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想着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见到瑾瑜哥哥便难过得要死,蹲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哽咽了半天接着擦去泪水,站起身往山下走去。
他一路上打听去秦岭太乙山的路线,一路上寻找瑾瑜的下落。
皇天不负苦心人,历经三个多月他终于来到了秦岭脚下。
天色已晚,他打算爬到大树树顶歇一晚,次日一早去太乙山上找空山真人。他躺在一根粗壮的高枝上,翘着二郎腿,抬头仰望透过片片叶缝漏下来的皎皎月光,眼前不知不觉浮现出瑾瑜哥哥的脸,心里又苦又甜。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夜里的平静。
墨冥无往树下一瞧,几只灰狼在黑暗中亮着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他。那狼体型巨大、皮毛锃亮、眼神狠戾、奔跑疾速,怎么看都不像一般的狼群。他目眩魂摇,急忙坐起身,掏出自己做的弓箭射向树下的狼群。他做的弓箭原本就不结实,这些狼又不是凡物、皮毛坚硬如铁,箭身尚未没入狼身就折断了。这番动作更是激怒了狼群,一只接着一只猛地往树上扑。
虽然他选的这棵百年参天老树高大粗壮,但也渐渐承受不住这几只半妖之狼的猛扑之力。他害怕极了,双腿直打哆嗦:“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一个高挑男子从狼群后面持剑杀了上来。他手脚利落,又讲究战略。先将狼群打散,又找到头狼砍伤头狼的腿脚,头狼受了伤痛得嗷嗷直叫在地上打滚,众狼见大势已去便夹着尾巴撤退了。
墨冥无见狼逃远了,急忙从树上哧溜一下滑下来向男子作揖:“多谢侠士搭救!”
那人背着他点点头欲走,被墨冥无一把从身后拽住手臂:“瑾瑜哥哥!我就知道是你!”
男子回过头来看他,正是瑾瑜。
墨冥无喜不自禁:“瑾瑜哥哥!果然是你在保护我!这一路上每次都是有惊无险,我还以为是上天保佑,原来是你在暗地里护送我!我真是太……太高兴了!”
瑾瑜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如今已到秦岭,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就此道别吧。”
墨冥无:“你要去哪儿?我该去哪儿找你呢?”
“行行重行行。行医者四处漂泊,四海为家,我也不知道将会去何方。有缘即会相见。”
墨冥无:“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
瑾瑜:“冥无,听话。”
墨冥无红了眼眶:“我不要……”
瑾瑜取出一颗药丸:“你身上旧伤未愈,这是养气补血的良药,你服下。”
墨冥无接过药塞入口中,不一会儿眼前一点点模糊起来:“哥哥我……怎么好困啊?”
瑾瑜:“睡吧。”
墨冥无:“嗯……你别走……”
之后墨冥无顺利地拜入了太乙山道宗门下,也见到了相隔多年未见的娘亲。这才知道,他的娘亲是道家大宗卜门之人。只是身体每况愈下,卜门交给了师妹飞星真人。娘亲一听墨冥无说父亲早已病逝,当场晕了过去,大病了一场。墨冥无继承了娘的衣钵学习修行太乙神术,在娘亲临终前被托付给了空山真人抚养。
他一日日长大,却不知为何脑海里渐渐将瑾瑜淡忘,只是隐隐记得有人救治过他的阴阳眼。连瑾瑜这名字也一并忘得干干净净。
十年了。
一晃已经十年了。
墨冥无紧紧攥着拳头:瑾瑜,我终是找到了你!
月上中天,繁星点点。夜风微凉。清风小院一片幽静。
墨冥无轻手轻脚用真气推开门口木栓,一个闪身晃进屋内,返身又把门锁上。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屋里并无任何动静,只有那人平缓轻微的呼吸声。他屏住呼吸,熟练地绕过屏风进了里屋。
风凌泽规规矩矩、一脸安详地平躺着,身上盖着薄被。
他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风凌泽的睡颜,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这是倾城还是绝色?
不知看了多久,风凌泽竟突然间睁开了双眼,神色冷淡:“什么事?”
墨冥无一个飞身扑到了他身上,手臂撑在他身体两旁,一个膝盖故意顶在他双- 腿之间。他那双波光潋滟的丹凤眼在黑夜里仿佛燃起了烈焰:“找你算账。”
风凌泽:“什么帐?”
墨冥无:“方才你为何要亲我?仅仅因为我想起来了你的表字?”
风凌泽:“你不是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么,我只是收了一小部分利息。”
“你瞒得我好苦!也许是我太蠢了!过去这么多次跟你擦身而过,次次被你施以援手,居然一次都没有认出你来!你说我是不是这世上最蠢的蠢蛋?”墨冥无哭笑不得地望着他。
风凌泽:“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请你出山的那天,我问上善真人有没有封印记忆的解药他便给了我,药效一点点生效后,我就开始怀疑你。不过你和瑾瑜身形虽然相似,长相和声音却完全不同,这点让我很困惑。我在眼睛受伤的时候才想起来,那天在上善殿除了医门的上善真人和小弟子仲子清,其他人居然一个都不认识你,山门除了长老以外弟子更是一个都不认识你。为什么呢?因为每次你下山游历的时候都是易容的。你的这头银发和脸太叫人惊艳,一定会引起骚动的……”说着说着,墨冥无便手痒,伸出手去摸风凌泽的头发和脸。
风凌泽蓦地一把捉住了墨冥无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指。
墨冥无:“你既要我忘记你,又无时不刻在关心我、每次我受伤都派人给我送药,这是什么道理?”
风凌泽被他看得越来越不自在,侧过脸躲开他探究的眼神:“医者仁心。”
墨冥无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正视他,用膝盖摩擦着他下- 身,一脸坏笑:“瑾瑜,你嘴上不肯说,身体却很诚实啊!”
说罢墨冥无一个俯身下去咬住了他凉凉的薄唇,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柔 软细腻感。他轻咬着、吮- 吸着、摩挲着那薄唇,呼 吸越来越重。
一挥手把风凌泽身上的被子掀掉踢到角落里,又双-腿分开 骑在风凌泽腰上 拉开白色中衣的领口,把温热的手指从敞开的领口伸了进去大肆蹂-躏。
风凌泽喉咙一紧,一个翻身就把墨冥无压 在身-下,声音嘶哑:“不要玩了……”
却见墨冥无此刻一双丹凤眼含着水光,眼角发红,桃花一般的双唇微微发肿,已经是一副意乱情迷的模样。
风凌泽深深地看着他:“你今日问梵童子要什么碧玉膏?”
墨冥无故意伸出湿软的舌-头舔了一遍自己的嘴唇,看得风凌泽眸色加深,呼吸加重:“嘻嘻,就是男人和男人欢-好用的玩意儿……我不舍得让你疼嘛!”
某人显然不知道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风凌泽声音陡然低沉,带着浓重的不加掩饰的情-欲:“你放心,我会轻一点的。”
墨冥无试图推开他重新翻身骑上来,却是如何用力风凌泽风凌泽都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这下子可把他吓坏了,一脸牙酸样开口:“还是……让我在上面吧?”
风凌泽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射出寒光,墨冥无一怔,急忙讨好他,揪着风凌泽敞开的领口把他拽到自己身上,急切地蹭他。
风凌泽一把扯掉了墨冥无的腰带,三两下除去他的外袍亵衣,裸-露出他紧实的细白腰身。又把墨冥无的双手压在头两侧,从眼睛、鼻子、嘴唇、脖子、锁-骨一路亲下去。
墨冥无受到刺激,脸色酡-红,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风凌泽分开他的双-腿,手上恰到好处的力道惹得墨冥无忍不住发出一阵破碎的呻 -吟。
风凌泽眼里还剩着最后的一丝清明,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前院下人房里传来的慌乱的脚步声。
“出事了。”风凌泽放开了身下的人,速速抓过自己的长袍穿上,系好腰带。
“怎么了?”墨冥无双眼湿润迷离地望着他,看起来竟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快把衣服穿上,可能老杜那边遇到了事情!”风凌泽伸出手指轻抚上他的脸,温柔似水。
“什么?”墨冥无惊得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被扒了一半的裤子唰的一下掉落到了脚踝处。他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地将裤子提上去,又匆匆忙忙穿上亵衣和长袍。
风凌泽心情大好,嘴角也勾着:“别急,梵童子会先去看情况。”
墨冥无红着脸看着风凌泽温润如玉的笑颜,也笑了起来:“好,我慢慢穿。”
两人很快整理好衣装和发饰,擦了一把脸,快步流星移向前院。
到前院的时候,夏幼薇披着披风提着灯笼和梵童子站在一起说话。
墨冥无疾步上前:“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老杜出事了?”
梵童子瞪着他:“冥冥啊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平时怎么没见你睡得这么沉啊?再晚来一步老杜就被灭口了。”
墨冥无没理会他的咄咄逼人,只在大院扫视一圈,问道:“人没事吧?抓到凶手没有?”
夏幼薇上前怯懦道:“老杜现在晕过去了,凶手好像不是人……”
墨冥无:“有谁看见了?”
梵童子:“我是第一个赶到的,只听到一声猫叫,什么影子都没看见,老杜房门大敞,我闯进去一看,他正在自己掐自己脖子!我就把他打晕了。”
墨冥无思索:“像是鬼祟作怪。等老杜醒后问问。”
夏幼薇:“那今夜还需要守着老杜吗?”
墨冥无摇头:“不用,等一下我在他房屋周围布下结界,贴几张镇魂符。你们下去休息吧。”
夏幼薇点点头,带着下人先回了房,只留下墨冥无三人。
墨冥无取出明黄色镇魂符,分别贴在房门、窗边、床上。然后念着口诀,用朱砂在屋内画了缚鬼阵。
他把门关上,叫了二人一起回房。
走到后院假山处,梵童子在月光下看清墨冥无的脖子处有好几个红点,吓得一把拉住他:“卧槽!你这是中了毒还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墨冥无拍掉他的手,目送风凌泽先进了客房后才答道:“夜深人静,别大呼小叫的,你想把人都引过来啊?”
梵童子不肯放过他,凑上前追问道:“卧槽!你们这进展神速啊!我还没把龙阳春宫图给你呢!这不暴殄天物么?你那什么碧玉膏不用的话可受罪了。走走走,去我房里拿春宫图!”
墨冥无神色一赧:“跟你说了不是给我用的,哎呀你别拽我……”
梵童子笑得意味深长:“行行行,不是你用是风前辈用行了吧?走走走!”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筹备下一部小说中。
第8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世上归隐山林的人,有一种是不屑与世俗同流合污,有一种是向往闲云野鹤的自由。
柳如意是第三种。她是未亡人,一个寡妇。
她在年华最好的岁月里嫁给了才华洋溢的萧南风。萧南风文武双全、风流倜傥,却是自视甚高,落落寡合。她是临源乡的第一美女,不仅蕙质兰心,而且温柔善良,通情达理。原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好姻缘。却因为她不懂萧南风弹奏古琴的铮铮傲骨、赋诗所吟的曾经桑海,萧南风看不起她。
她在萧南风闪耀的万丈光芒下暗在阴影里、低到尘埃里。
她爱慕着萧南风的一切才华,在他奏琴之时悄悄躲在书房外面偷听练习,在他赋诗之时悄悄用笔抄下来背诵。她努力不懈地向着他的世界一小步一小步靠近。
婚后第三年萧南风的弟弟在城郊不幸遇害了。萧南风伤心欲绝,他发誓要为其报仇雪恨,当下抄起长剑骑着赤红宝马去城外找凶手,消失了整整三十年。所有人都相信他已经死了。
时光荏苒。柳如意也不再是年轻美貌的柳小姐,她老了,成了风韵犹存的如意娘。
墨冥无等人找到临源乡一处山林里的小楼时,如意娘正坐在木构黛瓦的凉亭里弹奏古琴。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边奏边唱。歌声绕梁,幽怨而婉转。
几人驻足在小楼门前。
梵童子:“她在唱什么?”
夏幼薇似是沉浸在歌曲里,一脸悲伤:“这是《越人歌》,传说是平凡的越女喜欢上了楚王胞弟鄂君,越女在一叶扁舟上边划船边吟唱表白的故事。”
墨冥无:“赤诚而卑微的爱恋。”
梵童子似懂非懂:“听起来很凄美。也很可怜啊!”
珰的一声,突然之间手下抚着的琴弦断了。
墨冥无抱拳施礼:“抱歉,是我们几个小辈唐突了,打搅了如意娘的雅兴。”
如意娘见来人仪表堂堂且彬彬有礼,不由得微微一笑:“我这儿可是许久没有客人来了。倘若公子不嫌弃寒舍,请进来坐一坐。”
墨冥无:“多谢。”
墨冥无几人穿梭过抄手游廊,被一素衣奴仆迎进花间小亭。
如意娘:“为这几位年轻的客人上茶吧。”
奴仆像是个哑仆,从头到尾都不应声,只是俯首弯腰,转过身奉上了甘香如兰的四杯茶。
墨冥无:“单单闻着就觉着是好茶。”
如意娘:“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此地民间茶饮向来与葱、姜、枣、橘皮、茱萸等一起滚煮百沸而饮用,如意认为甚是可惜,仅用将沸未沸之水在白底瓷杯中冲泡茶叶,如此一来,反而最是清香、甘甜、鲜爽。”
众人听闻后皆忍不住捧起茶杯,细看杯中翠芽碧水,将杯送至鼻端,深深吸一口茶香,顿觉清新舒神,细细品尝,果然清香、甘甜、鲜爽。一口茶饮罢,唇齿留香,幽而不冽。
众人齐叹:“好茶!”
如意娘唤仆人去屋里重取了一把百年杉木琴来:“方才若是知晓诸位来此,我不该奏那《越人歌》害诸位也悲情了。为了表示歉意,请允许我再奏一首《塞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