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唇苦苦思考,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的死角。没有人能回答这些问题,即便是景父,也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说,“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无法控制。”
他对门口摆了摆手,候在那儿的管家立即心领神会,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样东西。
是一份旧报纸,被人用塑料封给包了起来,做成不会破损的样子。景父将东西递给易安歌,说,“这是我能给你们提供的关于那个人的线索。”
整张报纸详细报道了一名女童意外身亡的案件。既然是意外,那用这么大篇幅去报道本身就很有问题。易安歌仔细去看,越看越觉得奇怪,但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报道中称,女童因为家境贫寒,无力支付治疗费用,所以加入了某私人医疗组织,作为病体给他们提供实验资源。私人医疗实验的结果自然是失败的,报道说得玄乎其玄,将那医疗组织描述成什么都没有的黑作坊,并详细介绍了打掉这个组织的具体过程。
后半段的内容跟他们没关系了,重点在报道的前一半里。如果易安歌猜的没错,那医疗组织的负责人之一应该就是周敏才,就算不是,他也肯定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
报道的全程没有提到女孩的名字或是其他家庭成员,但易安歌知道,她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景父说,“你看到的那张照片,应该是周敏才作为隐藏者刚与基地接触的时候。那时我们只知道他是个热衷于研究异能基因的狂人,这女孩的实验不是他做的,但确实是他牵的头。那个医疗组织与基地无关,周敏才来找我们,也只是想借用一些资源。”
他叹了口气,露出些老人才会有的疲态,“当时我多少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最终没有与他合作。但女孩的事确实出在我们选择与这批隐藏者接触之后,所以,我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易安歌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他,这时景嵘在一旁问道,“他们做的是什么实验?”
“不知道。”景父目光一沉,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那年发生的许多事导致最终灾难的爆发,那个组织的实验室也在那时候被毁了。周敏才因为没能成功从我这里偷到资源,所以不算是直接有罪,在奥克匹斯——景嵘应该跟你提过这个和平组织——关了四年,之后签署了隐藏者条约才得以被释放。灾难之后我曾经试着去调查那女孩出事的真相,但那地方被毁得一干二净,就算有线索也根本无从找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易安歌问。女孩的事情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无法调查,周敏才也死了,爷爷的笔记能提供的线索只到景父这里就结束。一切看起来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景父却说,“还有一个办法。”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景嵘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但似乎并没有特别抵触,显然是跟父亲想到一处去了。
看着这对打哑谜的父子,易安歌一愣,忽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裂缝通向过去。”景嵘说,“如果那个人还没有出来,说明事情还没有进展到最后一步,我们还有时间。”
“我要再去一次裂缝之下。”
他说得坚决,没有一丝讨论的余地。其实易安歌也不想跟他讨论什么,只是说,“我也去。”
不等景嵘反驳,他从怀里掏出解风发现的那张照片,拍在桌子上,指着其中窗上倒映着的酷似他的脸,说,“如果这是三十年前注定发生过的事情,那我必须走一次。”
第36章 裂缝之中
“你和你父亲很像。”收拾装备的时候易安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景嵘整理资料的手一顿,抬头看他。
易安歌笑笑,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气场都很强。”
“……”景嵘默了默,“除非必要,你少与他来往。”
他语气中带着疏离,易安歌有些好奇,想问一问,但看到景嵘的脸色,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
两个人沉默着收拾各自的东西。易安歌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深色行军制服,照着镜子感觉自己是个即将杀出重围的特|务。武器基地里也有不少,但他挑来挑去,还是决定只带自己的匕首,其他的看起来杀伤力太大,就算光带着都觉得烫手。
身上全部装备完毕,易安歌披上外套,将武装带和匕首掩盖在衣服下。武装带是军用款式,扎在身上板正而不过分紧绷,将易安歌匀称的身材衬托得趋于完美,腰背笔直,脚蹬一双军靴,裤脚扎紧,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
其实平日里易安歌不太注重打扮。他长得还算不错,但侦探的工作不看脸,打扮得过分招摇容易暴露目标。他习惯了低调,乍一穿这种制服,立即就从一名平庸的社会人脱胎换骨成俊朗的青年。贴身衣物凸显出肌肉的轮廓,让这具高瘦的身体看起来蕴涵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他将外套的最后一枚扣子系好,此时景嵘正好转过身来,看见他这副打扮,微微一怔。
易安歌将袖口的褶皱抚平,对景嵘一笑,问,“怎么样?”
景嵘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在易安歌那双含笑的眼睛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很快看向别处。
他走出更衣室,迎面撞上来送东西的解风和安莉雅。安莉雅看得两眼发光,围着易安歌转了两圈,笑道,“好帅!”
“我穿我也帅。”解风在一边小声嘟囔着。
安莉雅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易安歌无声地笑笑,问,“那边怎么样?”
解风说,“封煜他们已经在裂缝那等着,但是那儿现在不算案发现场,所以没有警卫,我们也不能直接将周围封锁,这样阵仗太大了,所以你们得等到晚上再行动。”
易安歌点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也不知道那个回到过去的人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他们得抢在那个人做出更多影响未来的事情前阻止他。还好太阳已经落山,再等两个多小时他们就可以出发了。
在动身前,易安歌回到档案室继续研究之前没看完的资料。这一次他没有去找周敏才或是爷爷的名字,而是直奔最厚的那本资料册,从头开始看起。
从和景父的对话中他得知,在三十年前基地曾经发生过一场“灾难”,而封煜曾经提到过这个基地里以前有很多人,后来几乎全部离开,只剩下景嵘一个。事情涉及到当时基地里的全部怪物,从概率上说这不可能是两个不同的事件,所以易安歌觉得,正是那场“灾难”,才导致了后来怪物们的离开。
这也许和周敏才的案件没有太大关系,但易安歌想要了解。景父自然是隐瞒了很多重要的事情没说,以景嵘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坦白,基地里的其他人也三缄其口。易安歌身为半个外人夹在中间,身份实在尴尬。
但这不会打击到他。事实上也正是这种再三隐瞒,令他燃起了一股探究到底的冲动。
从手上的资料来看,当年基地想做一次“试水”,试着将异能者与现实社会彻底融合。他们判断那时是最合适的机会,所以派出了不同的队伍,在许多岗位进行工作。岗位大多是服务性的,比如教师、警察、医疗、志愿者。
起初效果不错,异能者使用能力完成了许多普通人无法完成的工作,也争取到了一定地位,但很快矛盾就显现了出来。社会对怪物们的包容性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强,而怪物之中部分人也颇有怨言。当时基地的几个负责人及时止损,退而求其次,决定从接触隐藏者开始,向他们学习如何与普通人接触。
问题就出在这里。真正想要隐瞒身份的隐藏者根本不会主动联系基地,而那些立即响应过来的,大多有所图。可惜基地的负责人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基地存在了很久,是过去怪物们的乌托邦。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就在尝试寻找走出这个基地的方法,终于在三十年前试探着伸出手,却被现实重重抽了一巴掌。等再退回这里的时候,怪物们偎以托身的空间出现了裂痕,自称是他们同类的隐藏者趁虚而入,将他们一举击溃。
景父就是在那件事之后退出基?3" 怪物侦查组12" > 上一页15 页, 兀谄胀ㄉ缁嶂凶銎鹆松倘恕9治锩谴蠖啻厦鳎退悴皇褂媚芰σ材芄簧畹貌淮怼?br /> 就结果而言,他们也算是得偿所愿融入了外面的世界,只可惜不是通过他们想要的方式。
灾难的影响很大,档案里能记录的篇幅有限,但易安歌还是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女孩的事情在当时只是冰山一角,伤害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怪物之中不断扩大,甚至还影响到了一些普通人。
能够回到过去杀死周敏才的,肯定也是个异能者。只有受害者的至亲之人才会有这样的执念,所以易安歌肯定,那女孩也是异能者之一。
所谓实验,究竟是什么呢?
他无法想象那群人会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动什么样的手脚。他们图的什么?实验数据?药理反应?还是……单纯觉得有趣?
无论是哪一种,在天黑以后,他们就能找到答案。
整件事情里唯一能让易安歌犹豫的,就是这个女孩。大人的世界总有很多无奈,但孩子应该是单纯美好的,就算是以前做侦探的时候,易安歌也很少主动去接触和孩子有关的案子,因为这种案件大多以悲剧收尾,而身为大人的他根本无可奈何。
易安歌不怕直面自己的痛苦,但他无法细想一个孩子在生前所经历过的绝望,这比亲自去走一遭还令他难过。
但事情已经发生。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去找出真相。
半夜零点,他和景嵘在基地门口集合。景嵘也换上了一身便衣,在夜色的映衬下更显的冷峻帅气。白自明在等他们。为了尽量避免被别人看到,白自明会带他们瞬移到裂缝边缘,然后他们立即跳下去。
这就不给他们留任何犹豫的时间。白自明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走过来,对景嵘点点头,又问易安歌,“准备好了吗?”
易安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白自明伸出手,易安歌握了上去,然后是景嵘,他伸手过来,握住了易安歌的手背。
“倒数三个数。”白自明轻快地道,“三、二、一……”
话音刚落,易安歌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向前吸去,身体像被抽水马桶吸走似的,瞬间一疼,而后思维都被抽走,只剩一点放空的力气。
在疼痛产生的同时,易安歌感觉到景嵘握着自己的手十分用力,几乎要将他嵌进自己的骨肉里。易安歌不知道他这是很疼还是怎样,但这种力道确实让他感觉到了安心。
两秒后,他们出现在裂缝旁。解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到他们立即一挥手,刮起一阵风,将树叶吹得沙沙直响,卷起地上的尘土,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好了。”景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股令人心情平静的力量,“抓紧我。”
易安歌立即反手握住他,景嵘将他往前一带,说,“跳!”
两个人同时起跳,消失在裂缝之中。
风渐渐停下,树叶停止了晃动,四周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解风向两边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在以后,翘起二郎腿开始哼起曲儿来。
*
易安歌感觉自己在下坠,真实失重的感觉令他的五脏六腑都搅了起来。
几秒的功夫就跟几十分钟一样漫长,他紧紧握着景嵘的手不放,这是他在黑暗中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景嵘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再等一等。”
他想给景嵘一个回应,但下落的过程痛苦又煎熬,他连思维都很难调动起来。
又过了大概五六秒,景嵘猛的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拉,易安歌只觉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起来,还没等辨认景嵘身上的味道,手上接触到的皮肤就变成了羽毛。他摸到一根带子,知道是鹰隼身上的绑带,立即抓住,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趴好。
鹰隼张开翅膀,奋力一挥,瞬间,易安歌感觉自己的内脏一坠,下一秒就发现他们已经开始在黑暗中盘旋。
“这里的空间比较大,”景嵘在他脑中说,“下面要飞十分钟左右。还撑得住吗?”
“没问题。”易安歌在心中想道。
他们开始向地下深处飞去,也许是想保持平衡,景嵘飞得有些慢,易安歌很快缓过来后便催他快点,被景嵘警告了一下。
“保持体力,”景嵘说,“找到那个人之后,我们还有一场恶战。”
“他到底是什么人?”
“……大概是撕裂时空的能力,只有闯入裂缝中的人全部离开,裂缝才会消失。”
易安歌想了想,问,“这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景嵘不说话了,沉默着飞行。
易安歌笑了起来,“你在闹别扭吗?”
“没有。”景嵘的语气有些无奈。
易安歌摸了摸鹰隼的背羽。裂缝中很黑,看不清彼此的模样,但掌心光滑柔软的触感一如往常。他忍不住将脸埋进景嵘厚厚的羽毛里,轻轻蹭了蹭。
“你会读心,也会变身,”易安歌问,“解风也拥有两种异能,怪物们的能力不是唯一的吗?”
“大多唯一。”景嵘说,“这和遗传有关,具体原因我们也没有定论。以前基地有专门的部门对异能基因进行研究,不过早就停止了。”
他说着,忽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易安歌也立即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问,“是不是在三十年前?”
“……对。”
易安歌心下骇然。三十年,又是三十年,在三十年前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为什么所有事情的矛头全部指向那个神秘又混乱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