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泽、梵童子二人走近问道:“怎么样?”
墨冥无:“此为阴二局。东南方位,青龙返首、星门伏吟卦。正南方位,八门受制卦。西南方位,干反吟卦。”
风凌泽:“吉凶何解?”
墨冥无:“青龙返首卦,日出之阳虽弱却冉冉升起,即刻隆盛,此为开运之吉兆。星门伏吟卦,九星为天心星、八门为开门,命理为,九星与八门互相抵消,从恶境内无法脱困、遭逢厄运,但非大凶之兆,勇者不惧即可破之。八门受制卦,正南为休门,聚财受阻、前进受阻,但非杀身之祸,为小凶之兆。干反吟卦,命理为,反复陷进同样的陷阱、固执闯入导致失去先机,为凶兆。”
梵童子瞪眼咂舌,道:“凶、凶、凶!走哪条路都是凶兆!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他见墨冥无二人无视他直接往前走去,急忙追上去:“我也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哼,怕个毛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哎哟!冥冥你干嘛打我?”
墨冥无低声斥道:“你哪里学来的这种粗鄙之言?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嘛!”
梵童子:“哦哦,这还不是哪个大兄弟教我的。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下次就我俩的时候再说吧!”
“还说!!”墨冥无扬起手掌恨不得把他拍飞了。
梵童子:“呃,那啥,我们三个岔口都走一遍么?”
风凌泽听到这话竟浅浅一笑,笑颜仿佛杨柳吐绿、芙蕖飘香,较之皓月少了一分冷寂、多了一分清新,较之朝霞,少了一分绚丽,多了一分典雅。风华姿容,清绝无双。
墨冥无第一次见到他笑,看得心口怦怦直跳,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梵童子也愣住了,呆呆看着风凌泽的脸。
风凌泽隐去笑意,指向东南方:“这边。”
墨冥无:“正是!”
梵童子:“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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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青龙返首,星门伏吟
墨冥无携二人夜宿山林,次日午时前后抵达凤凰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他们寻了一家最体面的酒家坐下点了两盅当地的桂花酒,点了油酥饼、八宝豆腐、龙井竹荪、叫花童子鸡以及三碗阳春面。
店小二见这三位客人仪表堂堂、堪称人中龙凤,便殷勤地吭哧吭哧擦桌子倒酒,还多送了一碟花生米。
“三位公子风尘仆仆,是从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啊山好水好、酒美人美,三位公子可要多留几日啊!”风凌泽一脸冷冰冰、梵童子五官偏向异域风情,店小二便笑眯眯地对着坐在中间的那位谦谦公子墨冥无侃侃而谈,“客官,这前面就是临安城,依山而筑,临安城里的西子湖旁边建了佛寺宝塔,甚是壮观。城里面有绸缎铺、当铺、胭脂水粉铺,客栈、酒楼、面馆、茶馆、青楼,商贾云集,甚是繁华。”
墨冥无微微一笑:“小二哥好口才!”说着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他面前,“你且说说这临安城有几家寺庙。”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店小二点头如捣蒜,嘴角咧开到耳根,“这临安城的人啊有个烧‘八寺香’的习俗。这‘八寺香’可分外烧外八寺跟里八寺香两种。烧外八寺香,也就是每年四月初八,到昭庆寺、凤林寺、云林寺、净慈寺、海潮寺、定慧寺、大佛寺、青涟寺去烧香。烧里八寺香,就是在每年腊月初八,去定香寺、华藏寺、祥符寺、白莲花寺、白衣寺、□□寺、永福寺、天长寺烧香。这些寺庙都是临安城内外的大寺庙。”
“那外八寺里八寺都供些什么佛?”墨冥无边吃花生米边问道。
“这些寺庙啊,供的是四大天王、十八诸天菩萨!每届的香会,寺庙内香烟缭绕,寺庙外摊贩林立,这些善男信女们要在同一天内,赶烧完八个寺庙的香会,因此俗称‘赶八寺庙会’。”
梵童子嘴里塞满了叫花鸡鼓鼓囊囊:“听起来没问题啊!”
店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什么问题吗?”
墨冥无说道:“没事。你说说看,哪里有香客特别少的寺庙?特别是出过怪事的寺庙。”
“这……”店小二四处扫了几眼,拢着嘴低语,“这有出过怪事的寺庙还真是有的,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啦,我是听掌柜的喝醉后说的。我家掌柜的是地道的临安人,世世代代生在临安长在临安,就在他祖父辈的时候啊,临安城郊十里坡有一座破庙,原来就只有一些个小乞丐落脚,可不知怎么的,有一阵子里面的小乞丐死的死、疯的疯,都说庙里有鬼,于是更加没人去了,这一晃也就荒废了数十年,那破庙也渐渐无人问津了……”
梵童子正竖着耳朵听得入神,听到这没声了,催了句:“然后呢?庙里有啥鬼?”
店小二见他绮丽的桃花眼风情万种,粗脸一红:“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啊……”
墨冥无问道:“既然城郊十里坡的破庙死了人,临安城里多少会有点风声,这临安城里应该也有术门之人,怎么没人管管?”
“客官您说对了!这临安城里呀,曾经有个家大业大的萧家庄,家有良田百亩、布庄米庄二三十家,萧老爷有两个嫡子,长子萧南风从小被送去华严宗学武,次子萧明轩从小被送去太乙山拜入道宗门下。萧二公子学成归来知晓了此等鬼怪说,当即单枪匹马闯入了十里坡的破庙里!”店小二面露惧色,顿了一下。
“快说快说!”梵童子是个急性子,连拍两记酒桌。
“听说啊,好几日都不见萧二公子行踪,萧家派出奴仆二十来人往十里坡搜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一个衣角。直到一个月后啊,有人在隔着十里坡一座山的坟地里见到断肢残骸,捡到了掉落在一旁的刻着萧字的玉佩,这才寻了萧家人去认尸。萧家人去敛了尸体,办了丧事。这事也就这么草草了结了。萧家财大气粗,我们平民百姓私下里也不敢瞎议论。”
墨冥无:“那萧家大公子不是华严宗弟子吗?怎么没有为他兄弟报仇?”
店小二:“这正是奇怪的地方。萧小公子的丧事办好之后,萧家一夜之间遣散所有奴仆,举家南迁,搬离了临安城。”
墨冥无与风凌泽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梵童子:“这破庙邪得很呢!连道宗一个小道士都破不了!小二,去这破庙怎么走啊?”
店小二目瞪口呆:“客官,您这可使不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出人命的!”
梵童子睁圆了双眼呵斥:“怎么?瞧不起小爷是不是?你可知小爷是谁嘛?”
“这……恕小人眼拙……不识英雄真面目。”店小二不住地擦脑门上的汗。
墨冥无又抛出一块碎银子:“小二哥,你告诉我们十里坡破庙的位置,我们也好避开啊。”
店小二:“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从临安城北门一直往外走个二十里,就有个小矮坡,林子后面就是那座小破庙了。远远绕着走的话一般来说不会出事的。”
墨冥无:“多谢。”
“好勒,客官请慢用。小的下去了。”店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甩,喜滋滋地拿着打赏走开了。
梵童子看向两人,压低声音道:“你俩怎么说?今夜就去探探?”
墨冥无点头说:“嗯,下一步进城找家客栈歇息,待到子时,阳消阴长,阴阳交接之时,去探十里坡。”
风凌泽也点头,遂取出银两结了帐。三人动身前往临安城。
他们在西子湖湖畔寻了一家客栈,要了楼上相邻的三间上房。风凌泽住中间一间。三人稍作休整后,打算分头去临安城外八寺里八寺打听消息。
梵童子边走边问:“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外八寺里八寺打听啊?”
墨冥无:“你不觉得奇怪?破庙死了乞丐暂且不说,萧家庄又死了二公子,这一连串的命案如此蹊跷,临安城里十六座大寺庙为何没有大师出来主持公道、安抚人心?”
梵童子:“那还用说,这些寺庙的方丈主持修为太低了呗。打不起还躲不起?不过偌大一个临安城居然连个有本事的高僧都不出,真是笑煞我也!”
墨冥无笑道:“你说的没错。打不起就躲着。”
“咦?我居然猜对了?”梵童子忍不住恭喜自己越来越聪明。
风凌泽:“经过这数十年温养,邪灵越来越强大,强到冲破封印现世了。”
墨冥无看向他,眼神极尽温柔:“很可能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鼎炉。”
风凌泽:“强到威胁到了道行不够的僧人。”
墨冥无:“所以更没和尚敢出头了。”
听了两人的对话,梵童子抬头制止道:“打住打住!你们到底是在说啥?我咋听不懂?”
墨冥无拍拍他肩膀道:“仅仅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也没什么。你朝东市走,我们朝西市走。晚上客栈汇合。”
梵童子一脸不爽:“凭什么你们两个结伴同行,我一个人落单啊?遇到了危险我怎么办?”
墨冥无安慰他说:“以你梵童子一个人的本事,这世上能有几个人能威胁到你呢?我要保护风前辈的人身安全。你么,遇到危险时叫你的飞禽朋友传消息给我不就好了?”
梵童子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一展笑颜挥手再见:“你说的没错!我先走一步了!”
等梵童子走远了,墨冥无从怀里掏出两张明黄色符箓递给风凌泽道:“这是我画的镇邪符。”
风凌泽伸手接过,道:“你很喜欢捉弄他。”
墨冥无哈哈一笑:“他这人脑子一根筋,转不了弯。还没脸没皮的,简直了!”
风凌泽清冷的眼眸中泛出一点浅浅笑意:“不及某人。”
墨冥无:“你说谁?”
风凌泽没说话,径直朝西市的昭庆寺走去。墨冥无急忙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数个时辰后。夜幕低垂,梵童子返回临湖客栈,一把推开墨冥无房间的门:“冥冥!小冥冥!”
墨冥无正歪坐在桌前撑着脑袋一个人自斟自饮,身上换了身镶着金线的玄色箭袖劲装,像一把锋利的宝剑。
梵童子在他身旁随意一坐,也自斟一杯喝下:“好酒!带劲啊!动作挺快的嘛,这澡都洗完了?你小子现在这么爱干净啊?”
墨冥无问他:“打听出什么没有?”
梵童子:“没有。小和尚们支支吾吾一问三不知,几个辈分老的也装聋作哑什么都不肯说。”
墨冥无:“我还想着,以你的身份可以问出些个东西南北来。”
梵童子:“啊?中原没几个和尚认得我吧?”
墨冥无:“难道没有一个方丈主持认出你来?”
梵童子:“嘿嘿,还是被你猜中了!有个老和尚确实认出了我的身份。我问了他破庙的事情,他说,他的师父曾经带了数名得力弟子去破庙查看过,什么也没看出来,这事也就这么揭过了。”
墨冥无:“什么时候去查看的?”
梵童子:“在萧二公子遇害不久之后。”
墨冥无低头沉思:“果然是这样。”
梵童子:“什么意思?难道庙里的鬼怪已经被谁除去了?”
墨冥无:“并非被除掉,而是它自行离去了。”
“哦,我懂了,今天你跟风前辈说过,那邪灵已经冲破了封印,找到了宿主,所以不用窝在佛像里了,它自行脱身了!”梵童子一瞬间茅塞顿开。
“花孔雀终于开窍了。”墨冥无揶揄道。
梵童子:“喂喂喂!你哪天不笑我是不是会死啊?我在梵天寺里各个高僧都夸我聪慧不凡,怎么在你这儿我就跟个白痴一样被你牵着鼻子走啊?这是怎么道理?”
“你去洗个澡睡一会儿。我们子时出发。”墨冥无淡淡一笑。
梵童子:“那酒你得给我留点儿!我还要喝的!”
墨冥无:“行了!夜里给你用酒葫芦带着。”
“这才像话!”梵童子站起身来离去回自己房间。
墨冥无喝完桌上的酒,绕过屏风走到床前横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右脚搁在曲起的左脚上晃荡。
此刻酒意正浓,睡意慢慢袭上来。
难得的做起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年纪还小,还没拜入太乙山道宗。
那一年他还住在烟溪村,江南一个落后的小村子。他父亲死的早,从六岁就开始一个人生活,隔壁的陈大娘可怜他没爹没娘、孤苦伶仃,老是悄悄地拿家里的剩米粥来救济他。小时候的他阴阳眼不能自由运用,经常看得到常人看不见的鬼祟游魂,有时候会一个人对着无人的角落说话。村民都以为他是个傻子,村里的小孩都笑他,往他头上身上扔石头。
八岁那年,他被村里的野狗追着跑到村后的一个山坡上,又惊又怕,一个不慎从山上滚落下去。
夜晚他全身痛得醒了过来,脑袋晕乎乎的,眼睛像是灼烧起来了烫得厉害,身体像是散了架,一动也不能动。他视线越来越模糊不清,耳边一片寂静,他内心绝望不已,想着这下子必死无疑。
在山林里躺了一整夜,他终于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索索的响声,他一惊醒,下意识地想从身边摸一块石头防身,却发现自己眼前一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醒了?”他这才发现身边坐着一个人,是个男人,声音低沉悦耳,即使有点冷冰冰,对他来说无疑是天籁之音。
墨冥无紧紧抓住那人的衣袖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这双眼睛让你如此痛苦不堪,还想活着?”陌生男人语气冷淡。
“是!我想活着!我要活着!这双眼睛是我父母赐给我的,不管带给我多少痛苦,我都是心怀感激的!”他突然找到了一点力气,挣扎着想坐起来,遂感剧痛又躺倒下去,“嘶……嘶……”
“你五脏六腑损伤严重、筋骨断裂。不过你的求生意志极其强烈,就算是只剩半口气我也能救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