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张张嘴,无声的抱怨法夫那。
坐在一旁的米涅从法夫那进入教室起就不断的打量希尔,希尔有意无意表现出的焦虑不安,将心思毫无保留的暴露给了米涅。
“法夫那成功进了研究会,”米涅说:“虽然没有告诉你,但是当时引起了皇室不小的关注,毕竟容貌如此出众又学富五车的天才,皇族没有理由不在意。”
希尔微微有了反应。
米涅继续说:“那大概是你到沃德家后第一年的事情。”
也便是说,法夫那先生是盘算着进入研究会,然后到皇家学府任职吗?那个平日里生活都需要嘉诺先生照顾的法夫那先生,居然……
他有好好吃饭吗?
希尔突然有些担忧,拿起书挡去自己的半张脸,眼睛时不时瞥向法夫那。
上课的法夫那神采奕奕,一言一笑都格外有魅力。希尔不禁看呆了,心想法夫那先生竟然能够真正活跃在别人的世界里,既羡慕又嫉妒。
思绪飘远,希尔情绪又沮丧下来,连米涅不断的推搡都没察觉。
“在想什么?”法夫那走到希尔跟前,凑近这个迷茫的小脑袋。小脑袋猛地抬起来,毫无心里防备的磕着法夫那的额头。希尔小声哀鸣,捂着额头身子朝后一躲,见法夫那笑容渐深,不禁涨红了脸。
“刚才的问题,回答一下?”法夫那直起身,听是责备的声音都那么柔和。
希尔可耻的觉得清晨的阳光都没有法夫那先生暖。
米涅见希尔发愣,赶紧把问题写在纸上,偷偷塞入希尔手中。希尔摊开手一看,低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答案。
“正解。”法夫那接过希尔写上答案的纸,将答案重新念了一遍。
希尔握着笔,讪讪的垂下了头。
……撞到法夫那先生了。
希尔摸了摸额头,心怦怦直跳。
法夫那讲解的是历史。从法夫那口中说出来的故事,如同完整的画面铺展在每个人面前,每一个细节的繁简解说都恰如其分,让人甚至怀疑法夫那真正经历过那些惊人的历史事变。加之独特的见解,让他的解说更令人信服。
希尔突然能明白,为什么米涅会说法夫那先生是天才了。
没有真才实学,法夫那根本不可能进入研究会。
这么厉害的人,自己真的有资格站在他的身旁吗?希尔如此想着,心中渐渐涌出一股小小的干劲。
希尔不会因为距离感而退缩,他早已把自卑感抛诸脑后。
见希尔渐渐恢复了精神,一直担忧着的米涅松了一口气,小声说:“下了课我们回去做饼干吧。”
希尔突然想到了尼尔,很快摇了摇头,
准备送给法夫那先生的奶冻不翼而飞,今天他下课就要回去,找尼尔好好把这件事问个清楚。
希尔暗暗下定决心,正背对着学生板书的法夫那,后背漫上一股凉意,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奇怪。法夫那拧起眉头,碰了碰自己的鼻尖。
龙不会感冒啊。
第50章 Chapter50.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法夫那会在下课后的第一时间离开教室。
然而难得心情大好,法夫那没有立刻离开教室,而这迟疑的好一阵功夫,已经有大半的学生围了过去,把原本想走上前的希尔生生吓在了原地。
“嗯,关于这个问题……”
法夫那慢条斯理的指点着提问的学生,丝毫没有在意希尔渐渐阴霾的情绪。
法夫那先生绝对是故意的!
希尔恼火,站在学生的外圈突然大声说道:“法夫那老师,上回你指派的工作还没完成,请到办公室一趟!”
希尔的声音未免过于大声,围观的学生全体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希尔随之迎来的是众人齐刷刷的视线。希尔呼吸一窒,本能想要逃跑,却碍于心中的执念,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法夫那抬眸,见到希尔原地微微发抖,在极力忍耐不逃走的模样,心底不禁有些翩然,“抱歉,我这就过去。”
说完,法夫那开始劝走一部分的学生,试图从人圈中脱身。
“那个沃德,原来会说话啊。”
闲言碎语不间断的灌入耳膜,希尔脸色有些难堪,但仍旧忍住没有动。“希尔?!”米涅担忧的上前小声询问,见希尔毅然点头,俨然已是下定了决心。
米涅虽然不希望希尔把全部心思都扎在法夫那身上,却又不没有理由阻拦希尔。“我知道了……”米涅走到人圈外,生生将围上法夫那的学生掰开,“你们太碍事了。”
“喂,你突然做什么?!”
“别推过来!”
“你不懂得礼仪吗?!”
米涅:“不懂得礼仪的是你们才对吧!”
周围接二连三的传来抱怨声,米涅在同龄的学生中体格健壮,轻而易举便将人全都推到了一旁。托米涅的福,法夫那得以顺利从人群中脱身。
快走。米涅用眼神暗示希尔,希尔一愣,迅速拉上了法夫那离开教室。
法夫那半只半觉的就被两个孩子一板一眼的套路顺利带出了教室,希尔拉着法夫那一刻不停歇的快步向前,直到法夫那说:“已经可以不用着急了。”希尔才恍然回神,讪讪松开了法夫那。
希尔抢在法夫那开口前,举起写字本。
究竟是误会了希尔把自己带出教室的意图,还是拉着自己手忘记松开的意图?
法夫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我们去会客室聊吧。”
希尔果断拒绝:
“那……”法夫那有些为难,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蹲下身看着希尔,“我们去哪里好?”
这一举动和四年前一样,法夫那依旧将他当做孩子。希尔心中感到万分的不悦,肯定要避开人群,他可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法夫那答应了希尔的任性。
希尔拉着法夫那找到办公室楼后休息纳凉的林荫,林荫下有供人休息的石凳。两人分坐在两头,法夫那见希尔一直垂着头不说话,便说道:“这样好像约会。”
“……!”希尔张嘴想要反驳,可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索性拿起笔在纸上写:
字写得匆忙潦草,丝毫没有希尔一贯的优雅流畅。
果然这样一说,希尔就会变得手忙脚乱。而惊慌失措的希尔表情和举动都会格外生动活泼,可爱得令人措手不及。法夫那享受着挑逗得来的快感,没有感到分毫不妥。
“那希尔觉得这像什么?”法夫那问。
“那我们来闲谈吧。”法夫那很快接下希尔的话,说道:“希尔想知道什么,还是有什么想让我知道?”
希尔此刻有一肚子的话,可对上法夫那的目光,又咽了回去。
总觉得是些无关紧要的抱怨,希尔不想浪费和法夫那相处的珍贵时间。可一旦沉默下来,浪费的时间就这么静静流逝,越来越多。
“奶冻,很好吃哦。”法夫那一语打破了凝固的沉默。
希尔惊愕的抬起头,不敢相信。
“那个小小的奶杯,”法夫那比划出奶杯的大小,说:“奶香混合着花香,冰冻爽口,精巧的花瓣看起来很优雅。如果下午茶能够吃到,就更好了。”
毫无疑问,那是希尔昨夜失踪的玫瑰奶冻。
“是绘本的妖精送来的惊喜。”法夫那说:“说是你给我留的礼物。”
法夫那可不想事后被希尔教育一顿,提前将尼尔的背好的锅拿走。好在希尔很领情,惊愕的神情逐渐缓和下来。
希尔写道:
嘴上这么说,希尔的心思却已是昭然若揭。法夫那不紧不慢的摆出一副略略失落的神情,“是吗……对不起,是我擅自吃掉了。”
希尔扁扁嘴,拽着笔,努力挤出半句细若蚊呐的话:“……算了。”
“什么?”法夫那可以凑过去,发现希尔努力隐忍的表情格外可爱。再想凑近些,希尔猛地抬起头来,忽然放大声说:“但是!……你要赔偿我的损失。”尾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听不见。
“怎么做?”法夫那说。
希尔写道:
法夫那挑眉,一个奶冻换自己一天的时间,这笔交易希尔是稳赚不赔啊。即便如此,法夫那似乎乐在其中,没多想就答应下来,“好。”
希尔没想到法夫那会如此爽快,正伺机提出更多的要求,便被不远处的说话声打断。
有外人来了。
希尔警觉起来,拘谨的坐在原地不动弹。
早知道就该用魔法将外人驱逐出去了。法夫那略略有些失望,但希尔显然又藏进了保护壳里,想要继续刚才的对话,多半是不可能了。
“那这周的周末,我们出门吧。”希尔临走时,法夫那嘱咐。
伫立在原地目送希尔离去,转身离开前听到几声对话,“那个不是法夫那老师吗?刚才在他旁边的学生难道是……?”“学生,在哪里?”“老师就在那。”
法夫那不着痕迹的轻叹一起,在隐蔽的树荫间,凭借魔法离开了此地。
“咦?没有人啊。”
“真奇怪啊……”两名像是高年级的学生疑惑驻足观望四周,却没有看到半分人影。“我明明看到历史学的法夫那老师正在和那名沃德家的学生在一起。”
“沃德,是这几年突然在女王殿下面前赚足面子的乡下贵族?”
“没错没错,还有,关于那个沃德家的养子,仗着入学成绩满分,连辩论考核都没有参加。据说人还很傲气,几乎不会和人正面交流。”
“那个沃德家的长子,就像跟班一样……”
“真可笑。”
第51章 Chapter51.
最近这四年里,法夫那几乎是以尼尔的身份度过。
尼尔原本肥胖的体型加上希尔悉心照料,如今要爬出梦眠书,尼尔都必须耗费好一番功夫。
你不能继续再吃了。
坐在沙发上的尼尔拧着眉头,神情严肃的拍打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久违的麦香从厨房里飘出,混着咖啡豆浓郁的香味,令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尼尔慢悠悠的环顾四周,回想自己在皇家学院任职教师后,有多久没有回到家里了。
嘉诺听到客厅有丝丝响动,走出来一看,愕然发现一条小黑龙耷拉着肚子,正懒散的陷在沙发里。“主……人,你回来了。”嘉诺说。
“嘉诺,好久不见。”尼尔慢吞吞的爬下沙发。
“为什么要变成尼尔?”法夫那阔别已久的现身让嘉诺有些高兴,倘若不是幼龙的模样,嘉诺恐怕会藏不住笑意。
尼尔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又变身了。
所谓习惯成自然,自从希尔离开了艾尔斯兰岛的家,法夫那便染上了不自觉变身的习惯。虽然这并不是坏事,但尼尔这丢人的体型,实在有失尊严。
尼尔很快变回了法夫那,伸展身体,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歪斜的脑袋搭在靠背上,露出白皙无暇的锁骨。很久没有能这般无防备的休息,法夫那眯着眼,长吁了一口气。
嘉诺取出新研磨好的咖啡豆,混合煮好的咖啡飘散着浓郁香醇的味道,不过一会就涌入法夫那的鼻间。
法夫那微微睁眼,煮好的咖啡已经端到了跟前。
“不要糖。”法夫那在嘉诺打开方糖罐子前,说道。
“好。”嘉诺应下,并娴熟的朝咖啡里倒入小杯牛奶和三块方糖。
有糖。法夫那微微皱起了眉头。
嘉诺说:“为什么突然回家了?甜点屋由斐多安照顾,没有什么麻烦。”
“心血来潮吧。”法夫那端起杯子,温热醇厚的咖啡滑入口中,疲劳随着浓苦的味道散去,留下醇香久久不散。
果然,咖啡还是嘉诺煮出来的最好。
法夫那轻轻摩挲着杯壁,心绪不形于言表,眼中却不由自主的透出赞赏。嘉诺跟随法夫那多年,无需法夫那点破,心底也自然能明白。
你要是多心血来潮几次就好了。
不知为何,嘉诺竟有些儿子离家多年的感慨,目光在法夫那身上多次打量,突然定格在法夫那的衣襟上,说:“主人……离家的这些天,你的衣服有重新洗过吗?”
洗衣服?
法夫那漠然,眼睛都懒得抬起来,“没有。”
“这么说,你是直接用魔法把衣服恢复成前一天的状态,对吧?”
“确是如此。”
嘉诺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极力稳住说话的语调:“至少雇佣一名佣人帮你清洗衣服……”
“你认为我会让区区人类触碰我的衣物?”法夫那的态度异常坚决。
嘉诺险些语塞,连忙深吸了一口气。
法夫那魔法将衣物恢复前一天的状态并无不可,但法夫那过于轻率随意,往往会出现超过了一日,才想起需要魔法恢复衣服,久而久之,精致的西服上便会出现细微的磨损。
法夫那的西服价格不菲,嘉诺并不希望无谓的浪费钱财。
“主人,容我僭越,请把外衣交给我。”
“用魔法足够了……”
“不行!”嘉诺厉声打断法夫那,说:“衣服很快就会不能穿了。”
法夫那被嘉诺突如其来的执着吓了一跳,起身将西服外套交给了嘉诺。嘉诺接过衣服,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嘉诺,你这是怎么了?”
“我并没有任何不对,”嘉诺摇摇头说:“主人你未曾让人省心,只是你毫无自觉罢了。”
法夫那张张口,最终沉默妥协。
“你打算留在艾尔斯兰几天?”嘉诺突然询问。
“明天就离开。”法夫那话音落下,嘉诺折叠衣服的动作明显一僵,“那么……快。教师的工作很忙吗?”
“嗯。”法夫那轻轻哼出回答,目光幽幽转到嘉诺身上。
法夫那明显能从嘉诺的身上感觉到失落。嘉诺作为仆人陪伴了自己数年,仔细想来,自己还未离开过嘉诺。因为自己的突然转变,让嘉诺无所适从了?
“嘉诺。”在嘉诺离开前,法夫那叫住了他,“我不在的时候,你完全可以不必受我的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