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并不能买到所有的事物。”两人同时说。
死神和陵霄对视一眼,到底是同一个人,他们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他们在这世界千百年,早就看惯了人世间的欲望与追求。
金钱确实是个好东西,但也是常常让人迷失心智的所在。
“能买到大部分的事物我就满足了。我不是非常安心的。”池嘉言道,“没人陪我,我就控制人陪我。没有朋友,我就买个朋友。有什么不对?”
“你说过我是你的朋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陵霄已经面色沉重。
他倏然出现在池嘉言正前方,一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眸子好似千年寒冰。
他的面色苍白,低着头看着池嘉言,伸出了一只手抚上了池嘉言的后脑勺。
“朋友才不会不告而别。”池嘉言也抬着头看他,因这亲密的动作而呼吸稍稍乱了节奏,“你并没有把我当做你的朋友。”
陵霄口吻危险:“言灵,你迷失了自我。”
池嘉言笑了笑:“死亡就像是一把刀,从见到你那天开始,它就悬在我的头顶。哥哥,我不怕死,我也试过要努力,可是你看,我做什么都没有用。我不能不为自己考虑。”
陵霄薄唇微动,死神已经知道他将要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死神身形瞬移,眨眼间推开了陵霄。
他才不会对这少年作出不让他死的承诺!
将陵霄的位置取而代之,死神冰冷的双手扼住了少年的咽喉。
池嘉言眼中毫无俱意。
甚至笑容都未变。
“结束了我吧。”池嘉言道,“哥哥。我活得没有意义。”
死神放开了他。
这个言灵,从死神穿越回他五岁开始,就知道他天生不该是那样的人,可是他还是往二十七岁的轨迹跑去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初的他是善良的这点毋庸置疑。
死神不知道是不是每个言灵都是这么无助的在泥沼里挣扎,最后一路往无法回头的路上走去,池嘉言却是他亲眼看着长歪了的。
死神眼中有怜悯。
陵霄站到了池嘉言的背后,单手环住了他。
6" 和死神谈恋爱5" > 上一页 8 页, 这是一个独占的姿势。
他说话的对象却是死神:“他现在还不能死。”
“为什么。”死神毫无感情的说。
正在这时,房门再一次被推开来,原来是那个土豪又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见到屋内的情形他也没发觉异常,而是忙不迭道:“池先生!池先生,我愿意同意你的价格。不过话说在前头,搬走一户我给你结一户,可以的吧?”
池嘉言靠在陵霄怀中,宽厚的胸膛让他觉得很舒服,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他丝毫不惊讶为什么这个土豪会后悔跑回来。
因为他知道土豪的车会无故熄火,被毒辣日光烤得炙热的路上会堵车排起长龙。关键是——土豪接到合作人的电话,对方劈头盖脸把他一顿臭骂,说必须把这个事情火速搞定,否则后果自负。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作出最不可信的抉择。
“可以的。”池嘉言说,“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死神和陵霄走在最后。
为了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两个死神同时存在的事实,死神戴上面具隐去了身形。
而陵霄的面具早就裂了一条缝不知所踪,即使还在也废了。
那是软弱的证明。
这下池嘉言倒是分得清楚他们那个是未来式了。
察觉到死神身上的低气压,陵霄道:“我看得到他的潜质,你应该再给他一个机会。反正你也被困在这里了,不是吗?”
*
来到贫民片区,池嘉言下车之后显得熟门熟路。
他对两人介绍道:“我有一个高中同学是住在这里的。上A中是很大一笔花费,他家里条件不好,大概——和我以前差不多穷。我曾经尾随他来过这里好几次。”
死神没有问为什么。
陵霄问了。
现在他们两个就像是一个人的两面,事实上也正是这样。
不管是神还是人类,在每个不同的时段总是对事物有不同的看法的。
死神看过结果,看过未来,认为一切都改按部就班直到结束。
陵霄看过过程,看过现在,认为一切都还不是表面看见的那样,一切都还有机会。
他们了解对方,也正是了解自己。
所以才会一个发问,一个沉默。
土豪和助理按照吩咐去召集人们开会,池嘉言就说了说那件事。
原来,他退学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起初本来只是被孤立,后来为了帮助这个同学不受校霸欺负,就偷偷尾随并加以保护。谁知道他帮了这位同学不仅没得到感谢,对方还声称他是变态,是邪祟。
不管是那个同学被强迫这么说也好,还是自愿这么说也好,池嘉言都没有太过意外。
直到有一天他在学校的厕所里被人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顿,而揍他的人其中就有他帮助过的那个同学,他才彻底的失望了。
每一次,有一个想要帮助和亲近的人,比如叔叔一家、比如于小秋、比如那个同学,又或者说比如死神,他得到的都是失望。
如果一个人能学会不抱希望,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活着,那么就不会再体会失望和伤心的滋味了吧。
“没想到会是这里。”池嘉言抬头看了看眼前这片老楼,“真巧啊。”
助理拿来了小喇叭,池嘉言接了过去站上高台。
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群人,他镇定自若地掏出了一叠纸,大声道:“租户们,这块地已经卖了,开发商会给你们相应的补偿没错,地却不是你们的。请你们立刻搬走!”
下面人声鼎沸,人们似乎被这个消息弄得炸开了锅,有意志薄弱的人都开始要回家打包了。
鲜红的鼻血顺着池嘉言的鼻孔流了下来,他熟练的捂住鼻子,神色未变。
“三天之内不搬走,房子可是会塌的。”
第22章
台上池嘉言话音刚落,台下人们就大声吵了起来,反应激烈。
有人朝他大吼:“喂!你威胁我们?现在是讲法律的社会,你们还能强拆不成?还有没有道理了?”
也有人说:“你们那个曾总呢!你让他出来说话!找个细皮嫩肉的小孩来说算什么样子?是不是前几天被我们的砖头砸傻了?”
土豪就躲在助理和池嘉言后面,旁边还站着一个陵霄,看上去是很怂了。
死神戴着面具,普通人根本没办法看见他。
他见这一团乱状,却不言不语的看了眼池嘉言,眼中意味不明。
池嘉言一只手里攥着小喇叭,另一手把鼻血擦了个干净,等台下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他也不吵,淡淡道:“不是威胁。我们也不会强拆。不信就试试。不过我劝你们还是领了赔偿管就走,这城市这么大,哪里不能容身呢?”
一个女人带着哭腔喊道:“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哪里都没办法容身啊!都一把年纪了要去哪里重新开始?租约都还有十年呢,当初也是东拼西凑才交的租金!”
这片区二十年前就整租出去,当时的货币和现在的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按照合约上的价格赔偿也不够租户们在这城市另起炉灶。
池嘉言知道这一点,却笑了笑:“那也是你们的事情。没办法重新开始的话,就放弃啊。别人为什么要为你考虑?”
话音刚落,不知道谁扔了个鸡蛋上来,眼看就要砸到池嘉言脸上。
死神目睹这一幕,伸手将池嘉言一拉,堪堪躲过。
池嘉言根本没被吓到,目光还朝台下扫了一圈,似乎想找出罪魁祸首。
而陵霄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
“言灵。”他把池嘉言拉回去,“你不能接这笔生意。”
怨气太重了。
常年被怨气笼罩的人,是会折寿的。
池嘉言道:“没事的哥哥,没有人能伤害我。”
正在此时,人群里有一个男生大声道:“你们不要跟这个人讲道理!这个人是怪物!是魔鬼!他根本不用威胁也不用强拆,见过他的人本来就要倒大霉!“
那个男生看上去和池嘉言差不多年纪,皮肤倒也挺白的,长得还不错,戴了副眼镜很是斯文。
可惜穿着一身廉价货,举止动作都充满了市井气息。
他言之凿凿,却又缩头缩脑躲在人群后面很没有种,反而让人联系到另一个词:斯文败类,懦弱无耻。
有人说:“小何,你认识他?”
那男生没说话了,生怕枪打出头鸟,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死神却看到了那个男生身上浓重的死气。
这个人,离死最多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死亡时间和池嘉言这次接的生意相隔得如此之近,是巧合吗?他是从未来来的,按理说应该能看见这个男生的死亡瞬间才对,但是他用神识在脑中扫了一圈,却是一片空白。
不仅他看到了这奇怪的巧合,陵霄自然也看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死神摇了摇头。
问题……出在命盘上了吗?
池嘉言尚且不知道这变化,又或者说,即使他知道了也会直接无视掉,并不能改变他正一门心思的为虎作伥。
现在他,早就知道了世上的人没有那么可怜。
“何康成,你出来。”他眯了眯眼睛,“我看到你了。”
人们稍微安静了一下,那个名叫何康成的男生不得不走了出来。
“池嘉言!”何康成硬着头皮说,“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妖力,就能为所欲为的作恶,你做这些不觉得缺德吗?”
“嗯,我也觉得自己缺德。”池嘉言意有所指的说,“尤其是我曾经救过你这种小人。早知道就该看你被人活活打死。”
何康成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旁人见状,哪里会把何康成这种学生之间的恩怨当回事,继续吵吵嚷嚷起来。
池嘉言最后又盖棺定论说了几句,把话筒交给了助理,拍拍手准备走了。
土豪跟在他屁股后面连连发问:“就这样?就这也就完事儿了?”
池嘉言道:“对啊。完事儿了。”
土豪气结:“不是——我说,你这也办得太轻松了吧。你要收我那么多钱,总得让我放心是不是?就是刚才那个高中生,姓何的那个!最顽固的住户其中之一就有他家,他父母早逝奶奶是个残疾人,家里是领低保的有贫困补助,轻易我们调不动他。要不然你跟我去他家里一趟,亲眼看到他同意了我才放心。”
池嘉言在阳光里站住,皮肤呈现出属于少年人才有的牛奶白。
他的长相确实夺目,却犹如一朵带刺的白玫瑰,妄图轻视他的人都将被刺伤,直到血流不止。
土豪心里打了个突突,大白天感觉到一股冷意。
池嘉言不太想去。
他没必要去做这些多于的功夫。
陵霄却道:“去一趟。”
池嘉言便又温顺起来,乖巧道:“好吧。哥哥你说怎样就怎样。”
死神:“……”
他不想和他们一起走,又是隐形状态,便留在了原地准备联系鹿呈。
他想看看何康成的死会不会和池嘉言有关联,显然陵霄也是这么想的。
鹿呈的声音在神识里咋咋呼呼的,隐隐还能听见噬魂兽们口吐人言,看来他最近的工作仿佛多了很多。
命盘的失联导致众神在这个世界都得不到指示,只能按照以往的规则走一步看一步。
“陵霄大人,您等等,我翻一下卷宗。”鹿呈嘀咕,“烦死了,命盘一死机我们都回到了原始状态,现在是什么都要人工处理,简直没有效率……叫何康成是不是?啊,我记起来了,好像是前段时间欺负我们嘉嘉那个。”
鹿呈和池嘉言偶尔也会有联系。
池嘉言没有朋友,所以即便是鹿呈,他也很珍惜相处的机会。
可惜在鹿呈眼里他即使有言灵这层特殊关系,到底也不过是个寿命短得昙花一现的人类,再加上死神好几年都没出现在这个言灵身边了,他那层新鲜感也就淡了,去得少了。不过,这件事他还是明白的。
死神没说话,鹿呈一个人就能讲上一天。
他都习惯了忍受这种聒噪。
“这种人终于要死了啊。活该啊……”鹿呈自言自语翻着卷宗,“上次我看见我们嘉嘉鼻青脸肿的,下着大雨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哭。天呐,啧啧,恩将仇报,苍天饶过谁……人类真的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陵霄大人,您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人啊,不对,你现在又去见嘉嘉了?”
死神“嗯”了一声,颇为冷淡。
“诶?我还以为你们没联系了呢。你不是留下了分手信物吗怎么又回来了……”
“鹿呈,”死神冷冷的说,“不要胡言乱语。”
鹿呈人不在死神面前,胆子也就大了一些,理直气壮道:“什么胡言乱语啊!那个面具!你把坏掉的面具都送给他了!他在面具上画图,颜料还是我陪他去买的呢!”
死神觉得脑仁疼。
过去的自己把面具当成废物扔了,结果被那少年捡了去吗?
这真是……做事处处都是漏洞!
这么欠考虑,这么软弱的人,真的是另一个自己?
死神都不敢相信。
“你翻到了没有。”他按了按太阳穴,打断了鹿呈的天马行空。
鹿呈终于安静了几十秒,才说:“唔,翻到了。这个何康成今年十九岁,嗯……跳楼自杀的。时间就是今天。看来我们一会儿就要见面了啊陵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