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婷拂袖而去,耿冯心中焦急只追上去道:“黄真人,请留步!”她甚至还祭出了无往不利的红包攻势:“黄真人,若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耿大呆呆站在原地,但见耿冯氏掏出的那个红包想到这段时日亏出去的灵石,顿时就怒了:“你这个婆娘,往峰上送了那么多还不够么!还要败家到何时!”
黄婉婷脚步一顿,视线在耿氏夫妇间来回打量,然后不怒反笑:“贤夫妇可真是好样的,今日一切我必如实告知虎大人!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可当不起您这番大礼!”
黄婉婷话音刚落,人影便已消失,耿冯氏惊呼一声,收步不及就一头扑倒在地,耿大连连上去扶起,纵然是修士,但刚刚她追赶黄婉婷可也是用上了灵力速度极快的,这般一头磕在地上,耿冯氏亦是血流满面,却兀自抓着耿大的手道:“黄真人!黄真人!你且留步!”
耿大满不在意地道:“她早走啦!你还叫个什么劲!”
耿冯氏傻在当地,半晌才坐起来,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迹,只喃喃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耿大也纳闷:“我也不知道啊,明明你们在说咱家的生意说得好好的,这姓黄的也真是的,说翻脸就翻脸。”
耿冯氏缓缓摇头:“必是有什么不对……我们说了生意,还说了什么?”
耿大回想起来有些愤愤:“还说了我们送符纸到峰上去画的事,那‘飞毫院’真是黑心!竟要了我们那么多灵石!”
符纸?!
这两个字却仿佛惊雷一般响在耿冯氏心中,让她一时脸色煞白!
天爷啊!她忙着和那作死的简氏斗气,竟忘了一月一次向峰上供符纸的时间!她得赶紧取了符纸追上那黄婉婷才行!
耿冯氏立即起身道:“快!去库房!”
耿大一脸茫然地跟着进了库房,却见耿冯氏一脸鲜血面如厉鬼地朝他逼问道:“符纸呢?!”
耿大纳闷地指着架子上不过寥寥数百张符纸道:“都在这儿啊,其他的你不是都送到飞毫院了吗?喏,还在你那呢。”
耿冯氏顺着耿大手指的方向摸到自己的储物袋,感应中,那满袋满袋尽是照明符,耿冯氏“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耿大骇了一跳连忙上门扶住耿冯氏,她死死一把拽住耿大的胳膊,声音凄厉:“快!去担禾禾草!去制符纸!”
耿大一听之后十分委屈:这活计不是早就归姓杜的小子干了吗?怎么还要他干啊,而且这都累了好多天了……
耿冯氏见耿大那表情,眼前又是一黑,她双眼死死盯住耿大,恶狠狠地嘶声道:“你敢说不,我就掐死你一了百了!”
耿冯氏满面鲜血,唇角还溢着血迹,那双眼用力过度都凸了出来,被这样的人用这样的眼睛狠狠盯着,耿大打了个寒战。
耿冯氏努力平息那混乱的灵力,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家这男人就是个浑人,关键时刻指望不上,不说清楚是不行的,她语速极快地说道:“前日就该是一月一次向峰上交符纸的日子……”
耿大惊恐地“啊”了一声:“我……我竟忘了!”他环顾着空空荡荡的库房,此时才知道害怕:“娘子,咱家也没剩下多少符纸了,这……这如何是好?”
耿冯氏语气冰冷:“还能如何?尽快制符,求得虎大人谅解,如若不然,你我就得承受峰上的怒火!”她皱眉看向耿大:“你赶紧去担草,还在这儿磨叽什么?!”
在耿大的心目中,峰上的修士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当日他们是如何争到这符纸供应的事耿大至今还历历在目,甚至托飞毫院画符一事,明明是他们给灵珠雇人帮忙,对方的眼角却始终斜着不曾正眼看过他们。那些大人物眼中,他耿大恐怕比粒灰尘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就是拼死了要在几日里做出上万张符纸也绝无可能!要是这个月符纸没供应上,那峰上的人怪罪下来……耿大脸色一片惨白。
耿冯氏见耿大一动不动,心下早就不耐:“速去担草,怎么,还要我请你?!这当口瞎耽误功夫,峰上的怒火你担得起?”
耿大仿佛被耿冯氏提到“峰上”三字狠狠刺激到了,然后他一把上前狠狠掐住耿冯氏:“你这个臭婆娘!都是你!老子早就说过不要再卖那劳什子的照明符!偏偏你铁了心要卖!如今……如今若是峰上的真人们怪罪下来,老子可不干!”
耿冯氏一听这话,立即气血翻涌灵力紊乱,这……这混账!到这了当口居然还犯浑,不想着怎么做符纸,却来这推诿!
她本也是压抑着焦怒同耿大解释,此时凶性上头,耿冯氏猛然起身,正正反反给了耿大十来个耳光才拎起被打成猪头的耿大狠狠道:“老娘告诉你!现在你给我老老实实制符去,若敢有半点推搪,老娘我活不下去了必先弄死你!老娘一向说到做到!”
耿大被打得懵了一懵,才反应过来耿冯氏话语中的意思,夫妻几十年,哪能不知道彼此根底。耿冯氏满面干涸血迹如罗刹,耿大此时看见对方目中冰冷的杀意便知他这婆娘口中垫背一说,绝非玩笑……这婆娘,是真干得出这狠心绝情的事。
耿大一脸恐惧地抱头应了下来,根本不敢耽搁,顶着个猪头脸拾了久违的担子就出门割禾禾草去了。
第13章
耿大走后,耿冯氏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一边收拾脸上的痕迹一边思索,这么几日的功夫,耿大若是辛苦一些没日没夜也能做个五六千的符纸,至于其余的……早年为了独揽峰上的低阶符纸买卖,耿家早用各种手段挤兑得别人不敢再做这符纸,而且镇上素来太平,也没谁家会攒着这么多空白符纸……
耿冯氏为难半晌,终于狠下心,实在不行,只能在峰上找丽儿和华儿帮忙,而且她此时回想同那黄婉婷交谈的过程,只怕那黄婉婷回去同虎大人禀报的时候不会说什么好话,还会以为自己仗着金丹真人撑腰就开始拿乔。若要和虎大人回转这段关系,只怕得丽儿和华儿亲自出手了。
越是回想,耿冯氏越是后悔盗用简家的这照明符同简家竞价,这天天相争日日忙碌,竟害她错过峰上的日子,又没能当场处理好同黄婉婷的谈话,酿下这样的大祸!
耿冯氏素来果断,当下便给女儿耿丽发了紧急情况下才会用的传讯符,随即便心急如焚地出发去了峰上。
待耿冯氏回到家中时,已是深夜,总算不枉她一番功夫,看在丽儿和华儿的份上,那虎大人答应宽限三日,丽儿他们姐弟合计过,在峰上怎么也能集齐三四千张符纸,毕竟是低阶符纸在峰上价值有限,以他俩如今内门弟子的身份地位,倒是不难,再多的话,峰上怕也难凑了。
那虎大人那里,耿冯氏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虽然对方未曾真正发怒,但那笑里藏刀的模样更让她惊惧,虽是宽限三日,但耿冯氏很清楚,若不能在三日内交上符纸,即便她借一双儿女能扛下虎大人的怒火,但他们家这门生意可算是到头了。
以耿丽和耿华的天资,若无耿氏夫妇一直以各种灵物资源辅助修行,自然也不可能进境如此神速,这会儿虽然靠了一位金丹修士,但这门生意却依旧他们一家最重要的进项,虎大人这根线无论如何也绝不能断!
更何况……看今天虎大人和丽儿华儿说话的神情模样,虽是客气恭敬,却也有限得紧,耿冯氏着实有些畏惧对方的报复。
而且,想起儿子耿华事毕后的神情,耿冯氏也是一阵惶恐,他本是要闭关的,却因为自己这事生生推迟了闭关,耿华性子聪颖狠绝,不似耿丽嘴硬心软,若再因为此事到峰上打搅他们二人,耿华已经明言他和耿丽要闭关冲击筑基,言下之意便是不会再插手了。
耿冯氏思前想后,惶恐了一路,不安了一路,只觉得无论如何必须要在三日内做好足够数目的符纸,而且越早越好!
然而,当她回到自家院子里时,工房竟然黑灯瞎火,显见是没有开工!耿冯氏怒气冲冲进了后院,耿大亦是满脸阴沉,耿冯氏回想自己到峰上一路的焦急,再看大爷似的坐在那里的耿大,满腔怒火恨不得掐死这个货!
然而,没待她开口喝骂,耿大反而率先狠狠一拍桌案:“大半天不着屋,你还想着回这个家?!”
耿冯氏怒从心中起:“耿大!老娘辛辛苦苦为了谁?!若不是我去峰上虎大人和丽儿那里周转一二,你还想安安稳稳坐在这儿?!倒是你这个混账!老娘辛辛苦苦在峰上周旋,你竟敢给我偷懒!我可告诉你,若是三日内凑不够符纸,今儿丽儿都说了,连虎大人也脱不了干系,你以为你能逃得了?!”
耿大灰头土脸地垂下脑袋。
耿冯氏愤愤地喝了口水,缓了口气问道:“你今天制了几张符纸,实在不行,让丽儿多匀一些。”
耿大缩了缩脑袋:“没有。”
耿冯氏收拾玉瓶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耿大嗫嚅道:“没……没有。”
耿冯氏一脚揣倒了桌子:“你给老娘再说一遍!我在外面一刻不得闲,你在家一张符纸也没做出来?!”
耿大委屈地抠着椅子:“没有禾禾草,哪里做的出来符纸?”
耿冯氏心中一梗,简直想把耿大吊起来抽:“这漫山遍野,哪里不是禾禾草?!”
耿大闻言更委屈了:“就是没有。别说常去的草场了,就连路边也一根不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耿冯氏怒火上冲:“老娘不信!现在就跟我出去找!”
顶着怒气和耿冯氏一起出门的耿大十分憋屈,他也是整整找了一天,这方圆几十里地他都走遍了,他容易吗他,回来还被这婆娘吼得跟鸡崽儿似的,他找了一昼都没能找着,现在黑灯瞎火的这婆娘还能摸着?
耿冯氏虽然气在头上,却也知道不能漫无目的,好在现在她手上有足够的照明符,二话不说,她立即点亮灵符四处寻找,此时正是黎明前天色最暗之时,四野无人,明知不是找禾禾草的好时机,但耿冯氏已是病急乱投医,跟没头苍蝇似的在镇边乱转。
天光大明时,耿冯氏终于收集了满满一把禾禾草,喘着气捏着那把禾禾草直接坐倒在镇口的地上,然后她狠狠一捶地面:“这该死的禾禾草都上哪儿去了!”
显见,她手上那一把便是她这几个时辰的收成了。
耿大也跟她身后,愁眉苦脸。
然后,一串清脆的童声愉快地响起:“呐,我看看,还差一点才满一袋,可不能给你们灵珠哦!”
另一个幼稚的声音里满是惆怅地说:“现在真是越来越难找了……”
“可不是吗?昨天我想问我娘要照明符在夜里出来找的,还被我娘揍了一顿,我可是只差一颗灵珠就能换一个储物袋了!”
然后,在耿大和耿冯氏瞪大的眼睛注视下,只见他们找了半宿才找到一把的禾禾草竟然成堆地装在一个巨大的簸箕里,被几个小屁孩子递来递去,最后轻轻松松地塞进了一个储物袋,而其中一个小丫头身上竟然挂着七、八个这样的储物袋!
耿大努力从脸上挤出个笑脸,摆出这辈子自认为最和善的表情上前道:“你们几个好孩子,来,告诉耿叔,刚刚你们……”
耿大话还没说完,几个孩子一脸警惕地回头看他,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彼此之间甚至没有交流就飞快地做鸟兽散,只留给耿大一溜烟尘和一个笑眯眯的小丫头。
耿大一见这简家的小丫头,也顾不得两家的嫌隙,矮下身子努力摆出笑脸道:“那个,简家丫头啊,你……”
他这次的话依旧没说完,就被简铃儿笑眯眯地打断了:“我知道,耿叔你是想问我们的禾禾草从哪里来的,然后你还想让我们分给你对吗?”
小丫头心里却在嘲笑:这个蠢蛋果然和小杜哥说得一模一样,一引就上钩,哼,其他人可都是立了“神魂大誓”的,当然不会告诉你啦!
耿大一脸喜不自胜的表情:“对对对,你这小丫头就是机灵!”
简铃儿一脸笑容道:“这当然是他们辛辛苦苦摘来的啦,而且我可是用了自己的私房钱跟他们换的呢!”
耿大一听到私房钱就有些犹豫,不过一想到符纸供不上的后果,咬牙道:“你出了多少私房钱,耿叔给你!”
不待简铃儿报价,耿冯氏起身上前一戳耿大的脑袋狠狠道:“我说你就是个傻子!被别人耍得团团转还要帮别人数灵石吗?!”
耿大一脸晕乎乎尚未反应过来。
耿冯氏已经冷冷对简铃儿道:“告诉你!别以为你们简家还可以再从我们耿家骗到一块灵石!回去告诉你家那老不死的祖父,我耿家可不是什么任你们戏耍的人家!禾禾草你们手上是有,但最好给我掂量一下,这个价儿你们敢不敢出!”
简铃儿皱着脸,唉呀,这耿大的婆娘一点也不好骗呀!
另一道声音亦针锋相对地说道:“耿家还能是什么人家,不过是以大欺小、抄袭剽窃的卑鄙之流,何须祖父他老人家思虑,简某在此就告诉你们,我简家的禾禾草一灵石一袋!”
简铃儿自然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她人小力弱,以耿家的卑鄙无耻,简泽当然会在一旁守着,这不,耿冯氏以大欺小之时,简泽便及时出声,开口勒索了。
简泽这话刚说完,身后立即响起巨大的咳嗽声,在场几人看到那咳得剧烈的杜子腾,反应不一。
耿大指着简泽道:“你这小子说大话也不怕塞了牙!这禾禾草漫山遍野都是,怎么可能卖到一灵石一袋,你那袋子不过低阶储物袋,一袋能有多少禾禾草!还想讹人?你看你这漫天报价都骇到杜家那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