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名警员在等他们。远远看着,易安歌觉得眼熟,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位就是当初地下河道出事后,第一个到现场给景嵘打电话的人。那人还记得易安歌,看到他也是一愣。封煜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几人就往公园里走去。
刚走几步,易安歌就看见在他们前方地上裂着一个大缝。缝隙很深,沿着边缘向下看去,只能看到凹凸不平的斜面,一直往下,再深了光线就照不到了。景嵘之前说目测十米,但现在看起来应该是不止。
裂缝的断面有些奇怪。易安歌蹲下来,用手抚摸着地面,微微皱眉。
景嵘站在他身边,问,“看出了什么?”
“我不是专业的,说不上来,”易安歌摇摇头,犹豫着说,“但是……如果是管道爆裂,地面应该是向上鼓的,至少在裂口最大的地方有向外膨胀的趋势,这样地下的热流才能将地皮撑破,可这里……”
他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和不远处裂口最宽的地方,“这里的地面很平整,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就好像……好像是被硬生生撕裂似的。”
他站起来,双手做了个向两边用力扯开的手势,“你知道有什么能力可以将地皮直接撕开吗?”
答案很显然是没有。
“或者是有人从这儿挖走了一块。”易安歌说,“总之,这股力量肯定不是来自普通的爆|炸,不然裂口不可能这么平整。”
景嵘点点头,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易安歌有点受宠若惊,但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不再做继续做过多猜测,而是站到一边开始观察人群。
围观群众的流动性很大,尤其是当他们接受了“这只是意外”的说法以后,就一边讨论着地下管道的不安全性,一边离开,给后面没有看到实情的人让路。这里不是私人领地,没办法完全控制行人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警方控制。在一群身着制服的忙碌的警员之中,景嵘他们三个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封煜跟之前的警员聊过以后,走过来跟他们说,“目击者被带到后面去了,那人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他们说最好尽早询问细节,怕再过一会儿那人就会昏过去了。”
景嵘说,“你们去,我留在这儿。”
封煜说好。易安歌愣了愣,问景嵘,“我跟封煜走?”
“你留在这儿没有意义。”景嵘说,“去见见那个目击者,我感觉,你能帮上忙。”
他接过一旁警员递来的胶皮手套,缓慢而优雅地戴上,一边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所有人的表情他尽收眼底,然后,他给易安歌指了指右前方的一个方向。
“带目击者去那儿。”
易安歌一头雾水,但景嵘已经走开去做自己的事了。无奈,他只能去找等在一边的封煜,跟他说了景嵘的安排。
封煜似乎也没有想到景嵘会这样说,愣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道,“景哥的意思是,让你去问?”
“什么?”易安歌一挑眉,“我去问?他没说啊?”
封煜扭头望了望景嵘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只可能是这个意思了。别有压力,我会在旁边听着,你就随便问好了。”
易安歌实在没想到自己第一份正式工作会这么快展开。虽然以前做侦探的时候见过很多人,也问过很多问题,但这一次不仅仅关系到几个人,而是一座城市,几千双眼睛同时盯着。当他们走出公园来到角落的时候,易安歌能感觉到背后有无数双目光隔着巨大的转盘枢纽在盯着自己。这感觉真的很难受。
来到救护车旁,易安歌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封煜在一旁拍拍他,算是鼓励。
在见到目击者的第一眼起,易安歌就明白之前他隐约感觉到的异样来自何处。这男人身上收拾得很干净,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灰色的西装,这会儿正十分颓然地坐在救护车上。护士将他衬衫领口最上面的纽扣全部解开,正给他递矿泉水。
最让易安歌感到惊讶的,是他眼中的绝望。那是一种任谁看了都会打个寒颤的眼神,毫无生气,也没有一丝光彩。托景嵘的福,易安歌现在看人最先观察的就是眼睛。这个人的眼神是死的,整个人都犹如沉浸在一潭死水里,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不是普通人看到难以理解之事时会表现出来的情绪。这种绝望实在是太过了。
易安歌和封煜对视一眼,前者走近几步,尽量温柔地对那人说,“先生,可以跟我们来一下吗?”
那人抬眼,愣愣地看着易安歌,又看了看封煜,扭回头对易安歌问,“你是谁?”
“我……”
一瞬间易安歌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才好,索性封煜替他说道,“我们是来调查你的目击证词的。”
那人看向封煜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会吃人的怪物,易安歌努力将脸上的笑维持在一个善意的程度,过了很久,就在他以为那人会拒绝的时候,那人慢慢点了点头。
他们来到景嵘指出来的角落。这里是一栋建筑的死角,没有行人围观。还没走到地方时那人就往后缩,拔腿要逃,被封煜温柔又不失力道地给请了过去。
那人立即蹲在角落里,抱着双肩瑟瑟发抖。
易安歌蹲在他面前,柔声问,“很快就结束了,麻烦您仔细想想,当时您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我……”
那人磕磕巴巴,牙齿不住地磕绊,居然发出十分清脆的磨牙声,听得易安歌口中一酸。他“我”了半天才接下去一句,“他、他出来了。”
“他?”易安歌问,“是那个消失在地下的人吗?”
那人慌乱地点头,“救……救……”
易安歌抬头看了封煜一眼,后者表情严肃,一语不发。
易安歌只能继续问,“救他?还是……救你?”
他刻意将语调放缓。最后两个字一出,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呜咽,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这人的情况比警员描述的要严重许多,这样下去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易安歌叹了口气,道,“最后一个问题,马上就结束了。之前你说,自己看到那个男人走到公园中央,跳进了地底。是从哪里看到的?”
男人呜咽着不肯说话,易安歌将语调微微抬高,用一种略带诱惑的声音说,“……是在这儿吗?”
他指了指男人脚下的位置,见他不答,就说,“这是我最后想了解的问题,如果你不肯回答,那我们只能一直在这儿待着了。”
他十分无奈地一摊手,“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男人似乎怕极了这个地方,犹豫半天,终于还是猛地点了点头。
“是这儿?”易安歌确认道,“就是你现在待的位置?”
再三询问之后,他终于确认男人没有说谎。男人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封煜只能先送他回救护车那里,然后快速走回来。
易安歌将自己的身体卡在男人刚才蹲过的角落里,望着远处的公园,目光定定,大脑飞速运转着。
封煜回来,看他这样子,咧嘴笑了笑,“干得不错。”
易安歌却没有说笑的心思。他皱紧眉头,摸了摸下巴,问封煜,“你注意到了吗?”
“嗯。”封煜站到他身边,也顺着他望的方向看去,轻声应道。
易安歌伸出手指划过地面,沾上了一指头的灰尘,用拇指擦了擦,说,“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公园中央。”
转盘中心的公园绿化很好,四周种了一圈高耸的柳树,这会儿正值春天,嫩柳抽新芽,有些嫩叶已经长了出来。易安歌现在待的地方是整个转盘的死角,从他这里,只能看到数棵杨柳交错的枝丫,还有常青树茂密的绿叶,以及用于进入公园的小路的一角。再深处的东西全部被植被遮挡,根本不可能看得见。
景嵘能知道这个位置并不奇怪,他能轻易从之前问话的警员脑中提取信息,这给他们省了很多麻烦。但唯一的目击者在说谎,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为什么要说谎?”易安歌不太明白,“而且,怎么会怕成那样?有人威胁他?”
整件事影响很大,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差使这样一个男人来说这种不小心就会被拆穿的谎言。男人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导致他认为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问题是,是什么能威胁到这样一个普通男人呢?
家人的安危?自己的事业?这些也许会使男人发怒,但绝不会哭得像个孩子。
能让一个人绝望到极致的,只有在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不可想象的危险,却明确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结局的时候。这种情绪一般被称作“恐惧”。
地上的裂缝让他产生了危机感。可是,如何能将一个人,和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裂缝联系在一起?
易安歌觉得自己的思维被禁锢住了。他此前一直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中,所有的想法都只停留在寻常人的层次上,根本没法往更深、更加天马行空的方向去想。
他站起身,拍了拍背后的土,对封煜说,“走吧。”
他们回到公园里,景嵘还在,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等他们走近时就说,“做的不错。”
“怎么回事?”易安歌开门见山地问道。他相信景嵘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景嵘偏头看了身后的警员一眼,走到没人处,对他们说,“假设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不,不可能是真的。”易安歌皱着眉摇头,“他站的那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公园发生的事。”
景嵘看着他,淡淡道,“现在只有这一个解释,那么我们只需要假设它是真的。内容是否真实、是否是那人亲眼所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整件事情中,还有另外一个‘他’。”
他指了指裂缝深处,“‘他’制造了这个裂缝,他可以是一个人,一个组织,或一股力量。他是产生变化的源头。而那个目击者,和这个源头有关。”
他对封煜说,“去医院盯紧那个人,别让他与外人接触。”
封煜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易安歌走到裂缝边缘,倾身向下看去。幽深如同小型峡谷一般的裂缝,从下面隐约吹来阴冷的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看着深处的黑暗时,易安歌总觉得浑身十分不舒服,脚下发麻,总有种自己马上就要大头朝下栽下去的感觉。
景嵘在一旁摘手套,似乎打算收工。易安歌却觉得事情并没有结束,忙问他,“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景嵘看他一眼,说,“你在这里等我。”
“你呢?”
易安歌一皱眉,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景嵘抬手抻了抻肩膀,来到裂缝边,说,“我下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预收《舰长有个白月光[哨向]》(原名《哨兵都是大猪蹄子》)
星系、强强,哨兵向导设定
如果感兴趣可以点击作者名进入专栏,收藏作者和新文
==================
穆尔一直觉得自己的老同学兼前室友兼现任雇主是个很神奇的人
他骄傲、叛逆、不守规矩,与穆尔约好一起闯天下,又在大学毕业前一晚消失无踪。
阔别五年,再相见时,昔日的穷小子哨兵变成了称霸星系运河的男人
坐拥上百艘商船、无数的宝藏和许许多多衷心的下属
新晋大副穆尔仰头看着站在黄金甲板上、犹如君王一般的英俊男人,愤愤地说:“当年说好穿一条裤子闯天下,现在你告诉我你是个富二代?!”
盖文·费德里克·纳尔德温柔地望着这个气成河豚的向导,说:“这些不仅仅是商船,还是帝国的命脉。”
穆尔:0.0
“我是第一顺位皇子,这些宝藏,要献给我未来的向导,现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盖文望向穆尔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我……”
穆尔举手打断他:“所以你还是个官二代。”
盖文:“……对。”
穆尔痛心道:“对你个大猪蹄子!居然骗了我那么久,老子不干了,老子要辞职!!”
第31章 改变
人类对未知环境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是普通人无法探究的世界,譬如深海,譬如眼前这个仿佛无底洞的深渊。
景嵘已经将外套脱下放到一边,又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易安歌。景嵘的手机居然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这着实令易安歌感到惊讶。
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了解景嵘对手机的喜好,他只能站在那儿,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惊讶又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这个一意孤行的男人。
“别去了吧,”易安歌试图劝他,“下面顶多是地基和管道,难不成你还想飞进地壳里?别闹了!”
景嵘打量了他一会儿,说,“如果这个裂缝并不深,那我在到达尽头以后就会返回。如果它一直通向地心,这条裂缝能影响的就不仅仅是一条公路这么简单,那你觉得,到时候我能不能回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易安歌咧嘴轻轻嘶了一声。景嵘这歪理说的,天衣无缝,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他根本没法反驳。
易安歌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妥协,一把拽着景嵘的手臂,道,“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是觉得不妥。”
他有些焦急地道,“后一种的可能性太小,如果是前一种,大可以让其他人先下去,反正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儿,你去干什么?”
景嵘静静地看着他,易安歌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两个人对视良久,景嵘抬手轻轻拂开了易安歌,说,“你心中清楚。”
易安歌被他气得想骂街。是,我是清楚,正因为清楚才不想你下去,有问题吗?!
景嵘不再与他废话,来到裂缝边蹲下。易安歌看看远处的人群,还是说,“至少不要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