全想象谢毅行煞气四溢的、失望又愤怒的脸。
……也许,还有满满的悲伤。
他一咬牙,捏住小黄鸡,蹑手蹑脚拐到侧边长沙发后,这样突然开灯,也能再周旋一会儿。
他猛地意识到,春绣园虽位于京郊,却也不是偏远到收不到信号的地儿,小黄鸡又是以接收信号全方位智能著名,那么信号被屏蔽定是谢毅行搞的鬼。
他赶紧捏起小黄鸡,搜索信号,奇迹般的,也许一楼客厅角落离信号屏蔽器过远,竟有一个格的信号!
不是很强,但可以收发了!
谢毅行已经步入了客厅,客厅大灯的开关在最南边的墙上,他又摸索着朝那走去。
“乔乔”,他苦笑,“你自己出来,还是要我找你?”
他循循诱导:“乔乔又调皮,和我开玩笑呢,是不是?乔乔从小就爱恶作剧,就等我一开灯,等站在我背后吓我一跳呢,是不是?”
他这样说着,仿8" 变成雄性后先让兄弟亲一口?虫族7" > 上一页10 页, 佛自己都当真了,轻轻笑出来:“乔乔,别让我难过了,好吗?”
白乔枝心里一痛。
他不是绝情的人,也并不讨厌谢毅行,谢毅行这样委曲求全,这样言语之间散发着自欺欺人的绝望,他听了很难受。
但他不能给谢毅行一个虚假的、只是为了稳住他的承诺。
那对谁都残忍。
他点开通讯录,因恐慌颤抖的视线迅速略过最近几个联系人。
不能联系家人,也不能联系共同熟人……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齐洌。
不算熟,知道了也没关系,也熟悉春绣园位置。
他其实有点不回应对齐洌这种性格的,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齐洌一定能帮到他。
白乔枝闭上眼,鼻尖酸楚,迅速在键盘上敲击着:“帮我个忙看到消息后来春绣园找我。”
他想了想,又写道:“不要告诉我家的人自己来。”
做完这一切,他很怕齐洌看不到信息,一防万一,又一咬牙切出去,点开了易博明。
“哥来春绣园找我地址明暄区榭林路973号不要告诉我家的人自己来。”
最后一个字落下,点出发送,灯突然亮了。
整个恢弘壮丽的客厅,因光灿烂打下,露出了白日昳丽繁华的真容。
白乔枝一颤,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他突如其来的光让他瞳孔刺痛,他紧紧捂住嘴,让自己恐惧紧张的呼吸不逸散出来。他看到屏幕上发出的信息旁,小光环一下一下旋转着……
拜托了,他呼出一口冷气,忍住想哭的欲/望,发出去,发出去,谁看到也好,来帮帮他……
有了光,谢毅行搜寻的动作就快了起来。
他好似君主去巡视自己的领土,又好似猎手搜索自己的猎场,目标很快定在了长沙发后。
带绒的宽松小睡衣,漏了一节绒绒在外面。
仔细看去,那截绒绒还在不由自主的抖,好似可怜的小动物,在说:不要吃我。
谢毅行的心一下就被击中了最柔软的地方。
这样的白乔枝,他生气不起来。可……原谅了他,放过了他,谁放过谢毅行呢?
谢毅行苦涩而阴鸷的想,没用的,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了。
他不知以何种心情,慢慢走到长沙发那,弯下腰,轻轻把蜷缩成一团,那么可怜又无助的白乔枝抱起来。
像抱住全世界唯一的渴望般,紧紧地抱在怀里。
白乔枝身上有些凉,他为了跑得快,绒毛拖鞋早已甩在了卧室,光着的小脚丫冻得微红,看的谢毅行心疼又生气。
“跑是吧,”他俯下身,在还在抖得怀中人耳边轻轻洒下薄荷味的吐息,“看看,我怀里的这个小宝贝儿是谁呀?”
白乔枝闭目不语,战栗的睫毛如濒死蝶翼,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脆弱无助的弧度。
谢毅行心寒又满意的轻笑:“不要有下次,懂吗?”
他加重了语气,言语带出的煞气,陌生到让白乔枝心冷。
“我不会再给你开锁了。”
他就这么维持着抱小孩儿的姿势,揽着轻飘飘好似没重量的纤瘦小孩儿,原路回了二楼临楼梯的次卧。
一楼璀璨昳丽的华光,曾无比接近,却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第23章 这只鬼王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接下来的整晚, 白乔枝都乖巧到不可思议。
谢毅行执意要和他睡, 他也没抵抗的精力和勇气, 就这么随谢毅行去了。
所幸,谢毅行明白撕破最后一层薄/膜对谁都不好,也未强行继续进行白乔枝不情愿的事,倒也平安过了一晚。
可谢毅行睡没睡着白乔枝不知道, 他并未合眼,准确的来说, 是无能合眼。
一夜无眠。
他就这么睁着眼, 听着背后极紧的包裹住自己, 仿佛在恐惧失去什么的人的呼吸声,听着次卧墙上仿古挂钟一板一眼的走动声,静静过了一夜。
他胡思乱想了很多事情。
天鹅绒窗帘是沉重的墨绿色,夜色深沉时看不出那抹绿, 可等晨曦悄然迫近, 透过了鱼肚白色的光, 便能看出浮着细小绒毛的绿意了。
他还在数角落里的那盆蟹爪兰的枝节, 屋里太暗了, 只能隐约看一个轮廓,他重新数了五遍, 才勉强推敲出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准确的数字。
天终于亮了。
白光将夜晚的所有疯狂、荒谬抹去,洒上令人愉悦的白, 似乎这样, 世界就又恢复了友善平和的模样。
谢毅行的生物钟很准, 没有闹钟提醒,他却在7点刚过3分钟,便呼吸变浅,渐渐醒来。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紧胳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其实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但确认怀中人是否还在,似乎成了刻在脑海深处的本能。
嘶哑的嗓音低声问道:“乔……乔?”
怀中人未出声。
谢毅行这才完全醒来,他沉默下来,低头,对上一双看不出情绪的微垂的眸子。
许久,他扯出一个笑,似乎白乔枝这种模样并未影响到他的情绪。
“想吃什么?”他刻意愉快了语调,“让我再露一手吧。”
他指的是昨晚精心准备却未得到夸奖的晚宴,白乔枝睫毛抖了一下,并未出声。
谢毅行自说自话:“早饭不要太油腻,喝粥吧。或者一杯草莓牛奶?乔乔最喜欢那个。”
他揉揉怀中人柔软的卷发,随即不再留念的起床,穿衣。
次卧的衣柜里,谢毅行不知何时准备了许多换洗衣服,白乔枝眼角撇去,有家居服、浴袍,和几套西服。
这是想打长期工程呢。
白乔枝嘲讽的笑笑,不知是在笑谢毅行,还是在笑自己。
他闭上疲倦的眼,意识沉了下去。
他很讨厌睡觉时旁边有人的。
很小的时候,他特别怕自己睡,总觉得黑洞洞的天花板那有鬼,要吃他,他便缠着易宵光,一直和他睡到上幼儿园。
白禁城受不了了,半夜想正大光明幽会搞得偷情似的,一向把奶乔宠成眼珠子的大家长破天荒黑了脸,提起缠着易宵光腰的小奶虫,扔到他自己房间。
白乔枝超害怕的。
但雌父很生气,幼稚园老师也说,大虫虫都是自己睡的,自己睡能长得高,便抱着小玩偶,哭唧唧的强行告诉自己不怕不怕。
后来,他便习惯了。
再后来,不知为何,他对睡眠质量要求高到了一丝光、一丝声音也无,才能睡着的地步。
因此,他的房间后来重新装修,加了三层隔音,又把一切家具弄成沉稳易睡的风格和颜色。甚至他的窗帘,是找手艺人一层一层织的多层绣,就为了更好遮光。
谢毅行清楚这一点,所以整个房间隔音隔光。
但白乔枝没有说是,他其实更厌恶有人侵占个人领域。
偌大房间里除自己之外的第二重呼吸,冰冷空气里除自己之外第二处热源,甚至闭上眼,感受到舔/舐自我伤口的黑暗中离自己那么近的第二只生物。
这都让他感受到了“被侵/犯”的感觉。
谢毅行强势的、让他震惊到不知所措的,成为了十八年中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和他那么亲近的外人。
这让白乔枝恐惧,惶惶,无所适从。
而最让白乔枝感到有什么东西敲碎了他的小世界的,是他昨晚,竟差点在谢毅行温暖宽阔的怀抱中睡过去。
明明很厌恶有人入侵他的隐私,明明很不适应第二重呼吸在耳畔起伏,他却觉得……
那陌生的吐息、比被窝更炽热舒适的怀抱,那么教他安心而欲睡。
谢毅行换好衣服,推门下楼准备早餐了,留下白乔枝蜷缩在被子里,满脸通红。
越想越不可思议。
他在赌气、在和谢毅行冷战,用冷暴力告诉谢毅行他的怒火。
但……
他就是狠不下心,去说那些撕破脸的话。
他安慰自己,十几年的情谊,怒火上头时撂个狠话绝交就算了,真要想到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换谁也做不到。
早餐很快上来了。
时间太短,谢毅行没有煲粥,而是用牛奶煮了燕麦,加了可可碎、干果、蜂蜜进去,芬芳甜美的不可思议。
他又做了煎饺,似乎昨晚准备好的材料,煎水饺的同时加了蛋液进去,撒上五香面,水饺皮松软酥脆,肉香与蛋香混合一起,争先恐后的涌入白乔枝的鼻腔。
谢毅行轻轻把小东西的被窝掀开,像剥开最上等甜点的精致包装袋,那么让人期待而感到幸福。
他好笑的捏捏蜷缩一团露在外面的小脚丫:“还生气呢?好了,气我,不要气食物,好不好?”
白乔枝大力甩开他的手,给他留一个背影,闷闷的说:“不饿,不吃。”
他明显还在堵气,但终于理他了,这让谢毅行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我真是要疯了,他嘲讽的想,小东西肯和我说话,我便高兴至如此。
他柔和了声音:“乔乔,你胃不好,饿不饿都吃点垫肚子,不至于难受,好吗?”
没等到回答,谢毅行长手长脚一揽大团子,把团子四肢小爪子扒开,又把人在床头坐好,随即开始喂第一道工序:牛奶燕麦片。
吃到第二道工序煎饺,白乔枝开了胃口,也不扭捏了,直接夺过谢毅行的叉子,自己快准狠一下一个的狂吞煎饺,其间还因烫到舌头留下了可怜的泪水,看的谢毅行又心疼又好笑。
“慢一点儿,这一整盘都是你的,急什么?”
白乔枝瞪他一眼,乖乖慢了下来。
他吃的快,但讲究得很,煎饺一定要夹带上煎蛋皮,在醋和香油里滚一圈,才整个吞下去,俨然小小美食家。
一盘煎饺很快全进了肚子,他打个肉馅味的饱嗝,满意的靠在床头上,然后横眉竖眼——
“你怎么还在这儿?”
谢毅行气笑了:“乔乔,刚吃饱就赶厨师走,不太好吧?”
白乔枝翻个白眼:“我可不记得雇了你这么个厨师。”
小东西还在气头上呢,讲不了道理的。
谢毅行任劳任怨的收拾了餐具,然后又上楼收拾昨晚随手搁这的文件。
这些公事儿他倒没有避着白乔枝的意思,那些文件连着公文包,全在床头柜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白乔枝一伸小胳膊就能拿到的距离。
他意外的挑眉:“不怕我给你偷看了揭秘给敌方?”
谢毅行揉揉他的小脑袋,后者愤怒的躲过。
“不怕,我倒真希望你这么做,”他勾起一边嘴角,这让他有些痞气,“然后小乔乔该怎么补偿我,以身相许咯?”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抱枕特攻,谢毅行朗声大笑着离开了。
脚步声走远,小黄鸡蹑手蹑脚从门上抬起头,小翅膀艰难的比一个“OK”的姿势:“主人,邪恶势力走啦!”
白乔枝正面无表情的靠在床头,没有出声。
谢毅行似乎很忙,忙到这种情形下,都没空留守春绣园监视他,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利用这点呢?
方才谢毅行整理文件,他一瞥而过某页标题。
收购猎户座A509矿星谈判流程。
猎户座近两年是各能源开发商的宠儿,也备受媒体关注,然而今年爆出的官方消息,却让全星联盟大跌眼镜。
之前某权威探测机构发出的猎户座星系资源储备量,是虚构的。
猎户座确实有资源,却仅在不到4%的外层星,剩下高达96%的比例为废星。
这种丑闻横行的风口,谢毅行要收购一个矿星?
且不说能否盈利,就算是二道贩子,也不容易找人接手吧?
白乔枝越想越奇怪,一个荒谬的想法略过脑海,很快,他又疯狂摇头,不可能的——谢毅行亲口和他说过,谢家所有产业,在他接手后已然全数洗白了。
所以,这应该不是洗/钱……吧。
不不,白乔枝发愁的捏起小黄鸡□□,说不定那矿星真的有资源,谢毅行确实有资源开发的产业呢!
小黄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痛呼:“主人,您生气就打我吧,就骂我吧,我是暴风雨下的一朵娇花,为了您的快乐,为了您的幸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