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绿伺候胡老爹半月之久,胡老爹牢记救腿恩人的话,非要在过了半月后才肯下的床来,可苦了阿绿,胡氏见老爹已好了许多,便为了家中的生计日日去秀坊上工,一月能得二两银子。留的阿绿天天给老爹端饭送水,自然喜了老爹,苦了阿绿。
终于自家老爹肯下床了,阿绿这日便早早的吃了饭食,便扒开院门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奔去。阳光温暖,街上熙攘的人群也挡不住阿绿,阿绿立于一户窄门破巷中,谨慎的瞧了瞧四周,见无人走动,便飞快的敲了敲门,之后又把耳朵贴在门上,生怕错过一丝响动。
“你既来了,何不自己推了门进来,何必做出这样一个怕事的模样,瞧着给我添堵呢!”
只听的这婉转女声过后,门便咔嚓一声,似是应声开了,阿绿脸上一喜急忙钻了进去,细细把门掩上,才踏步进了屋里,院中也有一株普通的树,树叶也是圆的,阿绿停下步伐,瞧着那树下立着的红布衣女子久久不语,女子面向阿绿,平常的那张脸上却在添了一丝笑意后,显得鲜明了起来。
阿绿看着那女子,轻声问着:“顾青你的新本子写好了吗?”
那女子笑着的脸突然歪曲起来,“你每次来就会这一句,不会学些好听的话来哄一哄我吗?罢了,你这呆子好无生趣,指望你还不如指望一块生在青山上的顽石。”
阿绿笑了笑,“若我也学你那话本子里面多情书生一样对你甜言蜜语,却在最后把你始乱终弃,你莫不是要学那里面的小娘子一样哭天喊地的投涯自尽?顾青清醒点,莫要被自己幻想的事情迷了眼。”
顾青愣了愣,“知道你是很无趣,不想却也是这么不会说话,我那红尘可不是写的是这样一个恶俗的故事,你看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阿绿见顾青似是有点生气便哄着她,“你不是不知,我识不了几个字,即使评论也是听的大街上那些好买话本子的媳妇姑娘们品论的,你要不爱听,我便不说。只是你既然写的这样好,要是没有看懂的便只是像我这样的曲解,那你写的不就是没有几个欣赏,你写的不就是只有你自己看的份了。”
“总有人懂,”顾青笑了笑,“不是你便是他,不是他便是后世之人,阿绿你懂吗,人活着总要留下些什么,不然总觉的白活了。”
阿绿伸着脑袋看向顾青那平常却总是让人深记的脸,“也许吧,顾青至少我现在是不理解你,给,拿着,虽然你的画本无人理解,至少卖出去不少,可以养活你自己,不用像我阿娘那样辛苦操劳,已是万幸。不说我阿娘,就说那考试的秀才湛平考了这么多年试,都没上,想那大堂之上哪是那莫容易上的,不止万人死在路上,他平日虽说也写文章赚钱,可是却不如你的故事吸引,你该知足。”
顾青走了过来,弹了弹阿绿的脑门,“行了,就你会说,走,荒废了这几日的功课,该补补了。”
阿绿痛苦的小脸皱在一起,“平日我们说好了,我帮你去闺门宅院里卖画本,你写故事,的来的钱分分就好,为何我也要学那秀才的课本?”
顾青挑了挑眼,望着这个稚儿,“你既帮我卖书便要尽到本分,哪有卖书的没读过自己卖的书的道理。你该知足,我不是那挑剔之人。”
说着拽着阿绿的辫子,拖拽进屋,竟然不见丝毫费力。
没错,阿绿是跟着这个女夫子学了不久的学问了,要论效果,却是不明显的,但也好比那些不入学堂的人家,阿绿至少还是认得几个字的。
阿绿有时候挺替夫子惋惜的,她这诺大的才华空空付了,却只得在闺门深宅里流传。
不憋屈是不可能的,可是夫子却是好像习惯了似的,日复一日的写话本,年复一年的哀怨却不抱怨。
就好似哀怨是她自己乐意的,写话本也是她自己喜欢的,所以旁人理解不了她,她理解自己就好,就如她那一身红布裙,灼灼燃烧于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之中。
阿绿抱着小包袱行走于大街小巷,每停留在一个地方不会超过一刻钟,有时候偶尔会有几个姑娘小媳妇围绕着这个粗青布衣的小孩问着什么,小孩皆是耐心解答。
有时候会看见小媳妇或是姑娘拿了书急忙往兜里藏或是放入买菜的篮子中,然后施施然的走了,这时小孩露出微笑继而拍拍屁股又换了个场所继续蹲守。
没错,这便是阿绿每日必做的卖书生意,一开始是不景气的,但有了一便就有了二,有了二自然也就有了以后了。如今顾青的话本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粗粗算来也算是日有所利。
阿绿忙欢欢乐乐的收了摊准备往家走,越过一道白围墙,一阵风吹来送过一道清雅香气,闻来却是有些熟悉的,阿绿猛然回头,那醒目的白墙黑瓦却不是西风府又是哪个?
风吹的阿绿瑟瑟,阿绿不由又想起了那双冷然的眸子,“阿绿,你拿什么来赔我价值千金的毛发?”这声音如穿墙过耳,直撞向阿绿心间。阿绿在这一刻突然将手伸向蓝天,
她似乎触摸到了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世界。这样一个让她感觉兴奋的,感到有着无限乐趣的天地。
第3章 梦中的神仙啊别打我!
集市上每天人来人往,各种小贩整齐占据着道路两边,在集市的西方矗立着西风府这一地方的特色园林建筑——原来的莫府,现在的西风府。
在这黑瓦大白墙下自然也插挤着不少贩布贩钗的,而阿绿这一日也硬是在此地开括了自己的摊位。她转着滴溜的眼珠子,旁边依稀可见熟悉的高胖身影那不是胖婶又是谁?那高胖身影像个陀螺一样在自己的摊子前飞快旋转,此时一溜烟跑至阿绿身边,递给她一碗冒着热气儿的豆花。阿绿捧着碗靠坐在身后的白墙上,仔细看,她似乎不时的聆听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似是无所获,便垂着头一股脑的喝完了白花花的豆花,豆花到与那黑瓦白墙相称。
春日的阳光洒射下来映衬着闹哄哄的人群嫩树,春光正好,只差陌上少年、缤纷桃花罢。阿绿眼一闭,所幸现在没什么生意干脆休息一会儿,常听夫子说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起了大雾,一阵风吹散了底下一层,忽见深蓝水纹,阿绿一惊忙倒退几步,恍而前方的雾散去,看去到不像水波,阿绿转而向前疾走了几步,向着前方黑黢黢奔去。
阿绿左一脚右一脚的大步向前跨去,在浓重的白雾中前方似乎涌动着一股不安的因素。在踏得数十步之后,浓雾忽地铺面而来,不得不闭上眼静静等待这阵雾过去。本就是夜色寻觅,闭上眼却是五感俱失了。忽听清亮的水声嘀嗒、嘀嗒、嘀嗒、阿绿一喜,这肯定是水滴乳石之声,身形不由得快了些,越是往前,声音越是清晰了。眼睛迫不及待的睁开一丝缝隙,却不想那水滴声却起了变故,原本嘀嗒嘀嗒规律的音色却急转而下,空旷的不知名的地方突兀的插入一阵滴沥沥嘀嗒嗒,接着传来哗的一大声,有什么东西从水面钻出!阿绿较快的步伐嘎吱一声驻足不前了,雾扑在面上湿漉漉的,冷!却冷不过那从心底而生的寒气。
身体不由自己的发着抖,那哗哗声接连不断,因着看不清,那雾雾蒙蒙的前方加了想象的色彩更显得诡异,魅影重重。阿绿定下决心,挺直脊背,亦步亦趋的缓慢前行。无论前方有什么,或没有什么自己都得面对,逃避只是一时的,既是遇着鬼妖那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浓雾袅袅,当阿绿走至一个地方时突然被什么阻挡住,阿绿伸手拨了拨,那触感像是碰到水能深入却是进不去完全。阿绿使劲用头撞向那东西,却被那东西柔和的包裹住了,继而又微微的将自己反向弹了回来。阿绿踩了踩地面,继而坐下静想,忽从身后远方传来一声不知什么鸟的叫声,清脆明亮直向身后射来。阿绿转过头错愕的发现一束光亮乘着浓雾直射而来,光束所过之处浓雾尽散。
那束光直直的朝着自己,脚下的水面映出了这像流星似的光线,一瞬间窜进了阿绿的身体,阿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上升,脚脱离了水面。身体像羽毛,从来没有如此觉得自己竟然轻的不如一片雾。
当光束最后的光亮淹灭在身体里的时候,身体像是充盈着满满的风。发丝、袖角、连头上的缎带都无风自动了起来,那风托动着无措的阿绿飞向那水般的物体,就像穿过了豆花一样的屏障,闭着的眼睛在感觉到了光线的时候睁了开来。浓雾尽散,入眼的是一轮巨大的圆月发着黄澄澄的光,身旁是一片巨木成荫的森林,而前方是一块倒映着黄月的湖泊,仔细看能看见细小的波纹晃荡着朝更远的前方荡去。
阿绿缓慢的前行,那风却不让她脚沾地,那风托至湖泊中央便停住不动了,阿绿的缎带也垂落下来。脚下是一片黄澄澄的圆月,湖水荡起的细纹进入了盈月中,月似是生动起来轻轻随着湖水晃荡,那月的倒影极大,映衬着天上的大圆月。阿绿俯视这轮黄月,只见中间似是有块无暇的白玉嵌在其中。好奇使阿绿轻举妄动了起来,那不流转的风此时竟如知道阿绿心思一样,托载着阿绿缓缓向下渐落。阿绿眼中倒映的黄色越来越大,忽而停在那白玉上方。
阿绿一惊,似是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现在是不着力的局面,急忙掩住口鼻。
静谧的森林月色正好,只见倒映着黄月的湖面倒影中浮着一个身着白衣,却似被油光水亮的白皮毛包裹起来的人。水纹波动,那人也轻轻晃动,闭着眼睛的白玉面庞竟似比白衣、皮毛更胜一筹。白绒毛被风吹起一阵涟漪,反衬着黄月的亮光在皮毛上被推至那人脸颊旁继而消失不见。阿绿顺着皮毛往上看去,只见滑顺的皮毛中间搁着一张安静的睡脸,脸庞似有银光闪过,仔细一看那长如缎子似得银发铺在白皮毛上,与那皮毛混合着将那人包裹着相似茧形。在这一方山水中出现这样一个突兀的人或是妖,阿绿似是被月色迷了眼睛,蒙蒙胧胧的却移不开眼。那是怎样的华丽语言都不能描绘的高贵容颜,安睡在这水波中,也只有这山水能容纳他了。
那银发随着水波漂动,躺在一片黄澄澄的水域,难道这是什么修行不成?阿绿这样想着,观察的更仔细了,不想一阵吸力突然将自己拉至那银发身边,阿绿甚至能数着他那银色的睫毛,忽地从那一团皮毛中伸出一只手来,那手漂亮异常却不是文人病弱的样子,一把捞住了阿绿的脖子。那手按着她的脖子不动了,只听那人嘴中咦了一声便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黄澄澄的似是把这月色都装了进去,它的主人虽是面无表情,阿绿还是迷惑的望着他,高贵的容颜,怕是在妖中也是难得一见的吧。
两人面面相对着,他不动阿绿更不敢动。“你如何能闯进这里的?嗯?”声音如雪峰上的泉水,他启唇便是一串好听的音符,“怎么,怕了?”他的皮毛鼓了鼓从中又伸出一只手来,那手直去阿绿心脏,速度不快却惊得阿绿大声惨叫起来,那人面露不喜手一推将阿绿高高抛至高空,阿绿身体如直线直朝月亮飞去。望向湖中,却似见那银发人嘴边划过笑意,阿绿感觉到了一阵恶意,不觉抖了抖身体,脚下的风切割着周围的空气却也拖慢了阿绿上行的速度。就在速度降下来的时候那人动了,银发洒落着水珠,那人围着皮草银发飘荡在空中。不见他动身形却极速的向着阿绿移动着,不一会儿便跃至阿绿面前,手中并不见什么东西却是一卷又将阿绿卷上高空。
阿绿看着脚下小如蚂蚁的湖泊,心下一阵凄凉。身后月色把阿绿浑身照的黄澄澄的,映衬着阿绿圆圆的眼睛,在身影中便似只剩下一双明亮的承载着似火焰月色的眼睛。
那人伸出手来,阿绿注意到他的手变出尖尖的指甲,那指甲在月光中显得透亮且锋利,阿绿相信这样一双手绝对切得下自己小小的身体。他将手横放在胸前,黑色皂鞋一登,登在虚无处,竟也直冲冲的朝着自己射来。阿绿俯视着,细微的风向改变了,就在这一刻那人身后飘扬的白发缓缓落在身后,脚下猛地被撞出去,那风顺着力道向着那银发人荡去,银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的诧异神色,将手迎挡了上去,空中发出了只有兵器相撞才会产生的兵戈之声。那人手臂被斜划了一道口子,细长的血口硬生生将无暇的白璧破坏了。
不!阿绿睁大了眼睛,那人果然不是人,只见血口流淌下来的不是血红的颜色而是金黄如这明亮的月色一样的色彩。他停住身形月色衬得他的身影如妖如魅,他直立起手臂,缓缓将这条细长的划口舔净,伤口却是不再流出金黄的血液了,但却也没有愈合的迹象。
那人眯起了眼,一只白骨鞭被那人缓缓从皮毛抽出,只见眼前光亮一闪,一股大力携着骨鞭缠了上来将阿绿固定。随即那人便转过身不顾阿绿反应,牵着她踏步向下落入了湖边的草地上,阿绿被他重重摔至地下,脑袋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看那妖怪,妖怪立在树前,白色不知名的皮毛裹身,一双黄澄澄的眼睛更显神秘。他行至阿绿脸旁,“说,你来这为了什么?”阿绿被他问的疑窦丛生,争抢着大声询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进来的?还能出去吗?”那妖似嗔了一眼,“这里就是神魔湖,看见那月亮了没?”他伸出手一掀,阿绿便面对着星空,望着那****了许多的月亮。“湖取月,湖中有月,吾月丰盈,说,你是不是为了这而来。”阿绿张着嘴却不知言语,只感觉两人似是讲了两国语言互相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果然人妖殊途啊。
第4章 一巴掌惊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