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扬点了点头。
闫雨桐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件事你不该记住,要把它忘了。你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是知道的啊!”严扬有些激动,“雨桐,那天你也听见了,我不可能假装那些话只是一个梦,我根本忘不了!”
“可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听见了那些话,你不说,我不说,那它就是不存在的。”闫雨桐语气有点严肃,“你要知道,那件事过去了,所有的人都还好好的,可一旦你我听见的那些话被别人知道了,你的家人会受到伤害。”
“家人……”严扬喃喃道,“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会无法面对我的家人,尤其是我妈,我根本不能想象我妈她……”
闫雨桐打断她的话,有些残忍地问:“在你心里,是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
严扬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闫雨桐语重心长地把从前说过很多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把它忘了,它根本没有发生过,你什么都没听到。待会儿回去,把所有拍到严和的照片全部毁掉,你十二岁之前没有哥哥,今后也没有。”
严扬转头看着闫雨桐,眼中有些挣扎的情绪,甚至眼眶都开始泛红,“嗯。”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刚刚离开的女孩儿端着两个盘子回来,里面是烤得外焦里嫩的五花肉和金针菇,还有一盘子洗净的生菜。
她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抬头看了一眼严扬,愣了愣又打趣道:“眼睛怎么有点红?饿哭了?”
严扬不理她的调侃,拿起一片生菜叶子,开始包肉。“忘记让你拿调料了。”
“没看肉上面都撒了吗?看我多贤惠!”女孩儿拍拍手,顺手摸了青玉的小脸一把,“宝贝儿,姐姐给你拿蛋糕去。”
“有时候真羡慕筱岚,天生记不住烦心事。”严扬把包好的肉放进嘴里,边嚼边看着夏筱岚的背影道。
闫雨桐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无声地叹了口气。
夏筱岚很快又端了一盘水果蛋糕回来,青玉一看见蛋糕眼睛就亮了,没等夏筱岚花心思逗他,就自己开口要:“姐姐,蛋糕。”
小姑娘顿时心花怒放,坐到青玉身边去,一勺一勺地亲自喂他。旁边严扬的腮帮子被肉和生菜填的鼓鼓的,看见身边这幅和谐温馨的画面,心里的阴霾终于散了一点,也加入了投喂青玉的队伍中。
严和好几年没找到人说话,一说起来就跟个话唠似的。说院墙上有只常来晒太阳的黑猫,说黑猫好像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说那猫像个女王似的,每次跟它说话它都不理,总是把头转向看不见他的方向。祁杉被他拖住,当着贾骞的面跟空气聊了小半个小时。
等祁杉终于脱身,过来接青玉,就看见几个女生围着他家宝贝儿,使尽浑身解数就为逗他一笑。而青玉就跟坐拥三宫六院的土皇帝似的,享受得不得了。
祁杉:“……”
第31章 严和(二)
一直玩到晚上十点多, 食物烤光了, 人也都撑着了。
“有点晚了, 杨叔叔……”严扬叫来家里的司机,负责把家离得远的人送回去,“近一些的, 就男生负责把女生送回家吧。”
“那好,大扬我们走了。”夏筱岚跟严扬摆摆手,挽着闫雨桐的胳膊,“我跟桐姐一路, 我们打车回去, 就不用杨叔叔送了。”
“那好, 路上小心。”严扬跟她们挥手。闫雨桐转身前对严扬点了点头, 严扬顿了下, 也对她点头示意。
听见楼下传来的声音, 严昀下楼进了庭院, “要回家了吗?”
“对啊。”严扬应道,“有同学家离得有点远, 怕再晚了回家不方便。”
“也是。”严昀点头,笑着对众人说:“谢谢大家今天来为小扬庆生,以后有机会常来玩啊。”
温柔可亲的美女姐姐没有人不喜欢的,大家纷纷应下,乖乖地和姐姐打了招呼,这才开始陆续出门。
贾骞和祁杉不急着走,因为贾骞和严扬这对处于热恋中的小情侣待会儿还得稍微腻歪一阵。两人就落在了其他人的身后。
从严昀下楼开始, 祁杉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刚离开没多久的严和跟她一起下来了。
之前被严和身为鬼的事实吓着了,祁杉都没好好打量过。现在这两姐弟站在一起,祁杉仔细看着,不难发现他们其实长得挺像的。尤其是他们温和地笑着的时候,看起来就更像了。
严和对祁杉有种自来熟的亲近,见祁杉正在打量他,他从严昀身边走开,向祁杉走过来,“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他好像聊天聊上瘾了。祁杉心道。
祁杉发现,跟这只鬼相处了一个晚上,他好像不怎么怕他了。至少没有一开始那么怕了,因为此刻他可以感觉到,他的小腿没怎么发抖。
这一人一鬼站的地方比较靠边,那边还在分配送女生回家的任务,没人注意这边。
祁杉其实没什么话跟他说,但看他似乎很期待的样子,硬是开始没话找话。
看见严和靠近,怀里的青玉动了一下,祁杉灵光一闪,终于找到了话题:“你不是说怕青玉吗?现在怎么敢过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祁杉觉得自己好像变了很多,要是以前,一个鬼要跟他说话,哪怕那鬼再可怜,他估计也是撒腿就跑的主儿。从前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跟一只鬼站在一起聊天。
真不知道是他胆子变大了,还是他变得太善良了。
“因为我发现他挺乖的,没他散发出来的那股压力那么恐怖。”严和试着伸手,用指节蹭了蹭青玉的小胖胳膊,居然真的有触感。他开心地笑了笑,“他叫青玉是吗?真可爱!”
似乎感受到他的夸奖,青玉宝宝一高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严和的笑意更浓了,“我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打算领养一个孩子,是个像青玉这么乖的男孩儿。他很听话,很爱笑,笑起来像个小太阳似的。可是后来想了想,又算了。”
“为什么算了?” 祁杉问他。
严和道:“我是死在手术台上的,我的脑子里长了个肿瘤,恶性肿瘤。我如果领养了他,等我死后,就没人照顾他了,他还是要回福利院去。”
“可是你不是还有家人吗?怎么会照顾不了一个孩子?” 祁杉不解地问道。
严和没回答,他抽出被青玉握住的手指,弯腰在青玉脸蛋儿上轻轻刮了刮,“很高兴认识你,青玉。”又对祁杉道:“你的朋友要走了,你也回家去吧,再见。”
说完就转身回了楼上。
不知是不是祁杉的错觉,灯火通明的庭院里,那只鬼的背影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贾骞跟严扬道完别来找祁杉的时候,就看见他正望着一个方向发呆。
“看什么呢?” 贾骞一手拍在祁杉肩上,拍得祁杉一抖。
“你这个手劲能不能收一收!要被你拍垮了!”祁杉嫌弃地瞥了贾骞一眼,“腻歪完了?走吧。”
“路上小心。”严扬对两人挥手,看着他们出了大门,才跟严昀一起回去。
“小扬,”正走着,严昀忽然开口叫严扬,“今天晚上我从窗子往下看了看,正好看到你跟雨桐说话,你们是吵架了吗?感觉你的情绪不太对。”
严扬一愣,随即摆起笑脸,“没有啊,我和雨桐姐怎么会吵架啊?姐你想多啦!”
“可是……”严昀觉得不对,“你明明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啊。”
“是有点不好,”严扬佯装生气,“贾骞那混玩意儿脑子就是一根直筋,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礼物,所以我才不太开心。”
严昀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好笑地摸了摸严扬的头,“这你不能怪他,男孩子嘛,他们的脑回路和女孩子还是很不同的,你要谅解。”
“可我怎么没见过你为这事跟姐夫生过气?他每次送你的礼物,你都满意的不得了。”严扬夸张地叹了口气,“我反正是找不到姐夫那样的男朋友了。算了,小骞子挺好的,跟隔壁二哈似的,哈哈哈……”
“那你这是不生气了啊。”严昀笑着问。
严扬点头,“当然,我怎么能跟隔壁二哈计较这种小事。”
严昀被她逗得直笑,姐妹俩说说笑笑地上了楼,在房间门口道晚安。
“晚安,姐。”严扬反手合上房间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背靠着房门,一点点滑到地上,嘴里小声呢喃着:“好累啊……一定要忘了……哥,对不起……”
祁杉家里,祁妈见他们哥仨平安到家,打了个哈欠就去睡了。不敢打扰母亲大人的睡眠,祁杉和贾骞洗澡的时候都跟做贼似的,动作拿捏得轻的不能再轻。
哥俩洗完了,就轮到青玉了。
青玉最开始的死因是被沉塘,也许是由于这个原因,他特别怕水。现在长大了点还好一些,祁杉记得他刚刚来家里的时候,每次洗澡都闹得像杀猪一样,搞得他和老妈很无奈。
现在他没那么怕水了,但每次洗澡的时候还是会手脚僵硬,一脸害怕的表情。
“不怕啊,青玉洗干净了就可以睡觉了。”祁杉边给青玉抹沐浴露边哄他。
青玉闻言皱着小脸,对祁杉提要求:“要哥哥抱!”
“好说,哥哥抱着睡,来抬一下胳膊。”祁杉继续抹泡泡。
上次贾骞住在祁杉家的时候,是祁妈帮青玉洗的澡,祁杉跟进来打下手。这回祁妈睡了,就只好哥俩上了。
青玉坐在他的浴盆里,脱得光溜溜的,头发刚洗过,还湿漉漉的,浑身上下都是白色泡沫。这画面明明应该是白白嫩嫩的可爱的很,却被他一脸惊恐皱眉的表情给搞得不太和谐。
贾骞跟祁杉坐着小板凳围着浴盆,随时准备帮忙递东西。
“骞子,拿水壶来。”祁杉伸手过来要东西。贾骞拿起来给他递过去,嘴里问道:“今天你跟那鬼又聊什么了?我感觉你真的胆子变大了。”
“也没聊太多,就是他说了一点他以前的事。”祁杉说了一句,又对青玉道:“青玉站起来,冲干净就好了。”
等青玉站起来让他冲身上泡沫,他才继续跟贾骞说话:“他叫严和,得了恶性肿瘤,手术不成功才去世的。死后把心脏移植给了他姐姐,大概是不放心家人,他就留下了。”
“啊,对了!”贾骞突然想起来,“严扬确实说过她姐姐以前心脏不好,前几年才好转了,所以是这样啊。”
“嗯。”祁杉迅速把青玉冲干净,拿了大浴巾把他包起来,“乖哈,马上就好了。”
青玉终于受难结束,忙不迭就要往祁杉怀里扑。“哥哥!”他双手环上祁杉的脖子,手掌不经意地在祁杉脸侧蹭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祁杉的意识忽然恍惚了一下,脑海中响起一阵陌生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说话,说的应该是外语,听得不太清楚。
他晃了晃脑袋,转头问贾骞:“你刚刚听见有人说话了吗?”
贾骞疑惑地摇头,“咋了?” 问完他又环顾了浴室一眼,惊弓之鸟一样地问:“你不会又见鬼了吧?”
祁杉心里也有点没底。
他怀里的青玉“咦?” 了一声,摇头晃脑地向周围看了一圈。这下子把另外两个人都吓得不轻。
“小祖宗,你在看什么?” 祁杉下意识抱紧了青玉。
青玉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结果,也不管了,催着祁杉道:“哥哥,睡觉!”
祁杉被吓怕了,目光还在扫视浴室里的角角落落。青玉见哥哥不理自己,不高兴了,伸手贴在祁杉脸上,要把他的头扳回来。
就这么一贴,祁杉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同时,青玉又“咦?” 了一声。
祁杉忽然有个想法,他把青玉的手拿开试了试,那声音就不再响了。当他再把青玉的手贴回来,那声音马上又再次出现。
青玉的手一直贴在他脸上,那声音就变得格外清晰。那是两个人的声音,大约可以听出,一个是中年女人,另一个是中年男人。说的都是英语。
祁杉用他刚刚擦线过六级的水平仔细听着,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女人:“威尔斯先生,钱不是问题,我只希望他不要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
男人:“您放心,我向您保证,他一定不会活着下手术台。”
第32章 严和(三)
贾骞注意着祁杉的神色, 越看心里越没底, “怎么了?你倒是说个话啊!”
“严和……是被人害死的。”祁杉心里的震惊还没缓过来, 他直接把青玉放到同样一脸震惊的贾骞怀里,“把他的手贴在脸上,你自己听。”
青玉本来一心想睡觉, 这会儿被他抱来抱去的,不太高兴了。“哥哥,要睡觉!”
“乖啊,”祁杉哄着他, 拉起他的小手放到贾骞脸上, “马上就带你去睡觉。”
青玉不太乐意地贴着贾骞的脸, 一脸委屈。祁杉摸摸他的头, 在一边提醒贾骞:“你仔细听一下, 这两个人的声音我们有没有听过。”
贾骞仔细听了好一会儿, 拿掉青玉的手摇了摇头, “我听见的声音很微弱,忽隐忽现的根本听不清。你究竟听见什么了?什么两个人?”
“你听不清?” 祁杉又自己试了一下, “很清楚啊。”
“你们俩的感应力肯定不是我能比的!”贾骞都有点急了,“严和怎么是被害死的?你不是说他告诉你,他是因为长了恶性肿瘤,手术不成功才去世吗?”
“根据我听到的,他的手术被人动了手脚,是有人故意要他死。”祁杉说,“我听见了两个人的声音, 一个女人,一个男人,都不算年轻了,女人花钱买通了男人,要让严和死在手术台上。”
“那么……”贾骞猜测,“男的很可能是严和的主治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