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年闻言不但没和老树计较,还很认真地点点头,看向谢忱——
“它总结得没错,我差不多就是那么个意思。”
谢忱眼神一深。
有那么一瞬, 宋思年感觉到男人身上的灵力猛地翻涌了下, 只可惜连零点零零零一秒都不到, 就被直接镇压回去。
那样可怖的灵力, 却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然后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男人垂着眼无奈地看他——跟从前在他眼里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一样,看起来平凡无奇。
“嗯……”宋思年表情古怪,“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我收回前言吗?”
“不。”谢忱目光深沉,“把它留着, 不要现在。”
宋思年:“那什么时候?”
谢忱:“以后,等我取回宋家欠我的东西、等你解除封印…………会有很多机会, 我们慢慢‘探讨’。”
宋思年狐疑地盯了男人几秒,随即耸了耸肩,“好啊, 我懂你的意思——合作第一,情爱第二嘛。”
谢忱:“……”
两人的对话没来得及再深入一些,就被房间里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叫停。
宋思年奇怪地皱起眉,目光在谢忱身上打量了一遍——
“什么声音?”
谢忱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只纯黑色的手机,低头瞥了一眼,“……市局的电话。”
“电话?”宋思年惊奇地盯住谢忱手里的黑色手机,“这是哪个运营商,信号基站都插到鬼市来了?牛啊……不过以你的年龄辈分,我还以为你会拿出个小灵通或者大哥大呢。”
“……”谢忱无奈地看了宋思年一眼,抬手接起了电话。
说了几句之后,谢忱挂断了电话,看向宋思年,“有个案子报到信息侦查中队了,我需要回市局一趟。你呢?”
宋思年问:“能报到你们信息侦查中队的,都是跟鬼相关的案件吧?”
“嗯,至少是有这方面嫌疑。”
“那我跟你一起呗。”宋思年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把手插回裤袋里,“我看你在市局好像不显露灵力办案的样子,有我在也安全一点。而且,不管基于目前的合作关系还是未来可能有的情爱关系,我帮你都是应该的,是吧?”
谢忱垂眼看他,“……你自己说的这些,等封印解除以后,最好也都记得。”
“谢顾问,你这是在威胁我?”宋思年没心没肺地笑,“啊,我好怕呢,你能对我怎么——”
尾音未尽,宋思年的余光突然扫到了还浮在空中的画卷。
画卷上的长发男人似乎正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眼前蓦地闪过之前在迷障叶作用下看到的“幻境”,宋思年本能地咽了口口水。“……嗯……既然是市局急招,案件肯定情况比较急,我们还是路上说吧。”
话没说完,宋思年已经溜出房间了。
站在原地的男人唇角不明显地勾了下,他左手在空中随意一挥,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画卷就蓦地卷到了一起,然后迅速地飞进了画匣子里。
匣子上盖“砰”地一声关上了。
谢忱指尖在空中点了几下,一道淡金色的符文隐约从他指尖下飞了出去。
须臾之后,那画匣子便和符文一起消失在了房间里。
而做完一切的男人神情自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平静地出了房间。
……
出了鬼市南门所在的墓地,宋思年看向谢忱,“这附近一贯的人类交通不便——你应该也能坐鬼市大巴吧?”
谢忱:“鬼市大巴,普通人看不见的。”
宋思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
谢忱:“但普通人看得见我。”
宋思年:“那又怎么——”话音戛然而止。两秒后宋思年好奇地问:“他们会看到你在天上坐着飞吗?”
谢忱:“嗯。”
宋思年:“……好的,我们打车吧。”
谢忱这次没接话,而是低头看了看腕表,然后才说:“在珅楼的时候我已经给市局发过地点了,他们会派车来接。到路边等吧,车应该要到了。”
“……”
两人从鬼市南门墓地出来之后,就近到路边等了一会儿,果然没多久便见一辆亮着警灯的车从甘城市内的路线方向开了过来。行经墓地时,警车开始减速。
之后,似乎是看到了两人的身影,那警车停到了路旁两人身边。
车门一拉开,宋思年就听见了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
“大晚上的来墓地,谢顾问您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就是有下次的话能不能麻烦您和毛队说说,别总让我这样胆小的来,中队里不还有其他一堆人嘛……”
宋思年抬头一看,乐了。
——
果然是警局那个叫孙得星的小警员。
“好久不见啊,小孙。”
“……啊!有鬼啊谢顾问——!!”
驾驶座上抱怨得起劲的孙得星被面前突然近距离多出来的一张小白脸吓了一跳,差点当场从驾驶座上蹦起来。
“啧,胆子真小。”宋思年嫌弃地撇撇嘴,往后拉开了一段距离,坐回到后排座位上,懒洋洋地往靠背上一倚,“怎么,这才分开多久,你就对我一点印象都没了?”
听了这话,似乎仍有些惊魂未定的孙得星这才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地扭过头看向坐在谢忱身旁的人。
看了几秒,孙得星眨了眨眼,“……宋……宋先生?”
“这才对嘛,怎么说我们也是在葛家村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宋思年笑眯眯的,“看在你还记得我的面上,不跟你计较了,开车吧。”
“……哦。”孙得星蔫蔫地缩了回去。发动车,开了出去。“不过都这么晚了,谢顾问和宋先生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外的墓地里来了啊?”
谢忱刚要开口,就被旁边宋思年笑眯眯地抢过去话头——
“当然是幽会啊。”
“——??!!”孙得星震惊地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青年,然后又看向谢忱,目光和声音都颤巍巍的,“真……真的吗……谢、谢顾问……”
“……”
谢忱无奈地侧眸看向宋思年,“好了,别闹了。”
宋思年耸耸肩,看向车外,“哎,现在的小年轻,可实在是太不经逗了啊……”
驾驶座上“不经逗的小年轻”被这话憋得脸通红。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着声儿对宋思年解释:“这不怪我,我要是平常还能有判断力的,实在是快吓破胆了——我还没这么晚开过夜车、更没开到过墓地呢……来的路上差点吓得跑错高速。”
宋思年闻言笑笑,“那你得庆幸啊,你这是刚开到墓地旁刚好就遇见了我们——这墓地外面的路也弯弯绕绕,没迷里面你算运气不错的了。”
“所以墓地修这么大干嘛啊……”孙得星咕哝了句,“啊,对了,谢顾问,您放在局里的个人终端我给您带过来了,就放在车门内侧,这次案件相关的警情通报已经发到您的个人终端上了,毛队让您去到市局前先在路上了解一下情况。”
“嗯,知道了。”
谢忱应了一声,从旁边车门里侧拿出了一块平板电脑大小的个人终端。
他这边打开后,宋思年便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看起来还挺好玩的。”
谢忱无奈,伸手把青年下颌托住,扶到一旁,“这是警局专用的个人终端,用来传讯案情,不是玩具。”
“……哦。”宋思年撇撇嘴,坐了回去。
过了片刻,估摸谢忱已经把案情看得差不多了,宋思年才问道:“所以是什么情况,需要三更半夜地把你往市局拉?”
谢忱关上终端,微微皱眉,“是个举报案件。”
宋思年一愣:“举报?贪污受贿吗?这种怎么会跑你们中队去?”
“不是。”谢忱说,“是有人通过捉鬼师向市局举报,怀疑自己的亲生弟弟通过雇佣收买鬼类,害了他们家里的老太太,还想勾结律师、伪造遗书,独霸遗产。”
宋思年:“嗯,…………嗯?”
从知道谢忱能听到自己声音之后就一直没再开口的老树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地念叨:“主人,这个案情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宋思年面无表情:“……我特么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迟疑了两秒,他看向谢忱:“难不成……这个举报人叫陈耀瑞,他举报的亲生弟弟叫陈耀丰?”
谢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
宋思年表情无辜——
“实不相瞒,我可能就是举报人所述案情里那个‘被勾结’的律师。”
谢忱:“……”
前面驾驶座上的孙得星惊叹地看了宋思年一眼,然后才小声地提出异议:“谢顾问,我们中队情况特殊,好多签了保密协议的,这么跟宋先生讨论案情……可能不大合适。”
谢忱对这的反应就平淡多了,“我已经向上面提交申请,申请批准他成为中队编外调查人员。”
“哦哦。”孙得星放心地缩了回去。
宋思年则好奇地贴过来,魂音传声问:“你什么时候已经申请了,我怎么不知道?”
谢忱神情淡定:“一分钟后吧,我先拟个申请草稿。”
宋思年:“……”
第62章
回市局的路上, 宋思年把自己之前去陈老太家的前因后果中间过程都给谢忱讲了一遍。
“……所以就是这样了。”
说完之后, 宋思年冲谢忱眨眼, 魂音里的语气听起来也委屈得很, “小民甚是冤枉, 还请大人查明真相,还小民一个清白啊。”
谢忱这会儿已经习惯了宋思年的不正经,眼神表情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他看着个人终端屏幕上的案情报告,眼也不抬地说:“冤枉?你可不冤枉。”
宋思年也不辩驳,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愣是让他眨出了点水光。趁着这点眼泪水没干,他可怜巴巴地凑到谢忱面前,“大人……”
谢忱不经意地一抬视线, 和那双润着水色的桃花眼撞了正着。
男人的身形蓦地一僵。
须臾之后, 他近乎狼狈地敛下眼睑, 快速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人的报案原因是他之前在返家途中, 路遇一捉鬼师, 发现他身周还有鬼力痕迹残余,之后捉鬼师跟随他回到他母亲旧屋,发现确实出现尚存大量鬼力,事有蹊跷, 这才报案。”
男人语速不疾不徐,节奏平缓得和素日里一般无二——如果不是那声线里遮掩不住的沙哑, 那宋思年大概真要以为这人丝毫没受到自己的影响了。
计谋得逞,宋思年洋洋得意地倚回了自己的座位,“那他就怀疑我和他弟弟?这完全没道理嘛。”
谢忱:“怀疑弟弟的理由是其母亲生前, 只有弟弟陈耀丰回过家里。”
“……”
一听这话,宋思年眉眼间原有笑意蓦地一寒。须臾后他冷然笑了声,“不孝背德反而成了脱罪的借口?好啊,他不就是想拿遗产吗?那我这个被‘嫌疑人’的律师一定会尽我所能……让他一分钱都拿不到。”
谢忱微皱起眉,看向宋思年,“和你无关的事情,涉足太深不好。”
宋思年:“本来确实无关,现在可不一样了,是他硬要把我牵涉进来的。”宋思年眸光一烈。只不过刹那后那眸里的凌厉就褪了干净,他笑眯眯地探过身去看向谢忱——
“等等,你刚刚是在关心我吧?”
谢忱垂眼打量着他,薄唇微动,正要开口的前一秒,他们所坐的车子突然一个急刹。
几秒之后重稳身形的宋思年懊恼地看向架势座,而坐在那儿的孙得星满脸无辜地转回来——
“到了。”
宋思年面带微笑地磨了磨牙,终于把与谢忱交流的魂音转为说话——
“用说的不好吗,啊?”
孙得星立刻辩解:“我那不是看您和谢顾问在后座你一个动作我一个表情地表演默剧,实在不忍心打扰吗?”
“……默剧?”宋思年露出有点牙疼的表情。
孙得星:“对啊。只有动作表情没有声音,那可不是默剧吗?”
后座没说话的男人推门下车,走出去几米后才无奈地垂了眼,耳边仍有陆续的对话声从身后车里传来——
“不过宋先生,你们刚刚表演的默剧剧本是什么?审讯剧吗?”
“呸,那是心灵感应上的交流。”
“……哦。不过说真的,宋先生,我还没见过谢顾问在谁面前像是跟您一起时一样的,您两位真的就只是朋友关系吗?”
“我们关系比较复杂……你这种小孩子家家的,说了你也不懂。”
孙得星小声咕哝:“——我不小了,宋先生您看起来还没我大呢……”
宋思年:“我这是冻年……哎不对,那词叫什么来着。”
老树无语,“……冻龄。”
宋思年:“哦对,我这是冻龄。”
孙得星:“……”
宋思年:“你刚刚不是说他在你们面前不是这样吗?那是什么样,快讲给我听听。”
孙得星:“嗯……大概就是我时常怀疑,他是真的28,还是已经82了。”
宋思年:“可能2800也说不定呢。”
孙得星:“啊?宋先生您说啥我没听清?”
宋思年:“我没说话,你幻听了。”
孙得星:“……”
虽然谢忱已经从宋思年那儿了解了案件的前因后果,但查案流程却没法省略。
第二天一早,谢忱和宋思年就开车去了陈耀丰的家中。
“今天怎么是你亲自开车?”宋思年坐在副驾驶座上,漫不经心地问,“小孙怎么没来?”
“……小孙?”谢忱微微挑眉,侧过头看向宋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