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见,半个人影都没有,低头才看家一只圆滚滚的小肥鸟蹲在地上,正仰头看着他,然后蹦跶了几下。
小凤凰扑扇着翅膀就要飞上来,星弈伸手挡住了:“出去。”
小凤凰还在扑腾,快要飞到他脸上来了,星弈不得不退了几步,放轻声音,加了一句:“……乖。”
因了这一个字,这闹腾了一天的小凤凰也安静了,蹲在他指尖,心花怒放,连毛都仿佛膨胀了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突然响起的脚步声也停下了,星弈回头望过去,便见到之前那个宫娥捧了一大盘竹实过来,想必是听见了这个温柔的“乖”字,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指尖的小肥鸟得寸进尺,还要往他身上蹭,星弈也不管旁人如何看他,还是放轻语气,跟这只小坏鸟商量:“这里头没意思,你出去玩,我晚上再出来。”
便又将小凤凰交给那个仙娥。
小凤凰舍不得,就蹲在他门前窝着,一动也不愿动。仙娥看得心疼,便把练实给他放着了,又摸了摸它的头:“你看,我说吧,帝君方才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若是再要烦他,说不定帝君会生气呢。”
小凤凰叼起一颗竹实,默默吃着。小仙娥抿嘴一笑,又给他端了一瓶泉水过来,放在门边。
吃饱喝足之后,周围人也走空了。小凤凰蹲得无聊,又开始用喙尖笃笃敲门。
敲了一会儿后,里面传来星弈的声音:“别敲了,不会开的,你自己抓虫子玩去。”
小凤凰就不敲了。过了一会儿,他敦敦地去了屋檐底下叼了块小石头,又敦敦地回来,改衔着石子敲门,又放慢了节奏,听起来跟先前的敲门声又有所不同。
星弈在里边问了一声:“谁?”
小凤凰就不敲了,把石子放下之后,接着蹲。
片刻后,门还是开了。星弈出门一看,望见的是同先前一模一样的场景,只不过这眼巴巴仰头望他的小肥鸟身边多了个石子。
星弈叹了口气,蹲下来,伸手让小凤凰跳上自己的掌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4 “你想看着我,是不是?”星弈问。
小凤凰赶紧点头。
星弈笑了。
“那便看着。你这样通人性,想必灵识是有的了,你就站在这门槛上,不能越过来一步,知道吗?”
小凤凰又点点头。
星弈便再摸了摸他的头,推开门,让天光照进来,看样子竟然是不打算再关门了。
小凤凰乖乖蹲在门槛上,看着他回头去了书案边,房中立着一个棋盘大小的东西,点点星芒闪耀。即便是离得这么远,小凤凰也依然感受到了星盘上灼人逼人的气息,可星弈却浑然无事。
一人一鸟就这样呆了一下午。星弈间或起身添茶,眼光往门边瞥过来,便看见小凤凰动也不动一下,就蹲在那儿,起初还睁着溜圆的小豆眼瞅他,后来就开始打瞌睡,一摆一摆的,最后终于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小凤凰又被摔醒了,他原地转了几圈后,终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而且练实他当点心吃光了,肚子又饿了起来。小凤凰“啾啾”了几声,表示告诉星弈他要去外头溜达一圈儿,并自以为星弈已经听懂,于是敦敦地就往外头跑了出去。
等到星弈回过神来之后,门边的小圆球已经嗖地一下不见了。
星弈起初没在意,过了片刻,他手中的事情告一段落,房中茶水也已经倒空,他便起身出门,拦住先前那个仙娥,只简短道了一声:“茶。”
仙娥依言给他倒了茶来,星弈接过清香微烫的茶水,略呷几口,视线又落去了门槛边:“那只鸟呢?”
仙娥听他这么问,头都大了:“先前在庭院中玩了会儿雪,而后就跑出去了。它仿佛不喜欢待在笼子里,将金丝笼都咬破了,过后帝君您又开了门,我看那只小鸟挺乖地蹲在那儿,也没管,眼下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星弈道:“罢,它要是想回来,自会回来的。”
按照那只小鸟巴巴地贴上来的秉性,大约不出多久便会奔回来找他。星弈端着茶回屋,神情淡漠。
仙娥在后头追问了一句:“那,小胖回来了,我禀给您?”
“小胖?”星弈对着这个称呼皱起了眉头,他思索片刻,道:“取名这件事先放着,平常便叫它小凤凰。”
仙娥恍然大悟,深觉帝君英明:“是了,凤凰一族性子烈,又要面子得很,若是被取这种名字定然要闹腾……还是您想得周到,我总是忘记了,哎,这样一颗小胖球是凤凰,说出去也没多少人信的,明明看着更像一只雀儿嘛。若不是您不会出错,我还要以为您是看错了。”
星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仙娥赶紧闭上嘴巴,她一贯心大口无遮拦,对星弈也没什么想法,故而能在浮黎宫中待上这么多年,星弈什么脾气她能摸个大概,护短的时候不能惹,若是什么东西被星弈视作所有物,别人是碰都别想碰的,更不用说随便议论。
仙娥端庄地道了个歉:“我失言了,帝君,小凤凰既然是您这样看重的爱宠,想必也要千挑万选取一个好名字。”
星弈否认道:“不必道歉。也没多看重,我是方才没听清你说的话罢了。”
说完后,他步履如风,又关了房门。
星弈甫一坐下,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又挥挥手用法术将它打开。黄昏透进来,日光渐沉,被高高的门槛斩落一小段,在地上留下一片金黄的影子。书页沙沙摇动,星盘恒长运转,隐约的星光悬浮散布在房间的角落,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等到那段金色的黄昏消失后,深青色慢慢将大地笼罩,外头开始传出不越冬的虫子零星的叫声。
第28章 第 28 章
从苗寨回去后, 他们又回归了之前的生活。星弈此前带兵镇守江陵这个军事重地, 半年后,这些事务也基本都被谢家家主完全接手。
星弈十天半个月地把关下来,确认了江陵一切周转正常,终于可以彻底撒手不管了。官印虎符其实一直都在少城主谢缘手里,星弈身边只有一封圣旨和尚方宝剑, 所以真正要交接的东西也并不多。
少城主谢缘带着他的小军师, 中秋前几天请他吃了一段饭。那一天刚好也是星弈与小凤凰大婚的第三个月, 小凤凰没有一起接到邀请, 这意思就是要谈正事了。星弈就承诺给小凤凰带明月楼中好吃的点心过来, 而后早去早回。
那两个少年人行事已经颇有官场中上位者的风格与气度,知世故而不世故, 星弈喜欢跟他们打交道, 不费事,而且彼此都坦诚。
果然, 席间三人刚刚入座,对面少城主谢缘便单刀直入地问道:“王爷, 我们是想问您今后打算的。”
星弈呷了口茶,将袖中的地契推了出去。
那小军师探头出来, 看了一眼, 低声道:“王府地契?您要转让给我们吗?”
星弈道:“不是转让,这片地方本来就是你们的。我的王府离你们城主旧府本来就近, 我那回听你们说, 觉着如今城主府中七大姑八大姨一起住着, 总不方便,你们两个年轻人还是单独出来开设府邸好一点。上一辈的人越老越糊涂,搬出来,你们也能好不分心。若是不想搬,打通之后改建也是可以的,几步路的事,也很方便。”
谢缘道:“那您的意思是不打算留在江陵吗?”
星弈道:“不打算。凤篁想去北方,刚好我带他回京安定下来,往后恐怕不会再回南边来了。”
小军师插了句嘴:“什么时候呢?其实我觉得江陵这?1" 奉旨发胖0 ">首页 13 页, 龅胤交故遣淮淼模娴牟辉倏悸且幌侣穑俊?br /> 谢缘也道:“您如今功业已成,话摊开来说,您既然身在江陵,定然知道陛下那边是对您有所忌惮的。我和小桑都不建议您这么早回京。”
星弈道:“我知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在回京之前,我会带着凤篁去别处住个几年,江陵这边也会再待上一段日子,你们不必忧心,我自有打算。”
说完,他笑了笑。
这两个少年人都比他小上十几岁,他们能看出来的东西,自己自然不会看不出。对方如此郑重地提了出来,想必是真将自己当了朋友。
话说到这里,两边都清楚了彼此的意思,决定已经做了,劝的也不再劝。
宴席早早收尾,小军师把楼中各样点心都点了一份,打包了四个食盒送到王府上去。
少年的城主和军师立在门边送他,星弈回头看灯影下的那两人,忽而就想起小凤凰上次说的——“他们真好,看着就像是会一辈子在一起的样子。”
是真好,他不曾怀疑,却也不曾羡慕,因为该有的他现在也有了,家里有个人坐在月亮底下,正在翘首等他回家。
“祝好。”谢缘道,“中秋快到了,改天再请您吃月饼,小桑他做的月饼还不错。”
小军师有点拘谨:“还好,做得一般,也不是很好吃。”
星弈微微颔首,翻身上马,上月亮后的街面空空荡荡,往上看是漆黑的天幕和泼天闪烁的星辰,如同棋盘一般错综复杂,恒长运转,如同小凤凰看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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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中水汽蒸腾,雾气弥漫,熏得人眸子也湿漉漉的。
星弈睁开眼。两个人此时都不着寸缕,毫无遮挡,就这样澄澈坦白地暴露在彼此的视线之下,小凤凰几乎要趴到他身上,就那样一点一点地、靠着泉池壁慢慢挪动。
而后,贴到了星弈身边。
手也探进泉水中,在热气涌动中准确地找到星弈的手,而后扣住。
在此期间,小凤凰一直没看星弈,只是有些赧然地盯着水面。星弈很怀疑这小坏鸟做这种事有点熟练——为何摸到的恰好是他的手,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大略转了转,而后也没细想,仿佛看到这只小鸟比自己想象的要来得青涩,还有点微微的失望似的。
小凤凰叫了他一声夫君后就没出声,就那样贴着他。肌肤相贴,水滑柔嫩,星弈沉吟了片刻后,低声答了声:“……哎。”
小凤凰的眼睛微微亮了亮。
下一刻,星弈便将他整个人一把捞过来,和昨夜一样直接放入了怀中压着,压着他的腰,要他坐在自己身前,与自己紧紧贴合。水声哗啦一响,整个泉池因为他这一下动作被带得波澜涌动,稍后才平息。
小凤凰被这一下激得浑身颤抖起来,连带着呼吸声都不平稳了:“微,微兼……”
他低下头,瞥见的是星弈淡漠如水的眼眸,不知为何就有些微微的难过,那点娇气和矫情的小脾气又来了。
明明就喜欢我。小凤凰有些赌气地想,这个人还看以他们俩为主角的奇奇怪怪的书。
他又小声道:“微兼。”
星弈偏头看着他,片刻后,不再看他的眼睛,视线下移,捉住某个地方细细亲吻了起来。小凤凰被他吻得浑身颤抖,身体反应让他本能地推拒,但他又控制着自己去抱紧了星弈的脊背。
星弈的呼吸喷在他耳侧,有些烫:“就是这样勾引我的,嗯?你自个儿……却不见得有这等功底啊,我的小凤凰。”
前些天,小凤凰和他的谣言传得最凶的时候,他谁也没见,包括月老和凤凰明尊——用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现在一堆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他是死活都不会出去的。
但是人是不见了,其他东西却有法子让他见到。月老托人塞给他一本书,扉页画了一个猪头样的大笑脸,翻开一看,是月老本人倾情写就的话本子,还是无比秽乱的那种。
那话本子的主人还是他和小凤凰。月老除了自己的原创,还收录了所有道听途说来的、绘声绘色的风月传说,书封扉页写的就是“万年老铁树开花为哪般?且看痴心小鸟感天动地催星盘。”
星弈翻了几页后,对月老的雕虫小技表示了嗤笑:“我活了几万年,什么没见过。从前有个淫蛇窝被我一锅端了,蛇性本淫,当时是他们整个族群开设祭典,六界中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去了,当时的那种场面才叫盛大。”
帮月老传信的仙鹤使:“……”
星弈耐心指点:“你看这里,这幅插图,这种其烂无比的画技想必也是出自月老本人罢?这儿落笔有异,恐怕那只大凤凰也掺了一脚,你回去叫他们重新画,形准都失却了,画出来的春宫还有什么意思。”
仙鹤:“……”
后来仙鹤自然是不敢将这本书原样带回去,更不敢把星弈的话告诉兴冲冲等着听笑话的月老。星弈随手将它丢在了床边,没事翻一翻,在上面打草稿,画些神兵图谱什么的。那日小凤凰跟着他看时,他正在心中打着腹稿,预计再冶炼一对法器出来,用来抓住全天下天不亮就起来啾啾叫的小鸟。
此事一合计,星弈也就懂了,这只小笨鸟恐怕是想歪了,以为他万年来无处排解,所以上赶着来勾引他。
星弈眼里无波无澜,不多时,他吻过小凤凰的嘴唇、脖颈和耳根,忽而就将小凤凰放开了,稍稍起身一点,将小凤凰往下压了压。
……
小凤凰仰头露出脖颈,无声地喘着气,他满面红晕,洁白细腻的喉头就在星弈眼前,仿佛能给他一瞬间拧断似的。星弈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戾色,随后克制住了,自己也有些微微诧异,他万年不见的戾气……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冒出来。
仿佛在叫嚣着要他将眼前人揉碎并入骨血,生啖血肉融为一体,从此永远不分离似的。
良久,小凤凰浑身一软,跌坐在星弈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