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仿佛两块石英岩在相互刮擦,显得粗粝而刺耳。
“你现在这‘李小雅’的身份太过显眼,又早被‘某些人’盯上了,很难隐藏在人群里,而且你自己也知道,这具身体不合适你,你也用不了多久了……”
红裙少女一对大眼盯着黑衣男子,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上露出七分惊讶和三分迟疑之色,随后便听那人继续诱劝道:“不用担心,我会很快给你找到更加适合的身体的……”
“……等一下!”
周涵听到到两人的对话,顿时急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这态度也太拽了吧!?”
他伸手指向黑衣男人,又去拽阮暮灯的胳膊,“阿阮,你就打算这么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人了?李小雅那可不是普通人啊,她、她……”
周涵情急之下,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向青年归纳复述他听到的秘密。
“……反正、反正她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妖怪!而且我耳朵里的人面疮和徐玲玲那疯病也都是她搞的鬼!让她跑了她还要害人可怎么办!?”
听到周涵大呼小叫的声音,黑衣男子的脖子慢条斯理地转了个角度,那张被黑雾包裹的脸孔似乎朝向了阮暮灯和周涵的方向。
“长辈在说话,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插嘴?”
那人发出一声低哑的讪笑,一手探入上衣口袋中,从手袋里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玩意儿,往地上用力一掷。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东西在地上砸成了两瓣——竟是一块色泽暗沉的灰绿璞玉。
“小心!”
阮暮灯失声叫道,同时反身将周涵扑倒在地,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将人护住。
然而来不及了,在玉石碎?6" 娱乐圈之型男天师15" > 上一页 18 页, 训乃布洌还珊谄又写诔觯栽妒び诟詹拍翘醴沈隍嫉乃俣龋鎏抛拥话悖煽斐胖芎拿夹纳淙ァ?br /> 在阮暮灯将好友按倒的刹那,黑气也同时没入了他的额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涵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瘫软在地上,脸庞瞬间涨成青紫,两眼上翻,口吐白沫,全身剧烈抽搐起来。
“周涵!”
阮暮灯立刻蹲跪下去,查看好友的情况。
以他的慧眼所见,周涵此时的情况十分危急。一道黑气从周涵的眉心蹿出,瞬间便分出无数道触手似的细丝,从七窍中插入他的头颅之中,几乎要将他整个脑袋都牢牢裹住。
那是一个被祭炼过的厉鬼。
一般能成气候的阴怨之物,一是如他和萧潇先前在G省那个温泉山庄遇到的“邓夫人”,因因缘巧合,尸身埋在了某处聚阴的养尸地,致尸体经年不腐逐渐尸变,或魂魄感天地之气得以获得灵智;二是如那海龙岛海底沉船坟墓里的扶桑军队,因死得极憋屈极痛苦,心中有大怨恨,这种强烈的执念即便死亡也无法消弭,以至于久久不能入轮回,最终形成了盘踞一方的冤魂厉魄。
然而此时附在周涵身上的,却是这之外的第三种——术士用特殊的方法,将受害者的魂魄炼成了厉鬼。
这第三种情况里头的门道很多,不同的门派师承都有那么几种秘而不宣的手段,且方法都十分残忍,都是些伤天害理、损福折寿的作孽行径,不止会遭天谴,甚至一朝不慎被术法反噬,便随时可能暴毙当场。
只是不管炼制的过程如何危险,日后的报应会有多严重,至少此时此刻,那黑衣男人确实拿出了一块装着厉鬼的死玉,并且还将里面的玩意儿给放了出来,令他附在了周涵身上!
人为炼制出来的厉鬼与自然形成的阴魂不同,它们对术师有着深植于本能的畏惧,更容易臣服与□□控。
而从玉石里放出来的这一只,应是已是经过了不知多少的折磨和炼制,早已失去了人类的轮廓,自然也看不出性别和年纪,它只是一团单纯的凶戾之气,死死附着在周涵身上,黑气似具有生命的万千发丝一般,通过他身体的每一个孔窍,直往他五脏六腑里钻。
“啊啊啊啊啊啊!!”
“唔啊啊啊啊啊啊!!!”
周涵抽搐得极厉害,哪怕以阮暮灯的身手,都无法将他制住。
冷汗迅速浸透了他的衣服,摸上去简直像是三九天里直接从冰水里捞上来的,全身皮肤湿漉漉凉冰冰,完全不像一个活人的体温。因为在战栗痉挛中咬到了舌头的缘故,周涵嘴边溢出的泡沫很快夹杂了鲜红血丝,手指反抠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掀掉了两片指甲,磨破了指肚,直接在坚硬的地面上抠出了道道血痕。
“周涵!!”
阮暮灯知道,他的好友这次是真的遭撞客了,而且还是最最凶险最最难以对付的厉鬼。
他虽然学过怎么对付撞客的方法,但青年今天本来就是来参加元宵晚会表演的,根本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的事儿,身上除了刚刚扔出去的那枚厌胜钱,真拿不出更多的法器了。
情急之中,他尽量制住对方的手脚,伸手进口袋里想翻块手帕什么的塞进好友嘴里,好让他不至于在不受控制的痉挛中将自己的舌头嚼烂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原本还倒在地上抽搐不已的周涵,喉咙中忽然发出宛如兽吼的凄厉咆哮,来了个鲤鱼打挺,两手就如同钢钳一般,朝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阮暮灯直直掐了过去。
——!!!
在周涵的手碰到他的脖子之前,阮暮灯已经察觉到了情势危急,连忙松开对好友的钳制,一掠而起,朝后连退了几步。
然而附在周涵身上的厉鬼,似乎已经认定了阮暮灯就是他的猎物,嘶吼着朝他袭来,那速度那力道,远远超出了周涵这样的普通人本身的身体极限,阮暮灯觉得自己简直都能听到对方骨骼和肌肉拉伸过度后咯吱作响的悲鸣。
“周涵!!”
阮暮灯第三次大声叫着好友的名字,一边腾挪闪避,一边试图用先前对付中了降头的徐玲玲的那些招式,将他撂倒在地上。然而周涵的动作远比徐玲玲快多了,而且力气极大,只伸手一抓就直接撕了他大半只袖子!
第 47 章、六、耳报11
阮暮灯和周涵此时一个是人, 一个半人半鬼, 在滨海公园这片小小的绿地里展开了攻防追逐战。
阮暮灯觉得,周涵这会儿的状态, 像极了他在郗家村里遇到的那些被八脚怪虫钻了脑的活死人, 但他当时可以毫不迟疑地扭断那些已经死了的人的颈椎, 让他们彻底再死一次,现在却绝对不能对自家好友下这样的狠手。
然而周涵却全然没有不能伤人的顾忌, 他扑到阮暮灯身上, 两手虽然被他格挡开来,但脖子一伸, 一口就咬在了阮暮灯肩膀上——青年的外套刚才就脱掉了, 仅剩的一件衬衣根本挡不住对方毫不留情倾尽全力的这一口, 顿时血就透过布料渗了进来,晕开了一片。
“啧!”
阮暮灯用力咂舌,手腕一翻,卡住好友的下巴, 向后一推再往前一扣, “咔擦”一声卸掉了对方咬得死紧的下颌关节, 旋即一个转身,伸腿就去踹对方的膝窝,试图将人放倒在地。
然而周涵的一条腿,此时就跟灌了铅一样,又沉又硬,他这收了力的一踢之下, 居然纹丝不动!阮暮灯不敢恋战,连忙后撤,和他拉开了数步的距离。
“你是‘那个人’的徒弟吧?”
他身后传来黑衣人的嘶哑笑声。
青年侧身一步,让自己的视野能够看到黑衣人和红裙的降头师。
此时姑娘已经一件件脱掉了自己上身的衣物,在二月的寒风之中仅仅只剩了一套黑色的蕾丝内衣。
——她这是在做什么!?
阮暮灯顿时想到了方才那黑衣人让她“换个身体”的要求,心中警铃大作。
然而未等他多想,那边厢被他卸掉了下巴的周涵已经转过身来,喉头发出“赫赫”的嘶鸣,两手一左一右扣住自己的颌骨,两只食指探进满是血沫的嘴里,“咔吧”一声,居然自己就将颌关节给扣了回去,随即他发出一声仿若狼嚎的咆哮,再次朝着阮暮灯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站在黑衣人身前的少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甲瞬间暴长,顷刻便已长出三寸,如同弯曲的锋利刀片般,朝着脐下三寸而去,直直插入了那处的肚皮之中!
阮暮灯一边和被厉鬼附体的周涵缠斗着,一边眼见李小雅剖开肚子,两指在自己的丹田处捏出一块黄褐色的肉团——那玩意儿像极了一只肉蛆,约有两指宽,身上沾满血,还在不停地蠕动着,直到被扯出了身体约有一指长,才忽然从靠近基底部的位置断裂开来,肥硕蛆虫般的前端掉落在地上,后半段留在少女的肚子上,看着就像在她的小腹上长出了一团带血的赘生物。
青年脑中一瞬间有了一种强烈的即视感,他敢肯定,自己曾经在沈蕊那具干尸一般的遗骸上,看到过和那团赘生物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
就在血淋淋的肉蛆掉落在地上的下一秒,李小雅的身体也像忽然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那留在地上的黄褐色大虫子朝着黑衣人爬去,一直爬到了他的脚边,然后被对方弯腰拾起,揣进了外衣口袋里。
“我很期待,你究竟有多少本事。”
黑衣男子转过身,向着码头方向而去,边走还边朝着青年挥了挥手,“可千万别丢了你师傅的脸啊。”
说完,纵身一跃,如同一团悄无声息的黑色雾气一般,隐进了黑夜之中。
周涵两手前伸,踉跄着要去捏阮暮灯的喉颈。
他两手的食指上各带着一圈血糊糊的几近深可见骨的牙印,那是他刚才给自己下颌关节复位那一下子咬到的。只是他此时厉鬼缠身,根本没有痛感,别说只是落了两圈牙印,哪怕生生咬掉两只手指,也不会让他的行动有片刻迟疑。
阮暮灯听到夜风里传来从近到远的马达声和破水声,他猜想应是黑衣男子开着快艇,带着那从“李小雅”身上掏出来的蛆虫,从水路逃走了。
——现在去追那黑衣人,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就凭他自己的本事,也根本对付不了那家伙。
他谨慎地撤着步,和周涵对峙着,并不让他靠近,同时思考如何对付附在好友身上的鬼物。
方才用来对付飞蜈蚣的厌胜钱还钉在草丛里,而且上头已经沾了蜈蚣的阴气,即便再用在周涵身上,也不见得会有效果了。而且那可是他的好友,无论如何,确保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阮暮灯脑海中飞快地过着每一种对付撞客的方法,看着周涵身上越来越浓重的黑气,他一咬牙,撕掉左臂上剩下的半条袖子,露出肩头被周涵咬出来的伤处。
那圈牙印很深,嵌进皮肉里,现在仍然在渗血。
青年两指沾了从伤口里渗出来的血,后退几步,绕着周涵踏起了南斗罡步。
道家的罡步又称走方位,道门术语称之为步罡踏斗。
《洞神八帝度经.禹步致灵》有云,“禹步者,盖是夏禹所为术,召役神灵之行步,以为万术这根源,玄机之要旨”,故而罡步在施术中运用极广,且种类极多。
到了现在,不管有用没用,出场不走两套罡步的驴鼻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道门中人,然而罡步用得好了、走得对了,无论是克敌斗法还是召灵请神,都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奇效。
就如同现在这般,阮暮灯明明离周涵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步子也迈得不快,周涵只要随便一扑就可以捏住他的脖子,但此时他就跟个盲眼苍蝇似的,在纱网里胡乱扑腾,左冲右突,愣是扑不到人。
一套南斗罡步走完,阮暮灯朝着周涵一跃而起,高踢的右脚缠住对方的脖子,在周涵本能地大力挣扎之时,整个人倒挂在他的背上,以腰肢的力道猛然一扭一沉,一记千斤坠将人摁倒在了地上。
阮暮灯两手飞快地结了个斗诀,口中念念有词,沾了血的手指点在周涵的额头,在黑气汩汩涌出的地方,飞快地画了一个符。
“哇啊啊啊啊啊啊!!!”
周涵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发疯一样挣扎起来。
阮暮灯的慧眼中,能看到附在他好友身上的黑气,正从天灵处喷涌而出,在半空中扭成一团乱麻。
他生怕周涵这不要命似的剧烈挣扎会生生把自己的骨头给拗断了,连忙翻身跃起,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周涵趴在地上,一边挖着喉咙拼命呕吐着,一边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两脚无意识地踢打挣动,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痛苦极了,似乎在潜意识中极力想要摆脱那厉鬼的纠缠!
——然而那原本被符咒逼出身体的黑气,又在他的翻滚挣扎之中,一点点重新将他包裹起来,最后汇聚在眉心处,分出无数分支,插入七窍里,重新夺取了这具肉身的控制权。
“还是不行……”
阮暮灯看着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凶光更盛的好友,心中暗叫不好。
他本就是元阳未泄的童子之身,又从小习武,惯于内家心法吐纳,经脉血气充盈,萧潇曾经说过,他以自身血液画出的符咒,效果甚至更胜朱砂雄黄。
但即使是以他的血画出的镇邪符,对于那被祭炼出来的厉鬼,虽有一定的震慑效果,却不能真正将之驱出好友的体外,可见那附在周涵身上的玩意儿,阴气到底有多厉害!
周涵嘴角流着涎液,如同真正的野兽一般,左右转动着脑袋,喉咙里发出哢哢的低吼声,弓腰侧身,沾满了秽物的两手成爪,朝着青年步步逼近……
“阿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