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必须找到一种真正有效率的知识传承方式,这种有效率不指是说时间,也是在说知识覆盖率,它必须能包含修真界名门大派的弟子所应具备的基础素养,同时,又能被现在横霄剑派绝大多数低阶弟子很好地吸收接纳,并且,这种方式在未来,这几位金丹剑修去闭关、去修行、去游历之后,绝不会因为他们的缺位而致使教学水平下降。
这就是杜子腾的构想:定下教材,开班授课,按教材教导,哪怕后面传功授业的不再是这些金丹修士,也能保证之后弟子们的水准。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杜子腾苦心谋划,所图长远,不只是在眼前。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百年大计居然绊倒在第一步:教材。
看着几位争执不下的金丹剑修,杜子腾叹了口气,万事开头难,也罢。
他抬了抬手,这几人渐渐安静下来,主意是杜子腾出的,今日孔云唤他来,也是因为大家争执太过厉害,或者说,修真界对于怎么样培养低阶弟子才好,根本就没有定论,这才有了这争执的一幕,孔云自己的看法也与诸人多有不合,因此才希望杜子腾前来给个判断。
不待这几人纷争再起,杜子腾心中却已经有了决定:“事关低阶弟子,他们是我横霄剑派的未来,关系重大,恐怕我们谁也无法说服谁,不如这样,”杜子腾顿了一顿,一字字地将自己的原则道来:“求、同、存、异。”
这几人一怔,随即皱眉:“如何求同存异?”
教材最后只有一套,难不成还要分成不同批次的弟子用不同批的教材,但这岂不是与杜子腾提出这个法子时所追求的效率、一致的原则相悖?
杜子腾却是摆手道:“诸位师兄想岔了,所谓求同存异……几位师兄不妨将自己对于教材一事所囊括的内容进行整理每一类内容可以进行投票,只要有四人同意,那么这个内容便可纳入通识教材之中,这般一来,,我估摸着,你们皆是剑修,恐怕手中的七成内容定会包含在内。至于剩下那三成,重叠的便一起合写,不重叠的便依自己的想法,各自整理成册……”
孔云皱眉:“这样一来,会否太多?这些低阶弟子练剑打坐毕竟是最耗时日的,若是在这等课程上所费时日太多,恐怕反会本末倒置,颇为不当。”
杜子腾点头赞同:“是的,如此一来,只怕除开那本达成共识的通识教材之外,几位师兄恐怕还会给出近十本教材来,若令诸弟子全部修习,确是太过耗费时日,因此,我提议,除了通知教材之外,其余的尽皆列为选修。”
“选修?!”这几个剑修再次被杜子腾抛出的新概念砸晕。
“不错,诸弟子可依据自己的兴趣择其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向进行学习,至于这选修课程列不列入必修,甚或是有无必要继续开设……我相信待得第一期课程结束,几位师兄心中定会有答案。”
孔云沉吟了一会儿慨然道:“好!”
经此一番,他算是彻底对杜子腾刮目相看。这道理十分简单,他们几人皆是横霄剑派的金丹剑修,能被执剑长老于那般关头救出,说句不客气的话,亦是横霄剑派新一辈金丹中的佼佼者,承载了门派厚望,他们对于低阶修行的理解确如杜子腾所说,重叠者恐怕要到七成之上,只是对于剩下的三成,因为各自的剑道、各自的经历甚至各自的师承不同,理解各各不同,因此才难以决断,而且,这种不同令他们几人很难去决定保留还是删除才对诸弟子有利。
就是其余几位金丹剑修亦不得不赞杜子腾胸有锦绣。
杜子腾这办法,在没有影响效率又保证了诸弟子意愿的前提下,可以最大程度的进行试验,不可谓不妙。似杜子腾这样的人,虽然只有筑基,孔云却是觉得于门派而言,比他们这些金丹剑修的影响都要深远,难怪掌门闭关会将一切托付,实在是高瞻远瞩之举。
对于这样的认可,杜子腾却是摇头不受,他总是觉得,这些东西似乎早在就他脑海之中,实在担不起什么夸奖,然后他又转而提及另一件事:“除教材之外,恐怕各位师兄还要厘清另一件事。”
杜子腾这样郑重其事,几人不由凝神细听。
杜子腾认认真真地道:“考核。课程定下来之后,孔师兄可依据弟子们的修行把课时定下来,一堂课如何上,也可由孔师兄决定,只是,更重要的是,诸位师兄要怎么来考核弟子学习的成果好坏呢?至少依我之见,只以修行高下来裁定,恐怕并不恰当。”
这是自然,修士的道途犹如一场漫漫长征,对于这些低阶弟子而言,眼前这些课程很难说会对整个道途起到一种什么样的影响,但是,如果仅以这短短一段时日内的修行高低来裁定,似乎太过粗暴。
这种费神之事,杜子腾却是不再提供什么建设性意见了,只将问题干脆地抛给了孔云等人,毕竟,教材不是他定,他自己才筑基,作为修真界小白一只,他自己还想去蹭课呢,怎么可能去决定考核方式呢?
对于一件事情大方向的掌握,杜子腾从不含糊,但具体的操作方面,他却向来分得清楚,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当然……也许这只是杜小爷当甩手掌柜的一番推脱之辞?
总之,看着重新陷入沉思,随后又忙碌起来的几位师兄,杜子腾心满意足地退了下去。
另一边,田间地头,杜子腾还有许多工作要做,随着对于禾禾草的一般种植技术越来越成熟,或者说上一次王满才成功经验的成功推广,已经陆续出现了几个和王满才一样成功培育出三阶禾禾草的修士。
三阶禾禾草的出现,几乎可以看作是一个修士在种植一道上到底是否可以独当一面的标志,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王满才功不可没,能种植出三阶禾禾草,除了这些修士确实是在种植上或者有天赋或者原本就有经验以外,杜子腾的时时关注,王满才并不藏私的时时教导都作用甚大。
而在三阶禾禾草种植出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杜子腾那试验田的影响,还有时他那些神乎其神的实验观点影响,这些修士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造成了新时代的洞天福地,愉快的修行之余,在种植一术上竟然没有就此固步自封,反而是越来越迫不及待,兴致盎然,时常通宵达旦数日不休地讨论,甚至直接在杜子腾的实验田上直接动手实践。
许许多多珍贵的、关于禾禾草新的经验就此总结下来。
他们的讨论和实验结果,杜子腾再忙碌也会定期参加,每一次的实验中,杜子腾从不对他们的方案提出任何具体建议,只有在他们总结之时,会提出各种问题:
“你们总结下来,禾禾草对于土壤的要求如何?对于气候呢?阴晴风雨它可有什么偏好?”
“对于灵气呢?五行灵气比例各是如何的时候禾禾草生长情况各是如何?”
“发芽率你们定义过吗?什么?不知道发芽率?一百粒禾禾草的种子扔下去能有多少发芽?这都定义不清回头你怎么知道该如何补种,如何控制禾禾草的种植间隙?这间隙不对,密度就不对!密度不对你怎么控制灵气密度!”
“等等,你们怎么定义禾禾草的生长指标,是用大小、结籽的速度还是进阶比例来衡量?”
每一次,杜子腾提出来的问题都会令这帮在禾禾草种植上觉得自己已经领先整个修真界的修士们头晕脑胀,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人会这样精细地去定义和管控灵植的生长啊!
修士们向来喜欢用“只可意会”这种东西来描述,谁TMD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会这般细细描摹灵草生长的过程!
杜子腾却是一脸不屑:“正因为修真界那些蠢货从来都是靠着直觉行事,所以才会导致种植术无法大规模推广,因为他们依赖的是经验而不是技术!真正的技术是什么?是只要你们将这些东西一一研究清楚之后,可以写成一本操作手册,有了这本册子,你找一个凡人来,只要这本册子里写的东西在他能力范围之内,按着这本册子他一步步严格照做了,他也能种植出三阶禾禾草来!”
在彻底颠覆了这群修士们的三观、让他们瞠目结舌之后,杜子腾意味深长地道:“真正的技术,应该可重复可推广,如果按着你们总结的经验,大家照做了,却得到了不一样的结果,那就是技术未臻化境,那就是你们还没弄明白的地方,那就是失败!这与修行是一样的,按照一个标准挑选了弟子,如果修行一样的功法,投入的时间精力灵物资源完全一致,修行的结果却大相径庭,那这本功法便根本算不上完善,纵有一二弟子借着这样的功法登堂入室,但凡所谓的名门大派,却绝不会推广!他们推行的定都是那等完善的功法,为何?因为结果可控制可重复!”
杜子腾这番话令这几个本来有些沾沾自喜的种植修士们陷入了沉思,他却并未停止继续振聋发聩:“诸位,我等修士往往喜欢强调什么术与道的差别,这就是术与道的差别!研究出完善技术的过程是道,可那等只知凭借直觉经验、或者是按照前人模糊的经验前行的,不过是一群于这修真界全无建树的杂然小道!千百年之后,谁会记得一介种植修士曾经种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灵植?可我等今日总结的经验推广至整个修真界之后却注定会流传千古!这便是术与道的区别!”
这番话直令在场这几个修士热血沸腾情难自已。因为杜子腾的字字句句,竟是道破了这一阵他们心中激动难以自持的原因。
对于自己在做之事,一开始,他们只是出于杜子腾的淫威逼迫,为了换取些许自由、为了一个更好的修行环境,不得不如此,可渐渐地,当他们83" [修真]破道82" > 上一页 85 页, 越来越深入研究禾禾草的种植时,出于兴趣、出于天赋,他们渐渐沉迷其中。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修真界遍地皆是的平凡小草身上,也有这般巨大的魔力,每一日,他们似乎都能从禾禾草身上发现新的东西,这种发现,每天都令他们那么惊奇喜悦,到得后来,这几人早已醉心其中难以自拔,这是修行几十数百载也从未有过的体验!
禾禾草原来喜欢五行最为均衡的灵气,这会极大地影响禾禾草的进阶,修真界中谁人能知?若不是他们苦苦研究为何合欢宗与剑修们的种植成果为何会这般天差地别,最后发现是合欢宗弟子阴阳调和五行平衡而剑修灵气中庚金过重所致,这其中奥秘又怎么可能揭露?!
三阶禾禾草喜欢隐匿于二阶禾禾草之中,却能提升所有二阶禾禾草产生灵气的效用,可他们再进一步研究却发现三阶禾禾草的提升能力有高有低,这其中奥秘到底为何?还有到底如何才能真正找到三阶禾禾草?为何它一定要隐匿自己?这如何能令人不好奇不惊叹!
他们每日苦思冥想,动手探索,一开始或许只是为了追求种出更多更高阶的禾禾草,改善居住的灵气,可渐渐沉迷其中时,他们冥冥中觉得,他们所追求的,早已超过了对于灵气的渴求,至于为的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沉迷难以自拔,一时竟也无时间去细细思索。
直到杜子腾今日一语道破其中真谛,皆是修为不俗的修士,他们恍然惊觉:他们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探索是在穷究禾禾草生长奥秘啊!
穷究生灵之本,谁敢说这不是大道之一?!
灵气?灵气那不过只是他们研究之下的副产品而已!
若只是一味追求灵气,他们与那些名门大派之中帮助门派种植灵草的修士有何区别?
生灵之秘,禾禾草的研究只是一把钥匙,到得现在,这几人早就发现,不说其他灵植,哪怕只是禾禾草,这其中奥秘便已经浩如烟海,漫漫无涯,与之相比,修真界那些纷扰,甚至他们所追求那些修为在这般天地奥秘之前都何等渺小!
眼前这几人已经陷入罕见的顿悟之境,杜子腾只轻轻留下一张字条:“任重道远,诸君共勉!”便起身拂袖而去。
出得洞来,此时破晓秘境中已经恢复昼夜交替,满天星斗辉煌灿烂,杜子腾自己亦是心绪难平,今日这番话对于这几个修士的影响,他亦无法判断,但他清楚地知道,种子播下之后,发芽、生长、开花,最后……结下希望的果实,只是个时间问题。
然而,纵使是始作俑者杜子腾恐怕也没有料到,今天这一席话对于整个修真界,乃至修真界之外的世界,影响都是难以预估的巨大,几乎彻底颠覆了修真一途上长久禀持的道术之争。
眼下,杜小爷且也顾不上那般长远之事,他这番话的影响在短时间内就已经显露出了让他不得不分神的巨大影响。
这几个修士先后短暂闭关之后,在修为上皆有突破,而后,便是更加废寝忘食的投入禾禾草研究之中,杜子腾一番醍醐灌顶之后,这样的研究目标更加明确。
到了这个阶段,杜子腾基本上功成身退,除了叮嘱王满才将讨论、实践、总结经验、推广经验的环节固化下来,杜子腾定期参与之后,更具体的事务,他基本已经不再参与。
到得现在,散修们在种植一事上,是彻底将层次拉开了。对于这第一梯队的修士,以王满才为首,成功培育出三阶禾禾草只是他们漫漫路途中一个不经意的里程碑,他们现在这个研究小组已经走在了修真界所有先辈从未踏入的陌生领域,每一日都有新突破新发现,当然,每日也都少不了人头打成狗脑子。
而一些对未来更有深远影响的风格也就此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