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该喝的酒不要乱喝,抽烟别在床上抽,洗了脚别光脚满地跑……你烧的照片,我都很喜欢,钱也有收到。”成景廷说着,将刃唯脚上的一只鞋慢慢脱下。
刃唯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挣扎着想去阻止成景廷将鞋穿正的手,“你别赶我走!”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得到,”成景廷急促地喘气,“但我会……全力以赴。”
刃唯知道时间还有几十秒,死死抠住成景廷的手:“成景廷我求求你……”
过阴人,分秒在阴间都是处在高空,没有安全的时候。剩下的时间不多,成景廷不敢拿刃唯去冒这个险,只得哄他:“下次想我了,就躲进被窝里睡觉。我一定来看你,好不好?”
刃唯再有脾气,现在也一腔气无处撒,只得点点头。
成景廷将那只反着的鞋为刃唯穿成正的,最后落了句:“别去淋雨……我都看得到。”
阴风阵阵,怀里空荡一片。
成景廷松了一口气。
转过背去。
第五十章
刃唯走了。
成景廷低头, 手指从腰带间抽出一叠褶皱的薄纸——这些都是刃唯烧给自己的。
和以前一样, 自己都有收到。
人前, 刃唯就一乖张飞扬的“千金”小少爷, 工作像玩儿, 玩儿又认真,一天不蹦浑身难受。属于洗个澡都必须放rap做bgm的。
人后, 刃唯又粘又听话,猫型小话痨, 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把成景廷拴自己裤腰带上,走哪儿跟哪儿,累了能马上找哥哥要抱。
成景廷格外珍惜这样的他。
这样在第三世依旧璀璨夺目的他。
抽腰带的动作过于急促,那叠纸散落在了地面。成景廷弯腰去捡, 碍于牢内空间太窄, 身体被墙壁磨损得发胀。
有刃唯自己做焦糖鸡公煲的图、他在ktv嚎《死了都要爱》的, 还有他练习倒立吃汉堡的……怎么乱七八糟怎么来,全都是刃唯生活的点滴。
他在向成景廷“耀武扬威”他的生活。
成景廷原本以为刃唯又生活得很好了, 已经重新步入正轨,没想到今日一见,其实双方都还是老样子,还在生死中挣扎。
还有一封信,不长不短,写得歪歪扭扭。
成景廷将其展开, 默读完毕, 陷入无尽的沉默之中。
信中写道:
“我想, 你当年说得对。
你走了,却会以各种方式活在我的生活里。
我一个人偶尔去塔楼睡觉,看着那些未变的陈设,总觉得你还没有走。
你留下的西装,我都用手搓,也不用洗衣液,怕原本味道散了。我妈问为什么总是挂那儿,我说是别人的,他会回来取。
我妈问我是谁的?我说是我一个朋友。
听你讲过,如果你没有再和我相爱,说不定还能一直在人间耗下去。
我现在想通了,如果回到半年多前,我宁愿不要踏进X酒店半步。
我们应该不熟。”
将信纸叠好,成景廷忍着浑身燥热,闭上眼靠在牢中,在脑海里描摹了遍刃唯的眉眼。
熟。
太熟了。
过阴还没结束,蔺三就看见躺在竹席上的刃唯抖着肩膀流眼泪。
没有悲戚,只是眼角慢慢淌泪,好像哭的那个人不是刃唯自己。
再一秒,刃唯睁眼醒了,眼神异常清明。他翻身坐起来,沉默不语。
刃唯不开口,蔺三也不说话,等刃唯缓过气来了,刃唯只说了句:“我见到他了……谢谢三哥。”
蔺三也不再多说,因为他看到那只鞋是自己正回来的。且不说是成景廷伸的手还是刃唯伸的手,这些都不归他管。
凌晨,蔺三将刃唯送回住处,说下次有缘再见。刃唯点点头,说还会再来的。
就算成景廷不愿意再见自己,他也还会再来。
今年的夏季过得平平淡淡。
蓉城周边山脉绵延,细草错落,深绿的丛林无一枯枝颓败。本地人常讲,孟台山位于古皇城东北,鬼门常开,已经不是信男善女再趋之若鹜的好去处。一来二去,孟台山人气稀薄,刃唯却乐得清闲,经常扯着齐流和白宣陪自己去登山。
每次到山腰,刃唯总说自己要去后山看看。
一去就是几个小时,也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只说后山清闲,人少清寂,自己可以放放空。齐流说,你什么时候养成个佛系性格了?你这小样儿,不是道系吗?
刃唯闷闷地瞪他,说哥我面对你就是道系。
一个人的时候,刃唯就躺在孟台山后山晒干的草甸上打盹,昏昏沉沉地。可是他一连好几天梦不到成景廷,就在梦里捏着鼻子骂。
大屁眼子。
说了见面还不说话不算数,说烧死就烧死,在地下还瞒着自己裸奔。
我他妈要是个女孩儿,肚子都被你搞大了,你还不负责?!
天上一年地下一百年的渣男。简直金玉其外负心其中,还不让我见……
骂过了刃唯又心疼,捂着胸口来来回回几次深呼吸,希望在阴间,那些莫名其妙的惩罚能离他的景廷哥哥远一点。
他的景廷哥哥是有苦衷的,一定有的。
收拾好心情,骂骂咧咧的小唯又翻滚下山,收拾好自己的干粮跑去和自己的小伙伴汇合。
毕竟日子还是要过……这样才有等到他的那一天。
从此,小唯起早贪黑,绝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努力让自己充实起来。他需要更多的社交、更大的成功来将自己想念成景廷的时间填满,他不能再颓废下去了。
费尔曼酒店需要振作起来的继承人。
偶尔,刃唯想老公想得撕被子的时候,齐流一个电话打过来能把他吓软。刃唯索性在“自己搞自己”的时候把手机关掉,扑进成景廷留下的那件西装中,开始全身心地想老公。
大汗淋漓地玩儿完,齐流打电话问他干什么呢,刃唯说撸 ` 管儿啊。
哎呀,真爽。
齐流骂一句“操”,刃唯也跟着骂,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别操来操去的,他听见了怎么办?
齐流哈哈大笑:“你逗谁呢?现在你一有空就待在费尔曼,哪有闲工夫交男朋友。我说了无数次了,员工不能和老板搞在一起,这是行业大忌!”
刃唯“呵呵”一声冷笑,说:“我把前台搞了。”
“啊?”
一旁偷听电话的白宣沉默两秒,大怒:“哪个禽兽!搞我们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刃小唯!”
刃唯吐槽:“……我觉得他没你禽兽。”
白宣:“哦?”
刃唯:“你说说,‘几回闻’的闻是哪个闻?”
白宣:“……”
“不过不是我们酒店的前台,他已经离职了,以后你会见到他。”刃唯说,“所以,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你别给我招些烂桃花。上次出去玩来的那几个都是什么呀?有一米八吗?脸塌得跟被屁股骑过似的,西装袖口抬起来全是线头,你介绍给我精准扶贫啊?”
一听刃唯还能怼,齐流放心不少,“什么时候把你男朋友带出来我们看看?”
“看个屁,我要藏起来,”刃唯明明长得乖得要死,脾气却让人招架不住,“我男朋友一般人看不了。”
“咋的唯唯,谈了个电影明星啊?”
“比明星好看。”
齐流在那边砸吧嘴:“哇,那我可非要见见。”
“他在孟台山……”刃唯忽然轻声细语的,“下次我带你去见见。”
齐流被挂了电话一声“我靠”,拿着手机发愣23" 客官不可以0 ">首页 25 页, ……宝贝小唯谈了个原生态啊?
转眼又到初秋。
刃唯掐着指头算,去年和成景廷第一次相遇是在初冬。
秋季市里多雨,刃唯听话了,开始有带伞的习惯,偶尔他在户外行动,受了凉就浑身难受。离开成景廷之后,他的身体的确强壮了不少。
他这个月找过蔺三很多次,对方都婉拒了他的下阴要求,理由是成景廷不愿意。
成景廷不愿意见他。
气得刃唯在网上买了几斤白酒,拿塑料桶装的那种,摆在卧室内拍张照,附字:我一醉解千愁。
再拿咕咕机打印,揣进小信封。
没几天,又上称称体重,把一百三十多的数字拍下来,附字:我人比黄花瘦。
见成景廷还是不托梦,刃唯气得吃几颗保健品药丸,拍下来给成景廷烧字:我活到九十九!
看你还等不等我。
有次刃唯喝多了,跑天桥底下陪卖唱的歌手一起要钱。齐流他们几个冲上去拉,拉都拉不住。
刃唯边跟着唱边发微信语音给成景廷,嘴里断断续续地哼哼。
齐流在拉扯中抢过刃唯手机一看,整整快大半年,刃唯发了无数条微信语音,对面那个备注是“冷酷直男”的男人一直就没回复过。
齐流陷入沉思,只觉得奇怪。
刃唯单恋?不可能啊。
那天一回家,刃唯不知道为什么,枕头边上忽然出现一张字条,上边儿文字简直再熟悉不过,用词还特别现代:禁止酗酒。
我哪有!
刃唯仰天嘀咕完,心情好了一点点。成景廷居然还能给自己发消息?底下没网没信号的,他这叫什么?iMessage都没他快。
怎么回事呢?不是说鬼魂不能在阴间停留太久吗?刃唯知道成景廷不是一般的鬼,但这也太夸张了。
为什么还没有魂飞魄散。
这话太残忍,刃唯问不出口。他心里藏着一点点可怜的小希望,期盼着成景廷能回来。
这么久了才回复一条,成景廷这是安抚战略,是怀柔政策。
不理他!
算了,至少还有个回音。就当网恋吧?
心里叨逼叨结束,纸条上又浮现一排省略号:……
哎呀我 ` 操,听得到?
奔现吗哥哥?
刃唯挑起眉,嘴角忍不住上翘,捧着纸条的手都在发抖。
只见纸条上又加一行字:见光死。
喔,也对,成景廷现在确实是见光死……
那你现在什么情况?还关着?
纸条上回复道:嗯。
刃唯无声咆哮,成景廷你为什么连这种时候了都不多说几句话!别人家的冰山都融化了就是温泉,自己家这个为什么就是真冰山?
——宝宝。唯宝宝。
刃唯脸烫,仔细低头去看字,生怕自己看岔了。他忍不住又念叨:“你怎么不喊我唯小宝呢?”
突然他感觉脑门儿被人弹了一下,纸条上又写:韦小宝?你想得挺美?
……呜。还他妈敢打我。
只有不听话刺激你的时候,你才知道多说话。
刃唯不想活了,躺床上挺尸。
没一会儿,他感觉一种熟悉的凉意又覆盖了全身,刃唯兴奋得不行,试着去朝身上的冰冷温度讨要拥抱——被缠裹住后,刃唯长叹一声,双腿之间被舔得发抖。
他一会儿哆嗦着喊“景廷哥哥”,一会儿哽到抽噎,眼泪花黏糊糊地贴住发丝,被褥一床凌乱。
他睁着眼,目光已被撞到涣散。他看不见身上有什么,只知道头顶是天花板,身处在温柔乡。恍惚间,刃唯想起他和成景廷的第一次,也是这样,稀里糊涂地就做了。
力量又重又深。
轻点。
……成景廷还真不是肾虚。
和鬼做就是好赤鸡。
就是有点冷。
刃唯爽得快拿不住手中快握不住的纸条,他拼了命地攥紧拳头,瞥到纸条上有新的字迹,凑近一看,两个字:小唯。
床单被拧到移位,刃唯不动了。
他昏沉着,睁不开眼也起不了身。
午夜梦醒,下身的不适感和手中字迹未消的纸条告诉他这并非一场春梦。
一夜成熟是大部分失恋人口的标配,但刃唯不是。
或者说,他本来也并非幼稚的人。
一次“灵肉交欢”过后,刃唯像打了鸡血,索性就这么凑合了。他想,自己就一直和成景廷这样交流下去,等成景廷愿意见自己了,自己再过一次阴。
等这辈子结束了,刃唯下去找他,两个人再一起投胎转世,挺好的。
下辈子还能不能再遇见,就听天由命了。
成景廷最好转世成蒲公英,刃唯愿意作他的风。
他一直托着他走,他也一直在他里面。
深秋落叶,转眼就到了相遇一年的冬天。
从上一次开始,成景廷的魂魄几乎夜夜找他做 ` 爱。专门挑夜深露重,阴气最为旺盛之时。
有时候刃唯还去费尔曼塔楼等成景廷。
他的肉身和成景廷的灵体纠缠在一处,刃唯常常会分不清自己是在双人运动还是单人自 ` 嗨。
成景廷没有露过面,只是和他做。
刃唯跑过寺庙道观,高人都说这是孽缘,刃唯不听,执拗地要掏钱给成景廷重新修缮坟墓。刃姐父母自然不知道小儿子发什么神经,要去修费尔曼老主人的坟。
刃唯说,只是希望他保佑费尔曼兴旺来财,顺风顺水,新的一年不会有灾祸。
这理由完全说得过去。
修坟动土那天,刃唯还给成景廷烧纸,问他喜欢东方金字塔呢还是喜欢兵马俑那样儿的,我给你做百来个我的小手办放进去,你天天对着撸行吗。
成景廷回复:不用。
刃唯气昏,还以为成景廷对他没兴趣了。
刃唯又说,那,我在你旁边放口合棺,我有事儿没事儿下去躺躺成吗?
成景廷说:你把棺材当酒店睡?
刃唯说:我当避暑山庄。
成景廷:……
下边儿的确凉凉快快的。
想了一会儿,刃唯又说:我都想把你棺材搬我卧室里了……哇,我是不是好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