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仇抖着手:“疼不疼?”
“你这是……这是在说废话。”周诣都不想理他了。
谢千仇来不及多想,便将头埋了下去。
周诣一把推开他:“你干嘛!”
“我……我,”谢千仇也慌了,他本就体力透支严重,这会儿拼着一腔想要保护周诣的勇气才勉强支撑了身体,“我想帮你把毒吸出来……”
“……就你这智商,乘、乘风还没倒闭了真是奇迹,电视剧看多了吧……你……还用嘴吸,”他靠在谢千仇的怀里,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骆驼那边……那边有行囊,里面有应急用的……封脉箓,贴在我腿上,应该能暂时中止毒素蔓延……之后……嘶……等我醒了再说。”
他看向谢千仇,难得露了点弱势。
“好歹护了你这么久,也该……礼尚往来……一下吧。”
毒素麻痹了周诣的神经,让他终于昏厥了过去。
谢千仇先是愣怔了片刻,旋即,便赶紧抱着周诣挪到了倒在沙地上的骆驼那里。
强作镇定地为周诣贴好中止毒素进一步蔓延的符箓,他将骆驼身上的入眠箓摘下,待骆驼起身之后,才抱着周诣,翻了上去。
周诣的行囊里有可以定位的罗盘,也有水囊与干粮,胡吃海塞地暂且补充了一些体力,休整完毕的谢千仇将周诣小心翼翼地圈进自己的怀里,让对方能在寒夜里感觉暖和些。
他的心脏莫名狂跳了起来。
其实……
自己也有保护周诣的能力啊。
载着心上人,骑士乘着骆驼,缓慢而坚定地在沙海中行进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痛。
这是周诣醒过来之后的唯一感受, 他有些费劲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沙漠,此时正待在一辆马车之中。身下枕着厚实的软垫,稍微减轻了些许毒素麻痹神经所带来的痛感。他微微侧眼,和发现他醒了过来的谢千仇视线交汇。
“纸片,你……醒了?”谢千仇先是愣了片刻,旋即紧张地从车厢之内的壁箱中取出一袋清水, 扭开塞口,将水袋凑到了周诣的唇边,“先喝点水, 车里有备置口感比较软和的糕点,等会儿垫垫肚子,等进了关隘,我再去找些白粥喂你。”
周诣靠在他腿上, 口干得厉害:“我……昏了多久?”
他记得在沙漠中交代了谢千仇接下来该怎么做后,就因为沙蝎的毒素侵体而昏了过去。
“差不多有两天了, 别担心,我们已经出了沙漠,现在正在返回皇城的路上。”
谢千仇小心翼翼地喂了点水给他,只是周诣整个人都是虚的, 根本使不上力,水也咽不下去。清澈的清水顺着他的下颌滑下,滴在车厢内的绒毯上。
他顿了顿,索性自个儿先喝了点水漱口, 然后才含了些清水,嘴对嘴地喂周诣喝了下去。
嗓子被浸润了些,周诣总算缓过劲了。
谢千仇扶着他的腰,让他稍微坐起来些,枕在自己的胸前,而后伸出手,谨慎地按摩起周诣的小腿肚来。返回要塞城墙之后,随军的军医立即为周诣做了相应的处理,他身上的毒素被清除了大半,而残留在血液之中无法消去的,只能等人体自我修复了。
“腿感觉还行吗?军医说你的腿可能会失去知觉一段时间,让我每天帮你按按,有助于复健。”他道。
周诣睨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胆子大了不少了?”
之前的时候,谢千仇虽然也在想方设法地照顾他、讨好他,但对方一直都摆着一副谨小慎微的态度,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生怕他发现了自己似的。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大胆了?
谢千仇讪18" 玄学,从入门到放弃17" > 上一页 20 页, 笑。
“我还没答应你呢,就这么贸贸然地动手动脚,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周诣面无表情。
谢千仇以为他生气了,觍着脸:“那你动回来呗。”
周诣挑眉,直觉谢千仇似乎改变了一点。
看着,倒是比以前那副怂包样顺眼了不少。
前生的记忆复苏,再加上沙漠遇险,让谢千仇总算明白,一味地伏低做小并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他还是三皇子时,就是因为过分自卑于自己的出生,才会如此地缩手缩脚,甚至到死也不敢反抗皇权,站在阳光下出现在周诣的面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倒下。
如果他稍微硬气一点,说不定能领军起义,掀翻暴`政。即使到最后会走上死路,他至少也能拥有一个和周诣站在同等层面,让对方正视自己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不少。
命犯七杀,他生来就倒霉透顶,但在锦都道门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也明白,所谓的玄术,推举的向来都是制天命而用。
霉又怎么样,以前的他只会逆来顺受,认命地接受一切的不公。
但现在,他又何其地有幸,能与周诣再次相遇。
曾经的恶意与不公都只是促使他更进一步的动力,上天未能赋予他的东西,他会悉数用自己的双手取回来。
从拿出水袋的壁箱中再翻找出一瓶红花油,谢千仇倒了些油在手上,认真地给周诣继续按起了小腿。
周诣看他,忍不住伸手捋了一把他头上的黑发。
“怎么了?”谢千仇关切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周诣把头撇开:“你不是让我动回来吗?”
“纸片……”
“你叫魂啊!”
“没……就是,你耳朵尖都红了。”
“……闭嘴!”
***
五日之后,两人顺利回到了皇城。
一路上,周诣和谢千仇也就现在的情况做了一番讨论商议:现在有一点可以明确,那就是这个世界应该不是曾经的前世过去,而是太子承惠搞的鬼,两人的现实身躯,应该还留在片场里,此时的情况比较像是黄粱一梦。
如果想办法解决掉太子承惠,说不定就能破局解阵,重返现代。
谢千仇也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给了周诣,甚至连自己那倒霉的出生也一并说出,让周诣再一次为他这惨绝人寰的霉运感到了一丝丝的震惊。
由于谢千仇的身份原因,两人在抵达皇城之前便分开行动了。
谢千仇虽然是个假皇子,并非老皇帝的血亲,但好歹母方那边是亲血肉。他的母妃的娘家与真正的父亲的家族,一方是多朝老臣,而另一方则是龙门虎将,真要起兵造`反,虽然不一定能推翻老皇帝,但彻底挫杀太子却没什么大问题。
反正,他只想和周诣一直在一起,即使这个梦魇世界真实存在,他也对登基为帝没什么兴趣。
在谢千仇联系亲族暗下布置的时候,周诣也没有闲着。
他一面继续当着自个儿的国师,每天做做天气预报稳住老皇帝,一面也在想方设法地给太子承惠下套。
周诣要和谢千仇里应外合,彻底解决掉太子这个阴魂不散的煞神。
而机会,就在眼前。
“太子”御驾亲征,大败西蛮,让朝野上下一片呼声,就连老皇帝也非常满意,特地大赦天下,并举行盛大国宴,准备让天下一起为战事的告捷欢庆。
作为国师的周诣,自然要为老皇帝卜卦,算出黄道吉日,以大开筵席。
在国宴之时,护卫方面必将疏于防范。
毕竟对当朝而言,最大的心腹大敌便是西蛮了。如今西蛮告败,举国之下再无强敌,自然会让整个朝野上下都卸下戒备。
此时,正好动手。
***
叶明朗抽了黄赫一巴掌:“让你咸,让你咸!现在怎么办,人他妈都跑没影了!”
黄赫反手回了一击:“闭嘴闭嘴闭嘴,生鱼忧患死鱼安乐,我他妈就是要咸鱼!”
“你个二百五!”
“反弹!顺便翻倍!”
“再翻倍反反弹!”
“反反反弹!”
两人宛如重回小学时代,骂了几个来回后才惊觉自个儿幼稚得不行,只得讪讪地停止了互掐。
躲在一条阴暗的小巷内,叶明朗拿着手上的罗盘,摆弄了半天,才不确定地开口:“还是没找到那个假扮太子的影卫的下落……”
黄赫泄气地一屁股缩在了地上。
之前在沙漠之中,两人决定成为二五仔,反叛太子承惠。谁知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收拾妥当,等入夜之后才进入了沙漠寻找那名影卫。谁知此时谢千仇和周诣两人早已在距离黄赫与谢千仇十万八千里的地方相遇了,谢、黄两人自然是扑了个空。
任务失败,二五仔也没做成,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先跑路为上。
靠着叶明朗手上的符箓,躲过了太子的犬马。
两人不像周诣和谢千仇一样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承惠太子制造出来的幻境,还以为是真的梦回了古代。在一切毫无头绪之下,叶明朗和黄赫只好先将注意力放到了疑似锦都道门出身的影卫身上。
只是。
在叶明朗的卜测之下,两人顺着线索,找到了皇城附近。可叶明朗并不知道那影卫就是谢千仇本人,在没有确切的生辰八字的辅助下,他也只能粗略地推算出影卫的大致动向。
偌大的皇城之中,在天子脚下,想要寻找一个和太子关系匪浅,甚至被太子密谋除去的影卫谈何容易?两人一时陷入了僵局。
无奈之下,叶明朗和黄赫只得在皇城附近的一间客栈里落了脚,准备走一步看一步。
谁知当天晚上,事情却出现了转机。
入夜之后。
叶明朗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和黄赫两人虽是太子的原手下,但此番跑路没带什么细软,囊中颇为羞涩,为了省钱,只要了一间房间。仗着运气好,他侥幸猜拳赢了黄赫,这才能睡了床,让黄赫苦哈哈地睡地板去了。
半梦半醒间,他突然听到了一道有些苍老,但精神矍铄的声音。
“明朗,明朗,听得到我说话么?”
叶明朗砸吧了一下嘴:“嗯?成老头?”
对方:“……”
抽了抽嘴角,成长老压下心中的不愉,耐着性子道:“我接到了晴空的消息,赶紧赶到了妖都这边。现在,妖都道门的几位道友协助了我,将已被邪秽入体的沈度封住了。但是,附在他身上的邪秽已经侵蚀了沈度的灵魄,并将你们,以及片场上的那些人拉入了他所制造出的幻境之中。”
“这幻道手段极其高明,道协的人做了鉴定,恐怕出自一位玄道大师之手,没想到,世上竟会有如此堕落的玄派中人。你现在听好了,明朗,你必须想办法在沈度的灵魄彻底被那邪秽侵吞之前在这处幻境中挫伤那邪秽,如此一来,才有可能挣脱幻境,重新醒来。”
“而那邪秽……”
叶明朗翻了个身,以为自己在做梦:“邪怎么了?”
“邪秽在幻境中的正体,是当朝的太子承惠。你要想办法,剿灭太子!”
嘭!
叶明朗直接被吓醒,一屁股从床板上掉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皇城之内。
观星阁。
周诣凝神, 小心翼翼地握着一支羊毫,于铺陈在案台上的宣纸上笔走龙蛇着。
四宝公公拿着拂尘,待他落笔,宣纸上的墨迹也干掉后,才颇为欣赏地赞叹了一句:“没想到国师大人的书法技艺也如此精湛,这行草遒劲有力,隐有大家之风, 不错,真不错。”
周诣谦逊:“四宝公公过誉,不才不过是符箓写多了, 手熟而已,哪比得上历代的书道大家?怕是如泥蛙仰观星辰。”
四宝公公笑道:“国师大人未免过分妄自菲薄了。”
周诣但笑不语。
此时,观星阁的占室外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声音:“太子殿下到——”
周诣和四宝公公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太子殿下, 请。”周诣不卑不亢道。
片刻后,占星室的木质门扉被小太监急忙忙地推开, 身穿蟒袍的太子便大步流星地迈了进来。他面容与周诣记忆里的模样一般无二,英俊而威严,带着一股上位者的高高在上与傲慢。
走进占星室,太子一眼便看到了正和周诣对立而站的四宝公公, 以及摆在案台上的书法竖轴。
“渐远这是在写字么?”他指了指桌上的宣纸,“不过,四宝公公在这里是作甚呢?”
四宝公公恭敬道:“昨儿些个,瑛妃娘娘受了风寒, 虽然太医看过了,但杂家想着,不若向周天师求上一两张凝神的道术,指不定能让娘娘快些好起来。国师大人也是善人心肠,便答应了杂家,替娘娘写一副安神字画。”
“想不到渐远人这般的好啊,”太子勾了勾唇角,“不若,渐远也替孤写一幅字?前些时日孤才从西蛮领军归来,正愁晚上睡不好呢。”
“那不才便晚些时候,将字帖送到东宫去。”周诣不冷不淡。
承惠太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四宝公公看了看周诣,又望了望太子,把头垂下,眼观鼻,鼻观心。虽然被老皇帝派到了周诣这边做事,但四宝公公一直都念着原来的主子,也就是诞下七皇子的贵妃瑛妃娘娘,自然是暗中偏向七皇子这边。他心中暗自嘀咕着,朝中皆知,国师一脉向来都是只为帝王服务,承惠立为太子多年,而国师周渐远,也一直是太子这边的人。
但现在看来,似乎二人并不同心?甚至还有非常巨大的狭缝?
承惠深深地看着他。
“渐远可曾记得以前的事?那时孤被刺客暗杀,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来,但也受了重伤,”他道,“那时候,渐远可是亲手为孤熬了养伤的银耳啊……怎么现在,孤都从西蛮回来几日了,渐远也未曾到东宫探望过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