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思也看见皇甫成的认真,他摇了摇头,道:“看来皇甫师弟也清楚自己的情况,是我多事了。”
皇甫成也摇头道:“净思师兄真心提点师弟,师弟实在感激。”
净音看了净思一眼,眉头皱起又很快松开。
谢过净涪一行人,皇甫成最后来到左天行面前。
他对着左天行持剑一拜,道:“左师兄,师弟走了。”
左天行点点头,正色地叮嘱皇甫成:“此去路遥,师弟万事小心。”
皇甫成也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左天行和净涪一行人就站在亭子里,看着皇甫成头也不回地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送走了皇甫成后,左天行和净涪并没再有过多的交流,便各自散去。
左天行和净涪等人离开之后不久,亭子里突然站了两个人。他们并肩而立,望着皇甫成远去的方向。
他们的修为比左天行和净涪等人现今的修为高得多,已经不在左天行和净涪等人感知范围内的皇甫成,现在还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虽然比不得那两个小辈,但这个小辈资质也很是了得,认真调·教的话,或许能赶得上那两个小辈。你说,我们真的不能出手?”
亭子顶端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一人,他的视线一直追在净涪和左天行身上,压根没有余光分给皇甫成。
“如果真要动手,同样是得罪陈朝那个剑疯子,一个优质货怎么都比一个劣质货好得多吧?”
“可惜了,不能动手......”
是的,他们站在这里,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三个小辈确实天资出众,但可惜都已经有了师承。如果真动手抢过来,那就是要和陈朝清恒(净涪的师父)他们结死仇。
那两个人发起疯来,可就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唉......”
叹息声落下,亭子里已经没有了人影。一阵寒风吹过,带着片片雪花飞向那路的尽头。
净涪等人一路顺畅地回到了庄园里。才迈过庄园的门槛,他们就听见耳边传来清本禅师的声音。
“到我这边来。”
净思视线在几位师弟表情上扫过一圈,确认他们都听到了清本师叔的传音,便道:“既然师叔有事相招,那我们就过去吧。”
净尘净罗净音和净涪也都是点头赞同。
净思领着四位师弟站在了清本的门外,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吧。”
净思等人推门入屋。才刚进屋,就被眼前的六位师叔惊了一下。
是的,六位。
清本的屋子里,除了清本自己之外,还有妙理寺的清立、妙潭寺的清许、妙空寺的清当、妙安寺的清和以及买哦定时的清泷。
都是这一次竹海灵会六寺的带队长老。
净思等人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们躬身合十敬礼道:“净思/净尘/净罗/净音见过诸位师伯师叔。”
清本等人都是一颌首,受了他们的礼,又都拿出一些准备好的见面礼送给他们,都是些佛经、佛珠、佛像等物。
净思等人回了一礼,齐齐双手接过。
净涪接过见面礼的时候,却也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那些好奇赞赏以及观察的视线。
收了礼物,净涪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四位师兄旁边,聆听着上首那几位清字辈大和尚说话。
清知抬手一扬,他们身前的地板上就出现了五个蒲团。
清知道:“我刚要与几位师兄师弟辩经说法,你们这时回来,也算是有缘,便坐下来听吧。”
“至于听了多少,又明白了多少,就看你们各自的缘法如何了。”
净思等人一听,连忙对着上首又是一礼道谢,才各自在蒲团上坐下。
清立等人看着端端正正坐在下首的净思五位师兄弟,又各自对视一眼,心下一动。
清立忽然道:“我寺中的几位弟子此时也正在庄园里,如果几位师弟不介意的话,可否等一等?”
在这屋中的六位清字辈中,清立入门最早,是师兄。既然他开口提议了,那就是这屋中的主人清本也要考虑一下。
其实在场的这几位清字辈大和尚中,也只有清本一人需要考虑。其他的清知等人几乎是在清立一开口,便已经在心底点头同意了。
清本看了看下首低眉垂目坐着的净思等人,目光在净涪身上停了一下,收回视线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既然诸位师侄都在这万竹城中,就都过来一听也是好的。”
净思他们都是妙音寺这一辈子的杰出弟子,他们的未来不仅仅是在妙音寺中,还在天静寺里,甚至在西天胜景之中。
而这些即将会到来的其他五寺弟子,也必定会有他们将来的师兄弟,他需要多为他们想一想。
见清本点头,清立又看向其他四位师弟,见他们也顺着他的目光点头,便笑着招来还在庄园中各自静修的沙弥。
那些弟子虽然年纪还不大,但都眼明心亮,得了自家师伯师叔的话就知此次实在是难得的机缘,无论他们当时在干什么,都连忙放下,略一收拾就往前院去。
当然,他们也不是三三两两就过来了,而是等齐了师兄弟,才往这边赶。
辩经说法还没有开始,净涪也不心急,就坐在自己的蒲团上入定,调整心境气息。
虽然他昨天的突破让他身上的伤势大为好转,但毕竟没有好全,还需要再调养调养。
再有,最近接连突破,虽然都是水到渠成,心有所悟,但到底突破太快,气息有点浮躁,他还要再沉淀沉淀。
很快,妙潭寺、妙理寺、妙空寺、妙安寺和妙定寺的沙弥也都过来了。
等他们拜见过上首的六位清字辈大和尚接过见面礼之后,清本又在净思他们的后头给他们加了蒲团。
几乎是每一个在蒲团上落座的沙弥,在落座之前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最末位置上的净涪。
他们看看净涪稚气未脱的脸,又看看他端坐得笔直笔直的小身板,体察到他身上浮动的气息后,全都被惊了一下。
和自家同寺的师兄弟面面相觑之后,这些沙弥各自闭目静坐,面上表情平静,但心底却都被震了一震。
又突破了。
净生坐在妙潭寺弟子最末的一个蒲团上,和其他师兄弟一样,感受着净涪身上浮动的气息,也一并被他惊了一下。
但和其他的师兄弟相比,净生心中还多了几分慨叹。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天资妖孽的小师弟,还是和净均师弟一起去寻找魔傀宗齐以安的时候,也是他和师弟为了这次竹海灵会的竹令四处奔走的时候。当时,他们还求到了这个小师弟面前。
想起当时他在妙音寺分寺初见这位小师弟时,净生也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位曾经相互扶持但如今却越渐疏离的师弟。
他不禁担忧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唉......
现在竹海灵会已经结束,想来竹海灵会擂台赛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寺里了吧。也不知道净均师弟听到消息,能不能够破除自己心中的执妄,直面自己真正的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各位晚安。
嗯,还要多谢两位亲的地雷。
第62章 辩经说法
待到六寺弟子全都在堂中坐定, 清本等人睁开微阖的眼,相互看了看, 随即清立等人都向着清本点了点头。
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 本就是清本的庭院。在场清字辈的大和尚中,又以突破后的清本修为最高,再说他们过来, 本就是为了听一听清本突破后的感悟的,这一场辩经说法的小法会,当然是又清本主讲。
清本对着两边的师兄弟轻轻一点头,扭转视线望着下首坐定的诸多弟子,正要开口说话, 忽然看见净涪,略一沉吟, 翻手从褡裢里取出一个小铜钟来。
净涪在入定, 不好轻易打扰。
清本敲响铜钟,铜钟声响起,清亮的钟声让还在定境中的净涪心中一动,从定境中出来, 睁眼看着上首。
清本正看着他。
净涪微微一笑,无声谢过清本。
清本见净涪已经出了定境,又见其他弟子都已经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等着他的开讲。
清本再未有什么动作,翻出一卷薄薄的佛经, 捧在手上。
他张开佛经,先将这卷佛经的来历道来。
“前不久,我寺中弟子净涪沙弥得我寺中祖问师叔所授贝叶禅经,得世尊亲授经文,”他停了一停,一口气将经文名称说完,“《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段。”
所有坐在上首的清字辈大和尚都能听出清本话中的骄傲得意和遗憾。尤其是吐出最后的那两个字的时候,那幽怨和遗憾几乎能从他的话语里满溢出来。
清字辈大和尚全都扭头酸溜溜地看了一眼清本,又看了一眼坐在下首表情平静心态平和的净涪。
这心性,这机缘,再想想净涪在竹海灵会擂台赛上的每一场比斗,五个清字辈大和尚又在后头狠狠加了一句,这天资,这么好的弟子,为什么就不是他们家的呢?
虽然都是属于佛门,但佛门之下,还有各寺啊。
这净涪,怎么就不是他们寺里的弟子呢?
亲授,他们刚才听见了什么,亲授!?
也就是说,这位净涪师弟,他亲眼见过世尊?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这部只听说过它的名称却从未有缘得以一见的传奇经文,终于要传落到景浩界中了吗?
下首在蒲团上安坐的净涪只觉得后头一道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羡慕的、嫉妒的、好奇的,各种情绪都有。到底修行未到,六根尚未清净。
但话又说回来,谁的六根又能彻底清净了呢?
净涪久经阵仗,并不怕这些视线,他挺直背梁坐在蒲团上,神色不动,动作泰然自若。倒是坐在他身边的净音受到波及,在这些事先中很有点坐立不安的味道。
为什么他们妙音寺的弟子就要坐在第一列呢?
虽然在心里几乎抓狂,但净音心中也明白其中原因。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又用余光瞥了两眼净涪,见他半点不受影响,甚至因为他这不明显的视线微微侧了头望来。
净音向着净涪拉了拉唇角,扯出一个不太自在的笑弧,又转头坐好。
镇定,净音,镇定。他在自己心底给自己打气提醒。净涪师弟都能做到八风不动,他也行的。他可是师兄啊,虽然和净涪师弟比确实是差了点,但绝对不能差得很远。
镇定,净音,你能行的。
净涪诧异地察觉净音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欣赏,随即就又听着上首的清本继续说话。
他也是听了清本这么一说,才知道那位赠他贝叶禅经的老僧,居然是妙音寺祖字辈的师祖。
清本等了一阵,才又继续道:“净涪师侄自得经文,便潜心参悟,几经努力,终于可以将经文抄录成文,传诵四方。”
厅堂中格外安静,静得甚至能听见屋外絮絮的雪花飘落的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见识都不浅,他们都知道,清本大和尚说的这番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是取经啊,从世尊处得来的真经,又将真经传之四方!这可是大功德,大机缘!
他们也都知道,清本大和尚在开讲之前,为什么要先将这一段来历与他们说个明白。
清本大和尚这是要给这位净涪沙弥铺就一片稳固的台阶,让他能走得更高一点,更远一点。
净涪更是洞若观火,他的心底深处,有涩涩的滋味泛起,虽然没有形成滔天巨浪,但却也生成了一片湖泊。而他就踩在这片湖泊里,无奈地任由自己半个人浸在水中。
看到这屋中的某几张有些陌生的面孔,净涪才发现,原来他们还曾间接或直接地死在他的手中。
他们曾经是敌对的双方,而现如今,他站在了他们中间,而将来,他也将站在他们的中间,对着他那些曾经的部下举起屠刀。
净涪心神一阵恍惚,识海深处,被一个虚淡人影捧在手上的白骨玲珑塔深处一阵震动,还只有寥寥三层的黑色魔塔上闪过道道色泽更为幽黑的流光。
你后悔吗?
净涪识海深处的那个虚淡人影唇边勾起,几乎没有痕迹的眼角飞起,虚虚淡淡没有实体的面容上,他的笑容桀骜无悔。
当然不!
清本不知下首安坐表情平静气息安定的被他全力栽培的净涪沙弥如今心底想法如何,他扫了一眼下首的其他弟子,继续讲道,“数日前,我得这段经文,闻而顿悟,多年积累终于推开大门,得见门后胜景,是为大喜。今你等齐聚,为我一贺,我无所报,唯有将自己感悟说来,且请诸位一听,诸位若有所悟,也可与我等一道辩经说法,阿弥陀佛。”
自此,清本的开场白总算是结束了。堂中所有人都是眼睛大亮,脊梁挺得笔直,侧耳等着听清本的讲解。净涪也不例外。
他曾经的修为境界确实要比屋中的这六位大和尚胜出一筹,但当时他是天魔道弟子,和现在不同。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佛门弟子,论修为论境界论学识,他和这六位大和尚比实在是差了太多。如今能有机会听他们讲解经文,自然得珍惜。
故而此刻的净涪,听得格外专注。
清本等人在上首看见,心中也都是各自点头。接着,他们又都各自沉了入去,讲经的讲经,听经的听经,再不理会下首的众多弟子。
这一段经文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段,但到底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最为精髓的部分,清本厚积薄发之下,更是仔细咀嚼过这段经文的每一个字眼,细细体悟过经文中的种种玄妙佛理。所以就这短短的一段经文,清本大和尚也足足说了两个时辰。
他从那一段经文延伸出去,将自己多年修行所见所得细细说来,听得堂中众人实在是如痴如醉,挠首抓耳,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