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鬼气结失语,周身鬼力沸腾起来,一副要当场和宋思年干架的情势。
连中场休息期间会场内其他的捉鬼师和灵鬼都忍不住停住了各自的交流对话,纷纷望向鬼力汹涌的这一位置来。
不知道场中谁小小地嘀咕了声——
“终于有灵鬼看不下去,准备出手清理门户了吗……”
而焦点中心,宋思年皱起了眉。
“主人,您怎么了?”老树担心地问。
随着外面灵鬼的鬼力愈发汹涌地来势滔滔,宋思年的脸色也逐渐沉了下去。“……他鬼力一调,阴气过重,我若以鬼力和他相冲,体内阳气很难支撑到今晚离开。”
这话一出,宋思年手腕上的树芽儿都抖了抖。
“也罢,管它呢。”宋思年眼神一凝,瞳仁里诸般情绪瞬间降至冰点,一点隐隐的红色攀上他的眸子,他手掌一抬,鬼力就要倾巢而出。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一只手蓦地压住了他的。
宋思年面前光线一暗,一道身影踏进了他原本只能容下一人的蛋形椅内部,直接倾身上来。
而与此同时,进来的男人单手拍到了蛋形椅内的某个按钮上。
咔嚓一声。
彩色蛋形椅被从内部完全封闭。
而旁边黑色蛋形椅里的男人已然没了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安静如鸡的会场内——
脑补了一下此时被封得密不透风的彩虹蛋里两人的体位
众人:
第48章
宋思年是在自己的鬼力只差一线就要释放时被阻断的。
手掌甫一被按在座椅上, 他本能一怔, 随即抬头, 入眼便是那张黑色的面具。他甚至能够感觉到, 男人穿着黑色长裤的双腿不偏不倚地踩到自己脚下的空隙里——他垂弯的双腿膝盖之间被男人横插一足。
没等宋思年做出反应, 男人抬手,蛋形椅内部的闭合按钮被拍下,登时一切可见的事物都随着光线的消失而离开了视野。
一片漆黑。
而在宋思年的鬼力探查范围里面,一切外物也已随着蛋形椅的闭合不复存在——唯一剩下的,只有近在咫尺和自己双腿交错、呼吸可闻的男人。
蛋形椅内安静了几秒,宋思年回过神,微微皱起眉:“你进来干吗……”
男人没说话, 空垂的手摘下了面具放到一旁座椅的扶手上, 而他按在宋思年手腕上的另一只手并没有离开, 反而以那为支撑点, 俯身下到足够耳鬓厮磨的距离才停住。
静止几秒, 他侧过棱角分明的下颌,鼻尖在宋思年的颈旁不轻不重地嗅了一下。
宋思年刚要出口的第二句话就此噎在了喉咙里,身形更是瞬间绷直得几乎僵硬——
“你……”
“阳气这么虚弱,还逞能?”男人微微抬头, 带着点沙哑的声线在这密闭的狭小空间里就更是低沉得像是能蛊惑人心。
只不过说话时他微微皱起眉,语气却是难得地有些发冷。
纵使是傻子也听得出他此时的不悦。
宋思年从方才极为暧昧的动作和气氛里回过神, 闻言眉尾一扬:“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依存阳气?”
双手撑在宽大座椅里的青年两侧,男人微微沉声:“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接近我的?”
“……”宋思年心里一虚。“咳, 那什么,虽然我承认我接近你确实具有目的性,但你隐瞒了我那么多、还看戏似的任我在你面前折腾,我们这也算是扯平了。”
“扯平?”
男人重复了遍,声音平静,却又隐隐让宋思年从里面察觉出一种莫名的暗怒还有什么别的复杂情绪。
……这人也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么?
没等宋思年再细细去琢磨,就感觉到男人再次动作——
他右手抬起,在左手手腕处不知拨动了什么,只须臾之间,宋思年所感觉到的那种阴阳交汇驳杂的气息瞬时一震,其中的阴气缓缓散去,而只剩下至阳气息。
“之前在苏家会所,果然是你……”宋思年目光一闪。
“不是我,你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到现在?”
宋思年一愣,随即眯起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忱垂眼看他,淡金色的光藏在他的瞳孔深处,“那天的酒里有人做了手脚。”
宋思年皱眉:“——不就是你做的么?”
“不是我。”谢忱瞳色一深,“那晚有人给你敬的酒里,包含了能让你陷入昏睡然后散尽阳气的‘脏’东西,如果不是我给你渡了阳气,你那晚就已经要重新进入沉睡状态了。”
宋思年眉皱得愈发紧:“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没有阳气就会进入沉睡状态的?而且……渡阳气?怎么渡?”
谢忱眼睑一压,“抬头。”
“……”宋思年近乎本能地循着男人的话音扬起下巴——而在他反应过男人声音里似乎有些与平时不同的喑哑时,再想后悔已经晚了。
原本就近在咫尺的呼吸蓦地压下,近乎贪餍地吞噬掉了他的气息。
唇舌纠缠,宋思年懵了一秒便想退开,同时抬手推阻出去,然而原本撑在他身体两侧的男人的双手像是早有预料——谢忱左手将他手腕一捏,唇舌稍分的空隙里把他的手腕拉上去压在蛋形椅拱形长靠背的顶端,另一只手向后抚住宋思年的后颈将他向前一拉。
炙热的呼吸再次纠缠住他。
“大概……”
男人沙哑的声线摩擦过他的耳膜,带着似有若无的哑笑和泄愤——谢忱在青年丰润微肿的下唇上稍加力道地一咬,把青年情不自禁的一声闷哼嚼碎了吞下肚去——
“……这样?”
“…………”
凭良心讲,宋思年觉得这个吻他很享受,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很想把这男人从蛋形椅里踹出去的冲动。
——
尤其是有记忆的这八百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在其他任何捉鬼师或者灵鬼身上感受到的、只有他让别人感受过的、一丁点反抗希望都不存的气息压制,此刻就这么出现在这小小一方蛋形椅里。
抛开之前男人出现时那足以震撼全场的可怕的灵力凝实度不谈,宋思年很怀疑外面无数这天底下最厉害的捉鬼师们的灵力捆到一起,是不是能和这个男人相提并论?
或许乔珅当初说的没错。
谢姓里的这种异数……根本就不该算是人。
直到感觉到宋思年体内的阳气逐渐恢复到足以支撑日常行为的充盈程度,谢忱才结束了自己“公报私仇”的行为,稍稍直身离开了青年的唇瓣。
还没等他完全站直,就听见身下窝在座椅里、被他亲得气都不顺还要逞能的青年凉飕飕地笑了声——
“动作很娴熟啊……你都给多少鬼渡过阳气啊,谢大人?”
“……!”原本神色恢复淡定的男人蓦地身形一僵,过了几秒他才沉眸哑声问,“你叫我什么?”
之前气得有点口不择言的宋思年眼神闪了闪,心里也有些暗恼——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脱口就把自己之前在苏家会所昏迷时梦境里听见的那称呼叫出来了。
连语气尾音声调都似乎和梦里那人一模一样。
宋思年皱起眉,不知原因地有些厌烦这种相像。他撩起眼帘在黑漆漆一片里看向男人模糊的身影,懒洋洋地说:“没什么,多谢您‘款待’——您慢走,恕不远送。”
“……”
男人没动,低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蛋形椅内沉默了一会儿,宋思年哑声笑了笑,“怎么,还有什么‘买一送一’的活动酬宾?”
作为唯一见证“人”的老树安静如鸡了半天,这时也终于忍不住小声地提醒宋思年:“主人,您可少皮两句吧,这可是密封空间……以他那可怕的灵力,您得小心他杀鬼灭口……”
宋思年撇撇嘴,撑着下巴颏转向一旁。
然而男人仍旧没有动作。
宋思年终于忍不住了,转回去诚心发问:“——你为什么还不出去?”
“……”谢忱眉眼沉沉地看着他。“这儿的事情都与你无关,待得无趣了便尽早离开吧。”
说完,男人拿起一旁面具重新扣上,拨好阴阳气息之后便按下了身旁的按钮。
蛋形椅外壳缓缓打开,谢忱一步跨了出去。
须臾之后,在男人的身影离开后,宋思年分明地感觉到了无数好奇而隐忍着八卦欲望的目光落向自己这里。
宋思年抬手摸了摸还有些火燎似的唇,沉着眉眼叹了一声。
老树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主人好像有点难过?”
宋思年:“我不该难过吗?”
老树:“额,确实该难过,毕竟您母胎单身八百多年,第一次的初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拿走了,换我我也会难过的。”
“……按他的意思,第一次是在苏家会所里就没了,所以今天不是初吻、没什么好难过的。”宋思年仰回了座椅里。
老树:“那您这是——?”
宋思年:“我只是在遗憾——亲了两次,我竟然一次都没能看见他接吻时的表情啊。”
老树:“…………”
静寂半晌后。
老树:“您心真大。”
宋思年没有作声。
在老树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他眸光微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滚烫的唇瓣。
真是初吻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为什么会觉着,这呼吸相闻的亲昵里……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这一晚的下半场结束时,宋思年窝在最前面的蛋形椅里面已经昏昏欲睡了。
听着主持盛典的捉鬼师宣告结束,宋思年配合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便站起身等着离开。
没成想之前找事的灵鬼又把他拦了下来。
宋思年对这灵鬼是半分耐心都没了,一照面就冷下眉眼:“我现在心情真的很一般,你最好别让我找着撒气的理由。”
那灵鬼气极,却难能拼命地忍了下来,扭开头语气生硬:“你是第一次来参与盛典,我姑且提醒你一句,免得丢了我们灵鬼的脸——待会儿去到的居处是锥形构造,你们坐在第一环的,是直接上最顶楼的六个房间。”
说完这灵鬼就要走。
刚迈出一步去却感觉到一股阻力从他袖口传来。
这灵鬼回头一看,顺着那只白生生的手就瞧到了宋思年脸上——青年清秀的面庞上带着好奇,“六个?不该是七个房间吗?”
无辜得好像刚刚还冷着脸放狠话的不是他一样。
灵鬼:“…………以前就只有四个世家外加灵鬼和自由捉鬼师,现在突然多出个焦家来,顶楼却已经分成了六个大房间,自然没法再增添。”
就仿佛是为了应景他的话,旁边主持盛典的捉鬼师下了中心台子,走到旁边黑色蛋形椅前,语带歉意地开口:“焦家主,以及这位大人,非常抱歉联盟内只能提供顶楼之下的房间供您休息;之后联盟内一定会对这方面进行改善,请两位见谅。”
戴着面具的男人没什么反应,旁边站着的焦舜却眉峰一拧,“焦家申请恢复世家地位的提案早就交出,为何联盟内没有早做安排?让我们居于顶楼之下,可是联盟内有人要警告我们是低人一等的?”
被质问的捉鬼师一时之间脸色有些难看,偏偏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尤其是…………这捉鬼师偷眼瞥了一下坐在椅中沉默着的男人,对方隐忍不发的气息离着近了,都让他觉着莫名的胆寒,万一真惹怒了他…………
气氛正尴尬的时候,戴着面具的男人开了口:“焦家主。”
焦舜刚要继续质问的话音一停,他犹豫地转向黑色蛋形椅里的男人。
那人声线微沉:“不必计较,无碍。”
焦舜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压了下去,微攥紧了拳低下头:“好的,大人,我会让他们为您——”
“其实,我有个好主意哎。”
就在此间,旁边突然插进个懒洋洋的调子来。
那轻巧得近乎孟浪的语气让焦舜眉毛一竖,扭过头看向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要怒斥开口的不知哪个后辈——
“大人面前,何时轮得到你说——”
话到一半,戛然而停。焦舜尴尬地张了张嘴。
——
他突然发现开口的并不是家里哪个后辈,而是从彩虹色蛋形椅里懒洋洋地爬出来,正挂在椅子边上的青年。
暂且不说坐在所有灵鬼的最前面,本身代表着一种怎样的实力,单说这个之前他们从未见过的神秘青年和他们焦家追随的大人之间那让所有与会捉鬼师和灵鬼都猜测不透的暧昧关系……
焦舜神色尴尬地看向黑色蛋形椅里的男人。
那人在听见青年的声音时,就身形微动,随后站起身出了蛋形椅。
他踏出来时,宋思年正笑眯眯地对主持盛典的捉鬼师说:“不是有六个房间吗?五个人单独住,另外两个人住一间就是了。”
“啊?”主持盛典的捉鬼师讪讪地笑,“这……我们实在没法要求别的大人让出一半房间,而且这位大人可能也并不愿意……”
“没事,我让一半给他啊。”宋思年笑眯眯地转头看向戴着面具的男人,“怎么样?‘这位大人’,你愿意跟我住一个房间吗?”
场内一时安静。
话题圈子中心的其余捉鬼师和灵鬼顿时都觉得尴尬而多余。
面具后的深邃瞳子盯了宋思年几秒,掠过星星点点无奈的情绪去。
“……走吧。”
众人自然听得出来,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一时各自脸上眼底的情绪都称得上是精彩纷呈了。
而焦点中心的宋思年丝毫不为那些复杂目光所动,动作利落地转身就要走。
“这位大人——”
身后那主持盛典的捉鬼师连忙喊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