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发信息给罗星弈后,也跟着去看了一眼现场,看完就脸色发青地去洗手间了。这会儿带着一脸水珠回来,像是好好洗了一把脸醒神,进门后一边拿纸巾擦脸一边到处张望,白净的娃娃脸上头一回没了那种嬉皮笑脸的随性,多了些沉色。
他见罗星弈已经靠在瞿临肩上睡着了,而瞿临一直垂着眼看书,明显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模样,难得没有犹豫,也没露半分怂态,确定方位之后便径直朝两人走去。
“瞿临,借一步说话方便吗?”欧阳瑛没有寒暄,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说。
瞿临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凝重,眉头微微压着,的确是有话要说,便将随手翻阅的书放在了一边。动作间,罗星弈的头随着他的动作耷拉下来,有些过长的柔软发丝顺着瞿临的肩窝垂落下来,随着呼吸一起轻轻划在皮肤上。
说实话,瞿临有点不想去。
“不会需要很多时间,这件事我不得不说,”欧阳瑛顿了顿,认真地看向瞿临,“请你听我一言。”
说完,他的目光落到罗星弈的身上,似乎头疼的叹了口气,他转身往外走,“我先去外面等你。”
罗星弈听见了欧阳瑛的话,但实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把头埋在瞿临肩头拱了拱就自动往另一边倒去,继续睡下了。
瞿临随手替他盖好身上的外套,起身跟着欧阳瑛往外走去。
守在门口处的两名保镖看到欧阳瑛要出门,都问他去干嘛,铁血无情地叮嘱他不要到处乱跑,安静待在室内。
欧阳瑛正想用出去抽根烟的借口糊弄过去,但见瞿临一出来,两位保镖不仅瞎了,还自发替他拉开了门,恭敬请他出去,顿时内心复杂,感慨世风日下。
两人前脚走出门,跟着戴优去围观现场情况的人们就后脚陆陆续续回到了大厅。
他们应该是在那边发生了什么矛盾,几人骂骂咧咧互相指责着回来,见瞿临不在,声音便肆无忌惮起来。
“好了,现在把我们关在这里不让出去,嫌疑最大的那个倒是不见了。”
“少来了,贼喊捉贼吧?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之前在和她抢房间!”
“放你妈的屁!我要是能有那杀人的力气,我现在就他妈撕烂你的嘴!”
“吵吵啥!最后一天了偏偏出了这事,还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进桃源!”
“早知道瞿临要来桃源,我就是死也不会来这儿!说得好好的世外桃源,这才不过一天就出了人命。能这样杀人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偏偏戴小姐还包庇他!”
“嘘!你可把嘴巴闭严吧,一会儿让那尊杀神听见了,我们都得死!”
罗星弈躺在沙发上,睁开了眼。酒红色的眼瞳已经褪去了睡意,一眨不眨地听着闹哄哄的谈话。
另外一边,欧阳瑛出大厅后也没走太远,毕竟现在正是特殊时期,每个人在理论上都是犯罪嫌疑人。他也不想桃源的人难做,就在楼外的庭院挑了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在山顶的缘故,白天到还不觉得身在秋季,一入了夜温度倒是骤降了下来,吹得人凉飕飕的。欧阳瑛打了个喷嚏,有点后悔没带件外套出门。
此时夜深人静,庭院一角的花树也被染成夜色,在高悬天上的奇特光晕中偶尔明明灭灭。
这种美如极光的东西在之前的北方基地也有,但桃源这里的更高更大覆盖面更广,把门外的桃源乡也囊括了进去。白天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来,只有晚上暗了光线,才偶尔能看到天幕上似有流星划过般拉出一条银线。
在提醒着人,这里见到的天空,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天空。
欧阳瑛站在树下,仰头看着这树冠如伞盖的恩典花树,听见瞿临走来的脚步声后,才转过身来说道:“瞿临啊,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废话,那我就直说了。不出意外的话,天亮我们就都能正式进入桃源,有两件事,请你一定要听进去。”
他又看了一眼高大的树木,用上了告诫的语气,“其一,桃源比大家想象的更古怪一点,你和罗星弈,千万不要动这个恩典花树。这是当地的圣树,这是一个宗教帝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其二,无论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都是站你们这边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要害罗兄。”欧阳瑛看着瞿临,语气和表情都十分郑重,就差指天发誓了,“我跟罗星弈交朋友,是真的真心把他当朋友,从没想过图谋他什么!这是我一定要申明的。”
回廊通向庭院,瞿临并没有走到庭院中来,而是站在回廊的阶梯上一言不发的听着。
他原本就比欧阳瑛高一个头,此时站在阶梯之上,更显疏远。目光也落在庭院中的那颗花树上,因为只注意着花,倒像是对欧阳瑛的话有些漫不经心。
等欧阳瑛这席无头无尾的忠言说完了,庭院中再无人言语了,瞿临才在欧阳瑛开始忐忑的心情中,缓缓开口:“当然,不然你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他语气平静,目光也平静,在看向欧阳瑛时,却像是洞察了一切,“知合制药的二公子。”
欧阳瑛在听见“知合制药”时心猛地一沉,但并不意外瞿临知道他的背景。
是了,也只有罗星弈这样心大到连新闻联播都不想看的人,才会不问缘由不查信息就跟人结伴同行。瞿临可不是个爱好结交朋友的人,估计早把他家三代都查了个遍。
“行吧。”欧阳瑛笑了一下,“瞿四少爷,明人不装暗逼。你既然已经调查过我,大概也能猜我来桃源干什么,所以我上面跟你说的话,都不是玩笑话。以我个人名誉作保。”
瞿临想了想,忽然问:“你突然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是因为今晚的事吧?”他看着欧阳瑛,可以说是十分敏锐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欧阳瑛摇了摇头,也不多作解释,只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尽到提醒义务。你也知道,今天这一条人命没得蹊跷,我不敢乱揣测把你们往错的方向引,我只能说,千万慎行。咱们都当心吧……尤其是罗兄,他这个人心里磊落,应该是没吃过什么苦,有时候想法也是很天真的。你多帮他看看吧。”
欧阳瑛话里话外对罗星弈的熟知让瞿临不禁皱了些眉,不过认识几天,乱评价什么?况且这人大半夜突然跑来表忠心的行为也未免太可疑。
一时间,瞿临心里的想法转了个圈,却没选择直接点破,只是垂问道:“欧阳瑛,以我们和你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熟到让你专程来提醒吧?”
察觉到瞿临这句话里的冷意,欧阳瑛悄悄缩了缩脖子,心念电转。在这个话题上逗留太危险了!瞿临完全就是在挖坑给他跳啊!伸头缩头都要挨刀!
机智的瑛老板当机立断选择装死,把话题往别处引,开始打上了太极:“熟啊,当然熟!说话就是朋友,结伴就是兄弟!做兄弟的,当然看到蛛丝马迹就要赶紧招呼才行啊!”
“再说,”讲完正事的欧阳瑛又恢复了那老神在在的神棍模样,揣着袖子悲秋怀月感慨,“看到你们,我就想起了当年的我。”
他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我也是像这样,看着别人谈恋爱的。”
瞿临不知道欧阳瑛在说些什么,他既然不愿意再说正事,瞿临也不会再搭理他,转身便走。但走了两步突然明白过来,倏地转头看向欧阳瑛:“你在说谁!”
欧阳瑛被瞿临这一眼吓了一跳,差点忘了刚刚自己说了什么,想了想才道:“你和罗星弈啊……”
夜风中似乎含有什么植物的清香,但吹过欧阳瑛的身旁时,他只觉得凉。
“……不好意思?我会错意了?”欧阳瑛揣摩着瞿临的脸色,“可你们平时看着的确不是什么正常朋友的相处方式啊,也太亲近了些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欧阳瑛这插诨打科的玩笑之语,却在瞿临平静的心中投下了一颗激起千层浪的大石。
滔天巨浪之后,被淋得满面透湿的瞿临顿住了脚步。
因为刚刚那一刻,在欧阳瑛说“亲近”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突然像是要跳出来一样撞动了一下。
像是被人戳破了什么秘密一般。
作者有话说
下面有请临总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临总不容易求求你们给他一个谈恋爱的机会吧主线剧情先给我压住)
恭喜瞿临同学意识到自己是个基佬,斯莱特林得一分!罗星弈同学还需要加油呀!
第四十八章 :我在乎
凌晨3点29分,一场争吵之后,会客大厅再次安静下来。外来者们界线分明的各自分散,小声交头接耳着。
最初的兵荒马乱之后,大家也渐渐回过神来了,毕竟都是在乱世锤炼过的人,哪儿能真被一起凶杀案给吓住。所以很快,外来者们的注意力就从谁是凶手转移到了与自身有关的问题上。
两个男人站在墙角抽烟,吞云吐雾间,小声聊着:“有人在搞我们。”
“怎么说?”身材微胖的男人抽完一根烟,把烟蒂扔在地毯上碾了碾,拿出烟盒又抽了一根点上。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推了一下镜框,说道:“你没数人吗?我刚问了老刘,他说了,之前每个月进入桃源的人都是十个,偏偏我们这次有十一个!”
“多了一个!”
“对啊!”眼镜男狠狠抽了一口烟,“但现在不多了。我们又是十个了!”
微胖的中年男人抖了一下,“那那个女的被杀,是因为她‘多余’了?——有人本来不该进,但是拿到了名额也进来了。但是因为每个月只能进十人……为了避免被什么人发现,就干掉了她,顶了她的名额?”
眼镜男点了点头,“我觉得**不离十。而且这个人费尽心思混进我们之间,又专挑这个时间下手,让我们卡在真正进桃源之前,说不定还想干点什么!他们一口咬定是瞿临,我看倒不像,他太有名了,想在这里浑水摸鱼根本不可能。”
“那会是谁呢?”
眼镜男默不作声的吸了口烟,没说话。微胖的中年男人也沉默下来,开始挨个盘算剩下的外来者内谁的嫌疑最大。
他俩沉默着认真思考了一分钟,这才发现不对劲,猛地看向身边突然多出来还一直在接话带节奏的第三个人,“你谁啊!”
罗星弈无辜的眨眨眼,将防风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对墙角的另外两位面壁者说:“你好,免贵姓罗,正在面壁①,请问我可以加入你们的讨论组吗?”
眼镜男和微胖的中年男人捏着烟对望一眼,都想起了面前这个皮肤白皙的长发男人是跟在瞿临身边的人。
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这里,也不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回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两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二话不说解散群聊,走了。
罗星弈虽然被拒绝了加入群聊,但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他现在知道了,原来桃源每个月竟然还是有特定的准入名额的!
而且听起来,这好像还是个历来传统,一届一届又一届流传来下的“规矩”。
但奇怪的是,如果说每个月进入桃源的人数真的都有定限,为什么在这一路上,提前打听过桃源消息的欧阳瑛没有提过;守门的夏老没有停止放人入内;“培养花房”的管理者戴小姐更是没有对人数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好像本该如此似的。
……桃源真的有每月只能进十人的规矩吗?
正当罗星弈思考着这个问题时,瞿临从外打开了房门,又一次于全场目光焦点中从容走了进来。他进门后随手留了一下门,让人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侠士。
也不知这位侠士乱套了一件什么衣服,通黑的,又一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吭哧吭哧走过来的样子,活像一只大企鹅。
罗星弈心想:就二十来分钟的时间,瞿临怎么就雇了个暗卫?而且这个暗卫也太不敬业了口巴!就这么大喇喇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走路还喘大气,菜得太真实了!
却听不远处的戴小姐不确定地唤了声:“郝医生……?”
黑衣人应了声,戴优就赶紧让人帮他去提医疗箱,自己也走过去接他,语气十分熟识,显然是认识已久:“郝医生你怎么被派到这里来当值了?”她皱着眉想了想,忽然吸了一口气,问道:“又是医院那群人排挤你是不是?”
“没有没有。”郝医生手里的医疗箱被人接过,这才腾出手擦了擦满头的热汗,“是我自己申请来轮值的。不说这些了。戴小姐,这里没有人受伤吧?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吗?”
“受伤的人倒是没有,但刚刚有个孩子好像受了惊有点发烧,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敏症状,你来看看吧。”戴优说着,叫人去端了杯热茶来给郝医生润了润口,又让他稍微歇了会儿,便领着人去旁边收拾出来的临时休息室查看孩子的情况了。
看着两人走往休息室的背影,罗星弈这才舒了一口气,跟向他走来的瞿临说:“还好不是22" 逃亡套餐0 ">首页 24 页, 你的暗卫。”
“什么暗卫?”瞿临刚在外面站了足足十分钟才敛了思绪走回来,回来时正好碰上在门前踌躇不知往哪里找人的医生,这才一道进来。
“没什么,你回来得正好。我刚听到了一个消息,正好跟你说一下。”罗星弈说着,目光在大厅内的稀稀落落坐着几位外来者身上转了一圈,想起刚刚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诋毁,内心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拉着瞿临便往一旁的另一个临时休息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