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会议室的路上路过实验室,安莉雅等在门口,一见他们过来就焦急地问,“怎么样?”
景嵘摇摇头说没事,易安歌越过门口的缝隙看到里面陈列的标本架,心里就是一哆嗦。安莉雅立即把门关好,十分抱歉地对他说,“我忘记锁门了,对不住啊。”
“那些都是什么?”易安歌小心地问,有点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回答。
安莉雅笑了笑,刚要说话,就被景嵘瞪了一眼,立即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就是一些普通标本,本来出门的时候要蒙上布的,我这两天收拾屋子,出门的时候给忘了……”
说着,她悄悄去瞄走在二人前面的景嵘,小声对易安歌说,“景哥之前来找我,我就从来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吓死了……实在对不起啊。”
本来易安歌也是自己走进去的,被影响而做噩梦也不是她的错,安莉雅也是无辜,易安歌便笑笑说没事。
罪魁祸首是那个让他做噩梦的东西。在得知景嵘心中已经有了分寸后,易安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会议室中其他人已经到了。景嵘带着他们走进去,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易安歌坐在景嵘右手边,看到他的表情已经变回了往常的冷峻,不由得觉得有些遗憾。
景嵘看他一眼,易安歌立即坐正身子,摆出一幅认真听讲绝不溜号的姿态来。
解风先说,“那玩意跑得太快了,我的风都追不上他,普通方法肯定抓不住,我们得想个别的办法。”
“用笼子呢?”封煜提议道。
“它又不是老鼠,你总不能放块肉进去吧?再说咱们又不知道它喜欢什么。”解风懊恼地说。
安莉雅举手,“它喜欢梦啊!”
解风瞪她一眼,“你能把梦放进笼子里啊?这难度不比抓它更高?”
安莉雅自知理亏,悻悻然地放下手,一撇嘴不说话了。
易安歌看到封煜望向自己,便学着安莉雅举手发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梦魇。”解风和安莉雅异口同声道。
易安歌一挑眉。这个答案可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貌似很多电视剧里都有这个桥段,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穿越了。
景嵘给他解释道,“那只是一个比较方便的称呼,随便起的。”
那你们倒是给人家起个高大上点儿的啊?这名字太俗了吧?
无法将心中想法说出口的易安歌又问,“那它现在在哪儿?”
他以为解风顶多会说个不知道,却没想到那几个人来回对视几眼,打头的解风露出一个苦笑,指了指桌子,说,“就在这儿。”
?!
易安歌差点跳起来。什么情况?在目标面前讨论捕捉方法,怪物们的处理方式都这么刺激的吗?
他立即想四周看去,将房间的四个角落都看遍了,生怕再出现像梦中一样的景象。不过什么都没有看到,景嵘压了一下他的肩膀,对他说,“冷静,没事的。”
“它……”易安歌哑口无言。景嵘说没事他是相信的,可上一个梦刚刚过去不到半个小时,里面的过程惨烈得超乎想象,他是绝对不想再经历一遍。相比之下被人面蛛咬死还更利索一些。
景嵘握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无声诉说着什么,易安歌也逐渐冷静下来。
刚一抬头想继续问,就看见解风在跟其他人挤眉弄眼,另外几个人的眼神里也或多或少带着笑,嘴巴抿得很紧,好像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易安歌举手投降,“好吧好吧。那它到底是什么?我怎么看不到?”
解风捂着嘴巴乐够了,才说,“它是没有形体的,看不见很正常。用简单的话说,它是梦的灵魂,是主宰,在你的梦境中,一定会有一个它的拟体存在,这可能是任何东西。这东西其实一直存在,甚至不止一个,只不过很少惹上人类。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只选上了你,也算是有缘。”
易安歌注意到他在说“有缘”两个字的时候悄悄顿了一下,表情也没那么轻松,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便直接问,“如果我死在梦里了呢?”
解风看看景嵘,后者点了一下头,解风才说,“要看情况。如果入梦不深,它又只是玩玩的话,醒来以后可能会病上几天,它离开了就好了。但如果它认真起来……以前没有这样的案例,我不好判断,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进入梦境的是你的精神,精神死亡意味着毁灭,”景嵘说,“能不能重塑要看你个人的意志力。”
易安歌不禁咋舌。也就是说如果他不够坚强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被“它”玩成植物人,这可一点也不有趣。
他看着景嵘,又问,“那,它在哪儿?”
景嵘向上指了一下,又分别向下和前方指了一下,说,“它无处不在。”
易安歌不说话。明摆着,他不信。
景嵘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才妥协说,“如果它钟意你,会一直跟着你,隐藏在你脚边。”
易安歌本能地看了一眼自己脚下,只看到鞋底和黑色的影子。
他刚要说话,忽然醒悟过来,“你是说,它在我的影子里?”
他想起在录入信息时景嵘三番两次看向他的影子,当时他还以为景嵘在想什么事以至于想得出神,现在回忆起来,能明显感觉到他当时的情绪很不对劲。
易安歌有点厌恶自己的观察力。明明是做侦探的,平日里也算精明,怎么看到景嵘的时候就总意识不到这个人在想什么,以至于错过了很多东西。
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当时景嵘已经注意到影子的话,为什么不提醒他?
景嵘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不确定。”
“你也有不确定的时候啊。”
这话易安歌是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大,等反过劲来的时候就发现所有人都在惊讶地盯着他看,好像在看什么了不得的怪物似的。
景嵘倒是没生气,很平静地说,“嗯。”
其他人更惊讶了,解风水喝到一半差点没把自己呛着,在那儿一个劲地咳嗽。安莉雅连忙给他拍背,脸上带着十分同情的神色。
会议室内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易安歌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也不好再说话。所有人中,只有景嵘泰然自如,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这也导致后来再讨论的时候,其他人都对易安歌面露敬佩之色,白自明甚至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咳。”解风最后咳嗽了一下,努力正色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能诱捕,也无法避免它继续跟着,既然在影子里,也不能用拽地将它拉出来。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易安歌一边想一边问,“你们刚才是怎么抓的?”
解风随口答道,“你做梦的时候,它的精神跟着一起进入你的梦里,本体还在,也处于沉睡状态,我们本来想让景哥去拖延时间,趁着你睡着的时候拿下它的本体,但是那家伙太精明了,意识到不对就加快了梦境,等我们要下手的时候你正好醒过来……”
他忽然停住,不肯往下说了。但易安歌已经想到了办法,一拍桌子,说,“我再去睡一次不就行了?”
“不行!”
易安歌话还没说完,就被景嵘这声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只见景嵘表情是无法言喻的严肃,眉头紧锁,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我不同意。”
第26章 你是谁
易安歌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选择沉默。
其他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不说话了。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景嵘皱着眉,目光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易安歌身上。
他站起身,对易安歌说,“你出来。”
易安歌跟着他来到走廊里。偌大的长廊空荡荡的,景嵘将会议室的门关上,将屋内众人探究的视线阻隔开来。
两个人来到走廊尽头的石狮下,面对面站着。
景嵘一双眉宇凌厉而严肃,看得易安歌心头发颤。原本两个人的身高差不了多少,但被景嵘这样看着,易安歌还是觉得,眼前这人身影高大,气势汹汹,好像要将他生剥活吞了似的。
景嵘问他,“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易安歌一挑眉,答,“当然。”
景嵘眉间皱得更深了,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易安歌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他不知道景嵘是个什么意思,原本事情就因他而起,易安歌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冒这个险。
“太危险了。”
景嵘的语气缓和下来,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诸多无奈隐藏其中。
看他这样子,易安歌反倒放松下来,说,“我知道。”
“梦中的一切不是你我能够完全控制的,”景嵘说,“如果发生意外,我不确定能够保全你。”
这话说得倒是现实,易安歌咧嘴笑笑,说,“反正这是我的梦,大不了死掉重来。我对自己的意志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看着景嵘,“还是说,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这会儿换景嵘沉默了。当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不然解风他们一早就用了。怪物们倒是些温柔的家伙,不会一上来就逼他做出唯一的决定,而是将事情慢慢讲给他听,等到了解实情后再由他自己做出选择。
其实易安歌没有退路,景嵘他们也没有。而且这也并不是怪物们的本职工作,能帮他,算是情分所致。
与其被噩梦纠缠一辈子,不如来个痛快。在这一点上易安歌有足够的勇气和决心。
景嵘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反应这样大,实在是让易安歌不解。
景嵘看向一旁的石狮,眼神颇不自然,“如果是他们出了这种事,我也不希望他们轻易冒险。”
是吗?
易安歌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不过他很贴心地没有表现出来。
话谈到这个份儿上其实已经没什么可继续聊的了,但景嵘一直没动,易安歌也不知道他还想对自己说什么,便老老实实站在那儿等候发落。
“你……”景嵘顿了顿,问,“确定要这么做?”
易安歌点点头,十分坚定地说,“我确定。”
“……好。”
景嵘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会帮你。”
易安歌轻轻笑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景嵘会帮自己,如果不会,景嵘也不用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了。
不过能够亲耳听到这人承认这一点,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
解风一边铺着床单,一边说,“我不确定梦魇什么时候能察觉到我们的动作,所以在梦里,能拖多久是多久,当然如果你觉得太危险了可以随时醒过来,不过这要看它放不放你出来。”
易安歌叹了口气,“你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
解风挠挠头笑了,“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他用力拍打着雪白的枕头,似乎想将它拍得软一些,不过手劲大得易安歌都看不过去,连忙拦住,“行了行了,能用不就行了?”
“弄得舒服点,你也能睡得久一点。”
解风将枕头摆好,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来吧。”
这动作配上他略纠结的表情,好像在邀请易安歌去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这让当事人易安歌不由得笑出声来,一边坐到床上一边问,“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解风往身后望了望,见没人过来,压低声音说,“你不紧张?”
易安歌耸耸肩,“不是有你们呢吗?”
他对怪物们有着足够的信心,不光是因为他们拥有他所没有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景嵘的手下,即便性格不同身份不同,但都拥有和景嵘一样严谨认真的性子。这也是易安歌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解风似乎惊讶于他的从容,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你不怕?”
易安歌想了一下,坦白道,“其实有点。”
话音刚落,景嵘就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拎了把椅子,放到床边。
看来他就睡这儿。易安歌看看他,又看看解风,解风一脸的想八卦又不敢的表情,象征性地又鼓励了易安歌两句,就溜出了屋子。
房间里就剩他和景嵘两个人。在入睡前周围的人越少梦魇越能放松警惕,所以其他人都等在外面,等他们睡熟以后再进来捕捉。
景嵘坐在椅子上,抱臂看他。
“梦境的主体是你内心恐惧的化身,”景嵘对他说,“所以这一次的梦,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回到标本室。但你记住一点,无论在梦中见到什么景象,都是你潜意识所幻化出来的东西,一切都存在于你的记忆里,你可以感到害怕,但绝对不能畏惧它。”
“好。”
景嵘身子向前探过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准备好了吗?”
易安歌却没有回答,只是问,“你怎么办?”
“我会通过你的意识进入你的大脑,最终潜入你的梦境。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哪里,所以你在最开始可能无法找到我。”景嵘皱着眉,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但我会去找你,很快,你不要着急。”
感受着肩膀上沉重的力道,易安歌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景嵘的手在他肩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然下移,握住了易安歌的手。
易安歌被惊了一下,诧异地看向他,“你……”
景嵘打断了他,“躺下吧。”
易安歌只能照做。他在床上躺下,一手被景嵘牵着,另一只手无处安放,只能搭在一边。
景嵘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对他说,“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