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怎么吓成这样?我上次跟你留的印象有这么可怕吗,啊?”宋思年手臂一抬,直接搂住杜强风的脖子,又拐了回来。“这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既然也不是第一次见了,那我们真诚一点——来,我们进屋里谈。”
说着,宋思年就把杜强风往房门里面拐。
杜强风苦兮兮地拉着脸,任那人勾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往里带。
门里面有一个算一个,都呆呆愣愣地看着两人。
其中尤以白京为最。
——在见到宋思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把自己都要恭恭敬敬对待的捉鬼师杜大师“请”进来后,他的表情也从之前的狰狞冷笑变得阴沉下来。
到了房间里面,宋思年收回手臂,笑吟吟地站住了,拿目光打量杜强风。
杜强风承受不住,汗如雨下,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问宋思年:“大人,您这是,……又出来消遣?”
宋思年摆摆手:“劳动人民的事情,怎么能叫消遣——我这明显是在做工嘛。虽然是灵鬼,但也是要过日子的,偶尔就需要出来赚点外快——所以说咱俩有缘啊,我这才接的第三个任务,却都已经碰见你两次了!”
“…………”杜强风哭出来的心都有了,还得装着附和,“是啊……我这真是祖坟冒青烟,积了八辈子的德才能和您见得这么频繁吧?”
“哈哈哈哈哈……”老树终于憋不住了,在宋思年耳边笑得上不来气——“主人您可别吓唬他了,这可怜巴巴的都快叫您吓哭了,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哭起来可不好看。”
宋思年撇撇嘴,“我确实是觉得我俩很有缘分。”
老树憋笑:“是是,这么有缘分,您可不得悠着点儿‘玩’嘛。”
“也罢。”
宋思年伸手一指房间角落,“你先去那儿待着吧,免得待会儿误伤到你。”
“哎。大人您慢慢来。”杜强风飞快地应了一声,很没有大师风范地麻溜地跑到了墙角,抱头蹲了下去。
宋思年这才笑眯眯地看向白京,“你要是还有什么其他能请到的场外援助,我建议你尽快。”
白京脸色难看,闻言冷笑了声:“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你了……本以为是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孤魂野鬼,没想到还是个有几分厉害的。”
宋思年眼神一凉,面上仍笑着,看人的目光却从春风拂面瞬间转为冷刀刮骨——
“别以为蹦到了井口往外看了一眼,自己就和那些井底蛙没区别了,你看见的是假山池塘,却把它当天?”
宋思年伸手捏住了白京的手腕,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把那个瓶子取走的同时,宋思年望着对方微微一笑——
“天现在你也看到了,就在我这里。但相信我,穷尽你这蝼蚁似的短暂一生,也永远无法想象天究竟有多高多远。”
白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后他望了一眼宋思年手里的瓶子,冷笑了声:“我可能是蝼蚁,但做下这术法的人却不是——如果他在这儿,你大概都只有吓得落荒而逃的份吧!这瓶子你休想打开,他说了,这是宋家的祖传秘术,只有宋家的人才可能打开!”
“哦,是吗?”
宋思年眼神都没旁落,手上一落再一抬,瓶口的木塞便轻易地掉到了地上。
白色的雾气腾出,上升,在空气间慢慢散开——所有的画面都像是巴掌甩在了白京的脸上。
白京到此时终于维持不住平静,他眼神惊恐地退了一步——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能……你怎么可能能打开这个瓶子!”
宋思年笑眯眯的,依旧是方才轮椅上那副无辜也无害的模样:“所以我说你不懂——就算用尽心机,蝼蚁也只是蝼蚁。”
“这……这不可能…………”
白京眼神惊恐地站在一旁。
宋思年已经懒得搭理他了,从旁边拿起黑色话机,“苏雯,我这边搞定了,带你的人上来吧。”
说完,他挂断电话。
而就在这时,旁边目睹全程的夏轩和也反应过来,他惊慌地看向宋思年:“你……你真的不是清溪?!那你是谁——清溪呢?清溪又去了哪里??”
宋思年叹了口气,“所以我是真的烦这种正常讲了一遍不好好听,还要让我再给他逐字逐句划重点的……小学生的理解能力吗?”
老树:“……主人,温柔一点。”
宋思年揉了揉脸,“温柔不了哦——我今晚总感觉被什么人窥视着,但不管把地皮刨几遍却都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来源,这事情实在叫人太不爽了。”
没被搭理的夏轩和更急了,伸手上前,“你说话啊——你到底是谁?你把清溪怎么了?!”
宋思年一把挥开夏轩和抓过来的手,捏住对方下颌往几乎崩溃的白京的方向一转。然后他轻眯起眼,不耐而危险地缓缓开口——
“看清楚了,差点把你的‘13" 见鬼_曲小蛐0 ">首页 15 页, 清溪’怎么了的人在那边,我是负责救的。有仇,你可以趁现在去把人揍一顿,但不能打死,因为我还要用到他;有情,那劳烦你忍忍,我会把你的‘清溪’,哦不,口误,我会把苏雯的‘清溪’还回来,至于是不是你的——我对你们之间那点恩怨纠葛没兴趣。”
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一串,宋思年露出一个冰凉的微笑,“所以,在我耐心告罄之前,离我远点。”
说完,宋思年甩开手,抱臂站到了旁边。
没一会儿,苏雯就带人上来了。
一进房间,苏雯面色焦急地看向宋思年。
宋思年抽出手,指了指白京,“这个,带到隔壁房间,我有用。”他指尖一转,指向失魂落魄的夏轩和,“这个,随便你们怎么处理,总之别让他捣乱,最好在我离开曾清溪的身体前,都能一眼也不用看见他出现在我的视线。”
苏雯点点头,吩咐了下身后的人,随后又望向宋思年:“宋大师,那清溪他——”
“……”宋思年目光往旁边一撇,在他身旁几米的位置,经过刚刚他的鬼力辅助才勉强重新维系住魂魄形态的曾清溪,正虚浮地飘在那儿。“他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顺利回到身体里面,刚好,这期间让我跟那个白京好好谈谈。”
苏雯听了,只得按捺住焦急的心情,点了点头,“都听宋大师您的。”她目光一转,看向房间角落里仍旧抱头蹲着、乖巧得如同不存在的杜强风,迟疑地问:“那这个……”
“哦对,差点忘了。”宋思年揉揉眉心,懒散笑了声,“……杜大师?”
角落里的杜强风一哆嗦,连忙站起来:“不敢不敢,哪里受得住大人您这样称呼,会折寿的……”
宋思年也不介意,对苏雯笑笑,“别看杜大师为人和乐,他可是玄级下品的捉鬼师呢……苏雯小姐,麻烦你给他安排个房间,招待一晚上,也好给杜大师压压惊。”
苏雯毕竟是和乔珅都打过交道的人,听了玄级下品,看向杜强风的目光都有些惊讶了。而几秒之后,从一脸不安和受宠若惊的杜强风那儿转回来,她看向这个被玄级下品的捉鬼师都毕恭毕敬地对待着的“年轻人”,眼神就更加诡异了。
但苏雯还是聪明地什么都没说也没问,“好,我会安排的。”
苏雯随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而杜强风也大着胆子走到了宋思年的面前:“大人,您的力量真是神鬼莫测啊……”
宋思年瞥他,似笑非笑的,“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我的鬼力,现在才想起来拍马屁,不觉得晚了点?”
杜强风老脸一红,跟着认认真真地摇摇头:“不只是您的鬼力之磅礴让我心服——”他伸手一指旁边也只有他们俩能看见的曾清溪的魂魄,“他才是让我惊讶的地方。”
宋思年笑笑,“怎么,你也觉得那木塞子很难开?”
杜强风连连摆手,“白京不清楚,我怎么会不知道——对于到了您这个级别的来说,就是一力破十会,您弹弹指尖的鬼力都足以把那个小瓶子弄碎一万次了。真正让我惊叹的是,您竟然能以自身鬼力温养生魂——”
杜强风吸了口气,显然此时提起仍旧十分惊讶,“我虽不成器,但在捉鬼师联盟里也待了很多年了——鬼力害人的没少见识过,可能以鬼力温养生魂的,别说见过,简直是闻所未闻!”
宋思年闻言倒是难得怔了怔,随后他无辜问道:“其他鬼力强大的灵鬼也不能吗?”
杜强风刚想否定,就犹豫住,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除了您,我也没见过什么鬼力强大的灵鬼大人……但至少是没听过的……”
宋思年闻言失笑,摆了摆手,“就知道你是拍马屁。行啦,别担心,我难得遇上个和自己有缘的,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安心睡一觉——等我今晚问过白京,没什么问题的话,你明天一早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杜强风松了口气,“谢谢大人宽恕。”
说完,他转身就想走。
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宋思年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以后接任务,还是了解一些来龙去脉的好,别只盯着报酬——要是下次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可别怪我不顾念旧缘啊。”
杜强风哆嗦了下,连忙应着声跑了出去。
等房间里所有人都离开了,宋思年敛去笑容,垂手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老树忧心地问:“主人,您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好像就有些情绪不太对……”
宋思年捏了捏眉心,“……真见鬼,我今晚在婚宴上没被人下药吧?不然怎么晕劲儿越来越厉害?”
老树迟疑:“额,或许是曾清溪的身体实在太过不胜酒力的原因?”
“不胜酒力会感觉越来越晕吗?”宋思年晃了晃脑袋,“算了……我得先问完白京,免得迟而生变。”
宋思年说着,迈出步去,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被迫再次扶住桌面,低咒了声:“我今晚到底喝了什么……怎么感觉是直接作用在魂体而非身体上的……”
老树迟疑地问:“可白京那边……不好拖太长时间啊。”
宋思年揉着太阳穴坐到轮椅上,想了想后他摘下了手环——
“你去问吧。”
老树一懵:“……主人?”
宋思年显然整个鬼状态都不太对,只皱了眉,“别告诉我你活了八百多年,连幻化人形都做不到。”
老树沉默了几秒,被摘下来的树条手环自己在空中自动抻直了,竖立起来——
“主人……我、我没单独跟人类打过交道的……”
“凡事都得有第一次。”
“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幻化什么样的形态……”
“按照白京的性取向来说,我建议你幻化成年轻男性。当然,只要能套出幕后黑手的身份目的,你就算幻化成真人等高的芭比娃娃我也不介意。”
老树:“……”
宋思年似乎有点没耐心了:“——去。”
“……哦。”老树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
空中竖立的小树条抖了抖头上的绿芽儿,晃晃悠悠地蹦出了房间。
空气里安静下来。
有些支撑不住意识清醒的宋思年单手撑住额头,他瞥了一眼旁边依旧是昏迷状态的曾清溪的魂魄,然后才低低出声——
“到底谁在外面,出来吧。”
“……”
回应他的仍旧是一片沉寂。
宋思年咬了咬嘴唇,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帮助。
——
这具身体在旁边本魂的吸引下,对他的排斥力愈增;而不知何时的酒液里被做了手脚,伴着那昏聩感,宋思年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慢慢坠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直到昏过去前,宋思年还在感慨:希望老树聪明一点吧……
良久的死寂之后,一个沉默的男人走进了房间。
直到宋思年身旁,那人才停了下来。
第39章
宋思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
睁开眼时, 面前弥漫着山雾, 低头是一条砾石铺的蹊径, 蜿蜿蜒蜒地往雾气深里通去。前面似有人声, 还有些斑驳的影儿, 他看不分明,便顺着那蹊径走上去。
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手里提着裹着红色绸布的方盒子,面上带着或是恭敬或是喜色,三五成群地沿着宽起来的山路往上走。
那些人的身上都穿着长袍古服,宋思年却没觉着奇怪,好像就该这样似的。
他于是跟着那些人,不知目的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座气派堂皇的山庄。
山庄正门, 黑底金字的牌匾上描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宋”字, 牌匾四周还被红色的绸布系上了喜庆的装点。门外站着器宇轩昂的大汉, 穿着黑衣短打, 表情严肃地守在门口。
然而这丝毫没有破坏来观礼的人们的喜悦。
他们手里拿着红纸黑字的婚礼团书,一个接一个地从两边进了山庄正门。
宋思年没有那种东西,他也没带任何贺礼。但看着这山庄门的时候,他却丝毫没有半点怯意, 而是再自然不过地走了进去。
也或者那感觉更像是“回”,而不像是“去”。
进了山庄之后, 走了几步路,来时一同的人们却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山庄里走来走去。那些路过的仆从下人却似乎没一个人看得到他, 皆是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
宋思年走着走着,天色便暗了下来,面前景色一转,变成了一间带着两派耳室的正屋。
屋里亮着盈盈的烛火,似乎还有一点隐约的声音从门缝里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