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刃唯离进入大堂还有几米,成景廷手起,将整个大堂酒吧用塑料高墙包裹起来,再急中生智,用血在上边儿写了句——
施工中。
刃唯一踏进大堂,吸吸鼻子,惊喜道:“成景廷,你们大堂换香水了?”
“嗯。”
成景廷背对着刃唯,飞速扣上西装纽扣,胸前的血止不住,只好抓了符纸来堵。
又是灼心的感觉,成景廷只觉得爽。
“修大堂干嘛呀,我觉得挺好的。”刃唯才喝了酒,双颊红扑扑。
没得到成景廷回应,他的视线扫过前台,拍拍脸,“其他人呢?”
“出去了。”
“为什么不喊采购部去?又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刃唯扭头,去看被成景廷“变”出来的十多个虚幻客人,托腮道:“今儿客人蛮少。”
成景廷点头,“生意不景气。”
“还行,大半夜的。”刃唯说完,“我都忘了现在是凌晨。”
他又自言自语似的,“其实吧,凌晨这么多客人在大堂晃悠,那你们生意也还可以呀。满房了没?”
他说完,成景廷手一动,刃唯摸摸脖子,又像控制不住似的转头,“怎么感觉又少了点儿人呢!”
成景廷坚决贯彻不知道怎么接话就不说话的原则:“……”
刃唯见前台没人,礼宾部也没人,就说非要在大堂陪成景廷玩一会儿。
不然你一个人上夜班,多无聊。
他飞速扔下一句“等我”,又迅速跑上楼。
没多会儿,刃唯又蹬蹬蹬跑下来,将怀里的“宝贝”放在前台。他挑了包速溶咖啡要给自己兑,说醒醒酒,怕等会儿睡着了。
顺便,他还给成景廷冲了一杯。
目光时不时瞟向前台趴伏的黑狗,刃唯总有些胆战心惊。
书上说,辟邪的黑狗趴伏,代表着向阴间屈服。
他捏捏狗的耳朵,觉得凉,小声问成景廷:“成景廷,他怎么趴着呀。”
成景廷眼神黯了黯,说:“他累了。”
“你累吗?”刃唯问。
“……”成景廷沉默。
他很想说累,又怕刃唯担心,只得讲一句:“不累。”
“骗人,”刃唯没看见他身后擦血的纸巾,端起咖啡杯递给他,“熬夜想睡觉就喝点儿。我们费尔曼酒店的员工都常备这个,但在你们前台,我就没见着过。”
成景廷闻了闻纸杯里盛的热饮,说:“冲兑的咖啡我真喝不了。”
“嗯?为什么?”
刃唯也算养得细致的,没想到成景廷在细节方面比自己会折腾多了,笑道:“我读高中那会儿,晚上打电竞,就是怕睡着,通宵下来要喝两三包。有时候人都快睡着了,手还没停下。”
成景廷紧拧的眉心未舒展开,“熬夜伤身。”
“还行,年轻嘛,造作!”刃唯说,“你不喝冲的,那喝什么?咖啡豆咖啡机的?”
“嗯。”成景廷不可置否。
刃唯说:“你看,这点你们X就比不上别人半岛,他家房间里的咖啡机最出名了。”
成景廷不反驳,但还是解释道:“但我们房间里有冰桶和调酒台,这才是X的理念。”
“一定要吸引年轻人?为了什么?只是品牌概念?”
刃唯连连发问,又凑近些,神神秘秘的,“嗯……成景廷,你是不是,就喜欢我这种特别小的啊?”
他凑得过于近了,吐息温热柔软,一缕缕敲打在成景廷耳廓。
小狐狸给他下套,逼着想听那句“喜欢”。
令刃唯没有想到的是,成景廷只是失笑,沉声道:“年纪特别小?你二十了,刃唯。”
二十确实算一个新分割点。
刃唯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已经告别十字开头的事实,捂脸长叹,顺便掐成景廷手背:“哇,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成景廷看他一眼,目光莫名炙热,还没再移开过。
刃唯被看得脸红红。
“你尝尝这个,”刃唯把泡面端起来,拿筷子搅搅,“这个叫火鸡面,韩国产的,特别爽。吃一口保证你体不寒手不凉,还会出汗!”
“……”成景廷盯着那被辣椒油裹得发红的面条,心中警铃大作,摇头拒绝,“我不要。”
“你怕辣?”
刃唯还不知道这东西一下肚,对效果倒不会驱寒散凉,于成景廷来说就是灼心烧肺,怕是会挫掉半个灵体。
“不是怕辣。”
成景廷夺下他的筷子,将面条放在前台桌子上,也不允许刃唯吃,“你胃好了?”
“没好。”
这不说还好,一说刃唯又有点痛,捂住小腹凑近点,“你给我揉揉。”
成景廷没动,刃唯去握他的手,差点又冒一句“好凉”,但为了表演到位,还是皱着眉头喊疼,再把成景廷的大手捏住——
再慢慢,放在自己疯狂跳动的胸腔上。
扑通、扑通。
刃唯快忍不住了。
成景廷一震,感觉得到那被衣物覆盖的温热的皮肤下,那颗乱撞的心。
今夜耗他太多精力,成景廷声音哑哑的,“这是胃?”
刃唯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是心。”
成景廷很想,很想把刃唯的手也抓过来,放在自己胸腔上。
可惜自己没有心跳。
刃唯看成景廷眼中深情,喉咙像被什么梗住,忽然特别想流泪。
他忍住这莫名的感动,捏捏成景廷的手掌心,用自己空闲的另外一只手,想要去摸成景廷的胸前。
他的手刚一探过去,被成景廷猛地抓住手腕,灵活一拽,再牵带入怀里。
“刃唯。”
成景廷低音炮,说话字句清晰。
“我知道,这是心。”
明明还没有在一起,刃唯却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拥抱了。
虽然很冰,很凉,但他觉得自己眼眶是热的。
甚至湿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他自己都解释不了。
第二十四章
“啊呀。”
本来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蛋黄酥一踉跄, 被小手 ` 枪推进大堂。
他看到成景廷和刃唯抱在一起,刃唯还哭了。蛋黄酥手足无措,捂住眼, 露出一条缝,悄声告诉自己:“就当没看见。”
他还没说完呢,后脑勺被一阵暴锤, 白荷压低声音怒道:“脚!”
蛋黄酥怒了,“姐!你知道不知道这样敲后脑勺会死人的!”
“……你似乎老忘记自己是个死人。”白荷翻白眼。
蛋黄酥听她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的脚没露出来,赶紧踩地, 迅速躲到石柱后面,又一屁股被小手 ` 枪踹出来, 只得站直了给刃唯敬礼:“嗨咯。”
刃唯瞪大眼。
刚才风吹过,他已经看到蛋黄酥的西装裤下没有脚了。
没有脚。
没有。
脚。
刃唯一下抱紧成景廷,“成, 成景廷, 我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殊不知,成景廷已满脑子黑线,心里暗自切开黑,开始计划怎么收拾蛋黄酥。
成景廷轻轻放开他,难得耳根也红了。把刃唯抱在怀里的感觉太好。
“怎么?”他咳嗽一声,故作镇定。
刃唯吞一口唾沫, 胆子再大也被吓到了, “我看到, 蛋黄酥没有脚……”
“他今天没带假肢。”成景廷说。
刃唯又一惊吓,“啊?!”
“别问了,你喝醉了。”成景廷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又觉得自己体温试不出来,从兜里掏出一只温度计,放到刃唯额间,认真说:“有点发烧。”
“你才碰了几秒,发什么烧,不是这么用的。”刃唯夺过来,特别乖地将温度计放到自己腋下,“是这么着的。”
浑然忘记了刚才看到的惊悚一幕,刃唯把这些全部归结为自己喝多了。
他在前台坐了会儿,把温度计取出来,体温正常。
他伸手去解成景廷的衣扣,想吃几口豆腐,面儿上笑盈盈的:“成景廷,我来给你试试你体温多少,我一直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持续性低烧……”
“没有。”成景廷猛地站起来,差点打翻刃唯手里的温度计。
他语气有些慌乱,“我去门口站站,听说夜里有客人,你早点休息。”
“你就把我叫来这么着啊?我睡不着,我赖着你,”刃唯不干了,下巴贴到前台上,耍赖,“我在这儿当礼宾部,快给我一套衣服。”
“别闹了,”成景廷难得一笑,“上去休息。”
刃唯突然发问:“你们前台在上什么情况下会跟着客人一起上楼?”
成景廷老实地答:“客人房卡有问题、找不到房间,或者有别的困难。”
“哦,我忘了我哪间房,我肚子还不舒服,”刃唯趴在前台不动,“好累好困,要前台哥哥抱。”
成景廷这下不别扭也不犹豫,走到前台边,手臂搂住刃唯的腰胯和膝盖弯,一用力,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刃唯顺势搂住他的肩和脖颈,得趣了,偷偷的笑:“我重不重?”
“好轻。”成景廷说。
人骨肉一两,魂魄六两,剩下三两情爱,却为重中之重。
“哪儿轻了,有一百多斤……”刃唯知道他手臂有力,腰腹更是结实,放心地挂在他身上,说话不着边际,“我要是在夏天认识你多好,人肉制冷机。”
成景廷抱着他走进电梯间,刷了房卡,让刃唯伸手去摁楼层。
“夏天热。”
刃唯爽得爆粗:“那我他妈天天抱着你。”
没想到成景廷低头,亲了亲他唇角,“嘴唇是热的吗?”
他如今紧贴着刃唯,便暗自运了些热度,疑问一出,心中还带了期待。
刃唯摇摇头,“不热。”
这回轮到成景廷愣了,怎么会?
刃唯伸手,像之前计划的那样,摁住成景廷的后脖,将男人的头往下压一些,自己仰起脑袋,往他唇上重重一吻。
他明显感觉,成景廷的手抖一下,差点儿把他落地上去。
刃唯亲了一下不敢再擅自深入,纯情得很……这些其实他都不太会做。
“成景廷,”刃唯没亲够,小声说:“我再亲你一次,你要抱稳我。”
他又落一吻,见成景廷耳根子红透了,自己耳朵也烫,笑弯了眼,“你刚刚问我,你嘴唇热不热。”
成景廷盯着他,眼神特别认真,“嗯。”
“其实呢,”刃唯仰头,用鼻尖去蹭成景廷的,“是热的。”
“叮咚——”电梯一响,十楼到了。
成景廷将刃唯抱出房间,走到走廊尽头,刷卡推门而入。
凌晨五六点,天色已经有些亮了。
成景廷正弯腰给他脱鞋袜,再生涩地将人塞进被窝里。这些在上一世,上上一世,都是刃唯或者随从伺候他,自己一大少爷大皇亲国戚的,哪儿做过这些活。
刃唯察觉他动作生硬,还正想问为什么你一做酒店的,服务性这么差呀。
他是不知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成景廷来伺候人,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成景廷明白刃唯现在迷糊中的想法,这么想着。
如果刃唯知道一切,说不定现在会抱着他,夸他,再红着眼喊一句景廷哥哥。
“成景廷。”
恰到好处的,他又叫住他。
“我再亲你几口,你会不会多说几句话。”刃唯说,“我就觉得吧,你话特别少……像很多事都憋在心里,我看着怪难受的。”
刃唯是真的喝了后劲大的酒,此时已经有些上头,很多想耍的小花招使不上,字句都真心。
“你有什么伤心的,痛苦的,高兴的,都可以告诉我。我虽然嘴巴笨,人不聪明,但很会开导人。还有你这里……”
刃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语气苦口婆心,手指摸上成景廷的眉心,“老皱着干嘛?我给你当开心果,你还愁什么呢。”
成景廷没说话,也不敢碰刃唯。
他现在身上冰冰凉凉的。
况且,彼时已晨间将至,正是世间阳气最为旺盛之时。
成景廷精力再好,也难免控制不住身体。
他隔着衣物去抓刃唯的手,将刃唯的手捏成小拳头,沉声道:“我很开心。”
“骗人,”刃唯眯眼,晕晕乎乎,“我虽然喝醉了,但我看得可清楚了。啊,你呆毛翘起来了。”
他伸手去碰成景廷头顶的头发,压根不知道那一缕缕黑色是溢出的灵气,“我是一把梳子,我帮你
捋捋。”
刃唯是真的后劲上来开始醉了。
成景廷失笑,抓住刃唯的手,吻了一下手背,“我知道了,你快休息。”
“别碰我!我他妈还没给成景廷说完呢,”刃唯把成景廷当作别人,愤怒地甩胳膊,瞬间又变回温顺的样子,盯着成景廷的脸,张嘴,说出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刃唯正对阳光,整张脸都被照得微亮,眉眼如画,已经印入成景廷心里好多年。
“所以很多事我都想和你分担。”
成景廷背对着阳光,如山身形像被镶嵌上金边。
他张嘴,想回应的“我爱你”始终没出口。
这句话到底要怎么说呢,要什么时候说。太慎重了。
像感觉到了眼前人的不安,刃唯扑到他怀中,像哄小孩似的,拍他背,把有些开始暴躁的成景廷奇迹般地安抚下来。
“这四个字我说完啦,你也要挑一天讲给我听。虽然说,择日不如撞日吧。你也别赖账,别说你不喜欢我,我都看得明明白白的。我说我不聪明,但我不是傻子。”
成景廷没接话,重重地回了一声“嗯”。
刃唯正要仰倒时,成景廷伸臂搂回他的腰,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在刃唯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真真实实的,冰冰凉凉的。
一个沉重而深情的吻。
刃唯被冰得神智拉回些许,捧住成景廷的脸,皱起眉,认真地喊:“成景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