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沧浪笑了:“差不多吧,我就担心他不出手,既然出手了,事情就好办了。”
千里之外的地宫中,沈姌被人用水泼醒,睁开眼,果然自己来到了一个极其陌生的环境中。
四周一片陌生,只有面前这个人的脸有些熟悉。
凭借沈姌的感知,能够敏锐地感受到外头飘荡着无数意识散乱的丧尸,个个都散发出令她瑟瑟发抖的强大压迫感。
她面前才能压制住自己要迫出喉咙的尖叫,努力不让自己拔腿就跑——她相信自己也跑不了。
虽然极力掩饰,强作镇定,但她眼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惊恐。聂云舒仿佛很是享受她的恐惧,咧开嘴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意外,现在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沈姌勉强地笑了一下:“聂、聂云舒,你有什么要求,直说吧。”她心里面却在疯狂地诅咒着意沧浪,更加后悔自己没有坚持跟随他们一同去前线!虽然早就对聂云舒的实力有所了解,可她仅仅以为对方只是个强悍的异能者,却完全不曾料到,他居然直接不是人而是丧尸皇!
她这么配合,让聂云舒颇感意外。即使害怕成了这样,却仍旧保留着一丝理智吗?这倒是颇有些胆魄了。
聂云舒道:“乖了,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离开问流光,我放你一条生路。”
“好!”沈姌一口答应。
“你应该也没喜欢他到多深的程度,为了一点利益的交割付出自己的性命……”聂云舒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你答应了?”
“对,我答应你,我会离开问流光。”沈姌十分光棍道。
这回轮到聂云舒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终于体会到传说中那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他脸色古怪,怀疑地看了看沈姌。
沈姌正要再次强调自己的想法以表忠心,这是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走进来一个穿着整齐西装的……丧尸。
应该是丧尸吧,虽然干干净净的,但行动还明显有些僵直。他的小指被咬掉了一截,可能便是因为这个伤口而感染了尸毒。
聂云舒盯住它,这男性丧尸开口说话,声音像是从老旧风箱里拉出来的异样,缓慢而破碎:“问,想,见你。”
这男性丧尸便是聂云舒派去攻打A基地的领军人,虽然语言系统还没回复,但是智力却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可以说是他麾下颇为善解人意的得力助手之一。
闻言,聂云舒挑眉,看了看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沈姌,笑了:“为了活命,你可以毫不留恋地舍弃他,可他却要来找你了呢。”他也想明白了:“你也不必再为了拖延时间多做挣扎,放心,你不过是我诱问流光前来的饵食,只要他配合,你性命无虞。”
其实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是真心想要答应他的沈姌:……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好像和聂云舒生活在两个次元。
丧尸王城前,意沧浪收回眼神,面对城中密密麻麻飘荡着的丧尸,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反而依旧是一副淡定模样。若是硬要说意外,大概便是想不到原来丧尸的大本营居然是这座城市吧。
随着他跟在西装男丧尸踏入城中,明显感到这些丧尸们骚动起来,应当是嗅到了他身上的活人精血的气息吧。然而还不待他做出反应,西装男便仰头长啸了一声,霎时间,原本躁动不安的丧尸群便入潮水般褪去。这番变故意沧浪看在眼中,对丧尸群中的阶层观念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终于来到了那座晶莹的王殿之前,丧尸理应是不喜阳光的生物,然而这座漂亮的王殿也不知是如何出现,风格乃是这个地球上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奢华,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阳光之下,璧瓦之上更是泛着鎏金的光芒。
意沧浪略有赞叹地看着这座华美的宫殿,而西装男像是接到了详细的指示,身体僵硬地一步步走上那层层台阶,凭借一身怪力,轻易拉开庞大的宫殿门,一摊手,竟是做出了“请”的动作。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16)
意沧浪一踏入宫殿, 西装男丧尸便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他默然在原地呆了半响, 大厅中仍旧是空空荡荡的——看来是要让他继续往前的意思了。他饶有兴致地想到。
一路往前,最后来到一处关闭的厚重房门前。意沧浪在门上敲了敲门。
门内之人似乎有些意外,却还是道:“既然来了, 便无需如此多礼。”
意沧浪推门而入, 并无意外地看着靠躺在一张软椅上的人道:“果然是你。”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呀, ”聂云舒越发意外,沉吟起来, “看起来, 你对此早有准备,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呢?”
意沧浪摇头:“你说错了, 我从未怀疑过你。”
“哦?”
“我知道你不简单,也知道你很危险, 但我从未将你与丧尸皇这个身份联系起来,在我眼中,你只是我认识的一个叫聂云舒的朋友罢了。”
聂云舒哦了一声,有些好笑:“怎么?你到现在, 还将我当做朋友?”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手臂一用力将身体撑直, 手指一挑,两人旁边一帐遮蔽了视线纱帐便径自升起, 露出了藏在后面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沈姌。聂云舒双目紧紧地盯着意沧浪, 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即使我绑了她?”
出乎意料,意沧浪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只是很平静道:“我来, 便是希望你放了她,但这与我仍旧将你当做朋友,并无冲突。云舒,虽然你我相识未久,然而你我之间,本就无需赘述。这些拐弯抹角的试探可以免去,你直说条件吧。”
聂云舒叹道:“这也太过直接了,你就不怕我恼羞成怒,开出一个你无法接受的条件么?”
“……沈姌我一定要救,所以无论你的条件是什么,我本就没有转圜余地。”
“那假若我要你毁灭人类呢?”
“你不会。”
“哦?你这么肯定,我可是丧尸皇呀。”聂云舒摇头笑了,“丧尸皇的职业道德,不就是毁天灭地,让一切重归混沌么?”
“就是因为你是丧尸皇,如果你想要毁灭人类,自己动手即可,完全不必来为难我。”
“哈!看上去说得义正辞严,其实却没有一丝道理。”聂云舒讽道。
“有没有道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是事实。”
这他不得不承认,这逻辑是不堪一击,但……却说出了事实。
但聂云舒是如何骄傲的人,不,丧尸皇,他怎么会允许在这种完全主场的情况下还被人牵着鼻子走?
于是他嘴角一弯,起身走到意沧浪面前,抚摸着他俊美的脸庞,低声道:“姑且当你猜对了吧,我的确不会将这个条件浪费在这种事上。”
话音刚落,他落在意沧浪颈间手抚摸过那鲜活跳动着的颈动脉,转而拉住衣领用力一拽,竟是无视沈姌这个大活人还在,将人直接按倒在地上,整个人居高临下地跨坐在意沧浪腰上,低下头一口咬住他锁骨上的软肉。
锐利的獠牙感受到活人的气息,一瞬间拉长,深深刺入意沧浪的皮肉。
聂云舒眼中闪过疯狂,他已经完全褪去初见时的温柔乖巧,整个人如同一把无柄的锋刀,伤人的同时,刀刃的尖锐也将自己伤得鲜血淋漓:“你放心,我答应了你,你达成我的条件,我便不会再为难沈姌。而我的条件——便是你永远地留在我身边。”
即使变成丧尸也好,即使失去意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神智也好,只要我能永远得到你,便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我已经受够了做你生命中的几分之一,既然无法完全拥有你的生命,那拥有你全部的死亡也不错!
随着他心念变化,原本被控制堵塞在獠牙之内尸毒瞬间顺着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入意沧浪体内。
“很快,很快你便会永永远远地和我在一起了。”聂云舒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即使到这时候,他也没有将自己的獠牙松开。
就像他早就说过的那样,问流光是他的人,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如果他得不到,那便把他也拉入无间!
毒素开始发作,即使意沧浪实力高绝,却也开始感受到大脑迟滞,伤口开始焦灼,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在崩坏、坍塌、走向灰白的灭亡。
但不行,起码现在不行,他还差最后一点,怎么可能容许就这样前功尽弃。
“对不起,我以为我能够掩饰好自己的怀疑,事实证明,我好像搞砸了。我没想到你如此敏锐,错算人心,让你失望,我很抱歉。”意沧浪忽然开口,甚至用力伸手,按住聂云舒的肩头,他似乎已经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气,这一下令聂云舒的獠牙一深,整个没入皮肉。
聂云舒抬眼看他,却见即使思考困难,他却仍旧强逼着自己保持意志庆幸,睁着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眸注视着聂云舒:“但我得澄清一件事,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会因为什么奇怪的坚持而与你虚与委蛇。我在城外的时候曾想过,如果自己猜错了会怎样,如果你不是丧尸皇会如何?可后来我想明白了,没有沈姌的丧尸皇,与我毫无谈判可能。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我帮沈姌是出于责任,但来寻你,是因为我有话没有对你说清楚。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我这样不清不楚地决裂。”
他认真道:“我是真的欣赏你,你对我而言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不,当然和你那种如同异能一般奇怪的吸引力不是一回事。抱歉,我的确因为那种魔性的诱惑力而无法放下对你的介怀,还有你身上种种让我存疑之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怀疑你,戒备你,但我也同样希望我们能成为真正的挚友。”
“我从未与人说过,但,与你一同在无日之森并肩作战的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将后背交给另一个人。我的确怀疑你的目的与来由,但我的直觉却也始终在告诉我你对我无恶意。”
聂云舒沉默地看着他,眼瞳渐渐泛上星光点点。
他努力了许久,最后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夸张而扭曲的笑。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他用轻得仿佛气音的声音叹息道:“问流光,你不该说这些的……”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相不相信,都已经没了意义,而你……也已经晚了。
意沧浪当然能够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但他还是执拗地回道:“这不是该不该的问题,而是我想要这么做。当日……你说的对,我的确无权干涉你的去留,可我不希望,你因为对我的误会而难过。”
聂云舒睁着一双剔透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的眸子看他:“可你还是来错了,你我之间真正的问题,并不在我是否误会你。而是我想要的,你绝对给不了。”
意沧浪沉默了一下,道:“我已经快要死了,到了这时候,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不惜杀了我也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还不能说么?”
聂云舒轻轻道:“如果我说,我要你的心呢?”
意沧浪一怔。
聂云舒道:“就是这样的,我想要你的心,一心一意的整颗心,完完整整,一寸一分都不分给别人,你能给我么?”
意沧浪喃喃道:“你要我的心?为、为什么你会要我的心?”
是啊,为什么他一定要他的心呢?这一点也不像一个渴望信任的朋友会问出的问题。可问题就是——他根本不满足只做一个被他信任的朋友!
聂云舒此时无比地清醒,早在那日他离开的时候他便知道了:即使他隐忍着、努力自欺欺人地留在问流光身边,可他的贪欲就像丧尸的饥饿感一样无穷无尽,总有一日会吞噬掉他和问流光两个人。
他看这意沧浪,只见那双从来清澈的眼眸中此时也染上一丝茫然的迷雾。
“是呀,我为什么会想要你的心,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问流光,你现在自己明白哪里错了么,你不该来找我,更不该在这时候对我说这些……”
意沧浪忽然捉住他的手,他此时本应浑身无力了,然而这一下力道却大得出奇,甚至连聂云舒都忍不住吃痛。
他语气徐徐:“聂云舒,我说过,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人,也许我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你幻想的泡沫破碎,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能听懂你在问什么,我知道一个人索要另一个人的心意味着什么。而我的答案便是:我以前不明白你对我而言是什么,但现在,我明白了。”
聂云舒怔住了。
他愣愣地看他,他话在脑中回荡,千言万语,竟只化作一句话。
“你明白什么了?”
“我快要死了,临死前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是不是太晚了。”意沧浪脸色轻嘲,但此时,他脸上已经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对不起,或许这句话实在是太晚了,但……”
“但,这就够了,问流光,这就足够了,这对我就足够了。”他仍旧带笑,只是笑着笑着,不知牵动了他哪里的心绪,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吃吃地咬着黑色的长指甲,扭曲地笑着,眼中竟然隐隐浮现晶莹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