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却被这个笑容笑得浑身发凉,他吓得求饶都忘了,睁着半只眼睛连忙说道:“五爷,我是想帮您啊!我听说他被伊大人重创,这才想着趁他病要他……呃,把人给您献上来啊!五爷!我对您是忠心的!”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张五爷的眼睛冷了下来。他从床上下来,重重踹了光头一脚:“你还跟我提伊仙那个废物?信誓旦旦骗我说能抓住瞿临,结果自己反被瞿临一刀劈了!”
“让她赔了那么多人力物资,还不如喂我的小宝贝儿!”提到这个,张五爷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侧头看向漂亮女人,“我的宝贝儿喂了吗?”
女人赶紧点头,“早餐已经喂过了,午餐还没有。”
张五爷抬手一指光头,“那现在有了。”
把目眦欲裂哭喊求饶的光头拖出去之后,漂亮女人维持着始终如一的谦恭姿态站在张五爷身后,声音甜美婉转地说道:“五爷,裴先生说想跟您谈一谈接下来的合作事宜。”
张五爷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忽然问道:“派去东南边那个什么月什么基地的人……”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一扬,“都死了?”
“是、是的……无人接听通讯器,已经确定失联。”漂亮女人回道。
“行吧,那就这么跟裴老板交代吧。”
第八章 :交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包不错,干什么的你可以随便跟人打听。”
旅馆二楼一间敞亮的房间内,抽烟的中年男人包不错坐在椅子上,抬手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喝了口茶,看着对面的罗星弈说道:“其实呢,也不是随便聊聊。小兄弟,我想让你替我办件事,或者说交易也行。”
罗星弈问:“为什么是我?”
包不错也不兜圈子,坦白道:“你够干净。昨天回来后,我叫人去查过你,很空白的外来户,连交易记录都很简单。卖了一把进口武器,在网吧坐了不到一个小时,来这个旅店住宿。你要知道,在极乐城找一个完全不沾一点势力的人,还是有点难的。”
罗星弈神色不变,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所以呢?”
“我对你是哪里来的不感兴趣,只想跟你做个交易。”包不错抽完第二支烟,没再续上了,将烟屁股按灭在烟灰缸里后,靠上椅背,“明天的鉴宝会上,张老五会出现。我想请你替我向他‘打听’一下,他和那位新来的裴先生,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
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罗星弈正愁没钱花,老板就神兵天降现场送钱。
虽说有便宜不捡王八蛋,不过他也不相信这年头的钱都这么好赚了,没有应下来,而是说道:“包老哥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还跟我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吧?虽说我是新来的,可我也知道张五爷在极乐城乃是只手遮天的重要人物,我有何能耐,能接近他呢?”
“是很有难度,不然我也不会铤而走险和你做交易,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小兄弟。”包不错故意在这里停顿,露出一个“不怕鱼儿不咬钩”的笑容,“你卖掉的那把进口枪,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便宜货。”
“据我所知,上个月张老五才进库了一批这样的货,而这把枪在黑市里流通势必会引起张老五的注意。我能查到你的交易记录,你以为,张老五会查不到吗?你既然具备从他的人手里抢装备的实力,难道还能把自己置于被动地位,不先下手为强?——你可别和我说,你那枪是捡来的。”
那很不巧,就是捡来的。可罗星弈没心情开这个玩笑,他看着包不错那看似耿直热情的脸,被这老人精心里的弯弯道道弄得笑了一声,怪不得找上门来,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且不论包不错是不是真的知道这背后更多的事情,光凭那句“张老五进库的枪”就足够引起他的注意了。
如果包不错所言不虚,那么张五爷势必与入侵“月宫”的行动脱不了关系,而这正是罗星弈想弄懂的两个问题——谁指挥了那批武装雇佣兵,来找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被包不错看人下菜碟正中下怀的罗星弈实际已经完全心动了,嘴上却还端了一端,“一来就跟张五爷杠上,有点惊险啊……”
包不错是什么人,混道这么多年的老江湖,瞬间就懂了罗星弈这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感慨中的暗示,爽快地承诺:“事成之后,只要我能给,报酬你提。”
罗星弈就喜欢这种上道的爽快人,当即拍板:“合作愉快!”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罗星弈就跟着瞿临去了鉴宝会。
早餐供应的是馒头和白粥,罗星弈嫌弃馒头不新鲜,吃了几口粥就不想再吃,半道上闻见了街边香喷喷的肉包,快乐地举着钱去买了一袋刚出笼的肉包回来。
就在他即将咬上热气腾腾的软香包子时,目睹全过程的瞿临忽然出声:“老鼠肉做的。”
罗星弈张嘴欲咬的动作硬生生卡住,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瞿临,愣住。
瞿临目不斜视,步调不停,继续往前走。
罗星弈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瞿临光靠望闻就能分辨该包子种类就先选择了相信。他把手上的肉包丢进路边的垃圾堆,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不是……你为什么非等我吃的时候才告诉我?”
——
鉴宝会开在北街的一个场馆里,场馆的前身是晴岚市的市博物馆,隔着一个广场没多远就是“科技之塔”,现在一并都归了张五爷所有。两处建筑在这个极乐城里也算是难得保存得比较好的遗址了——至少那里没有在晒各种东西。
场馆原本占地面积就不小,后来又被扩建了一番,分为了内外两个场馆。内场馆是鉴宝会的主会场,有四个展厅,还有一间像模像样的阶梯礼堂用作拍卖会会场,外场则是在拍卖会后各方势力攀谈社交、进行商业交往的小宴会。
按照往年的流程,鉴宝会会以一个展览拍卖会作为开胃菜,结束拍卖会后是主办方张五爷的私人收藏物展览时间,再之后是自由展览和小宴会。
极乐城的人们之所以这么热衷于参加这个鉴宝会,便是因为它也是一种展示自己实力的平台:你能弄到什么宝贝,你能买下什么藏品,都是在昭告大家你的能力。
因为极乐城地处军区边缘地带,算得上是一个非法贸易大型集散窝点,大部分势力其实都并不是完全扎根盘踞在这里——包括张五爷也不是,严格算起来,极乐城只是他手下一块地盘,偶尔来巡视一番的领地——这些来往的人一年甚至几年都见不到一次,自然很有兴趣多多了解一下同行对手们的信息。
罗星弈和瞿临到场的时候,人还很少。展览拍卖会于上午十点开始,这会儿还没到九点,夜生活相当丰富的大佬们当然君王不早朝,不迟到已经算给面子了。
瞿临刚进外场馆没走到两步,便有接待小姐立即迎上来领着人往内走。她脚步不疾不徐,声音也温和亲切,将二人引到了一间装修精美浮华的会客室:“会场暂时尚未开放,二位先生请在此稍坐片刻,静心等待。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担待。”
会客室大概百平米左右,装修非常复古西式。罗星弈转了一圈,找到几处摄像头也只当眼瞎看不见,不客气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红茶,还放了好几块方糖。
这会儿会客室内也没别人,接待小姐带上门离开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罗星弈是从来不知道“怕生”两个字怎么写,见瞿临还站着,便宛如房间主人一样招呼他:“站着干嘛?随意坐。这茶闻起来还挺香的,味道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尝尝?”说着就递上了自己还没喝过的茶杯。
瞿临是亲眼看着他放了六块方糖的,没接他的茶杯,找了个单座坐下了。
打发了站客,罗星弈收回手,悠哉悠哉地品了口红茶,觉得味道还凑合。接着又拿过果盘里的火龙果,不知从哪个次元摸出一把多功能便携军刀,就着茶水洗了洗刀刃,嗖嗖几刀就剥出一颗完整的红心火龙果。
都要送到嘴边了,才假惺惺地问瞿临:“尝尝?”
瞿临当然是不吃的,罗星弈也只是象征性一问,不是真要给。他咬了一大口果肉,十分满意果肉的香甜,脸颊都吃得鼓鼓的。
瞿临的确对火龙果不感兴趣,但这会儿没什么消遣,他又见罗星弈吃得这么开心,不由也分出了些注意力,不动声色地撑着头看罗星弈吃。
说是天性也好,后天养成的性格也行,总之瞿临实在不是一个符合社会标准的八面玲珑的人。他不仅自己内心自成一套严密的世界体系,对外界的反应度很低,甚至很多人和事在被他划为“不重要”范围内的时候,是会被直接自动屏蔽的。
所以到了这会儿,他才终于因为无事可做,观察了一下罗星弈。
秋日高阳和煦,四下装饰华贵,茶桌对窗而放。金色的阳光越过窗棂落进来,轻轻地披到坐在窗前的黑发年轻人身上,又铺开到桌前。
他清瘦得有些过分,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衣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让人很难相信,他会有一刀斩断子弹的臂力和速度。
而这时瞿临才注意到,当阳光落进这个年轻人的眼里时,照出的虹膜不是应有的金棕色,而是一抹奇异的红,非常剔透,宛如上好的葡萄美酒。
他心下一顿,面上却不显,状似随意地说:“你的眼睛……挺特别。”
“啊?你说这个啊?”罗星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是吧?你不知道美瞳啊?”
目光在对方惊讶的脸上转了一圈,瞿临微一颔首,看起来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多言了。
却没完。
他收回观察罗星弈的目光,想起昨晚那柄刀,垂眸缓缓眨过两次眼后,解了袖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和一个戴在腕间看似金属材质的黑色手环。
手环滑过一丝荧绿的流光,开启了一个4寸大小的浮空屏幕。
瞿临选定了一个联系人,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打下一句话:是哪个基地又搞了什么仿品,查。
对面瞬间弹来一个大写加粗流着血泪的自动回复窗口:
瞿临:……
这边的罗星弈还沉浸在享用新鲜水果的幸福里,对瞿临的动作毫无所觉。自从丧尸病毒爆发以来,果园荒废,生产物资紧缺,水果都成了奢侈品,维生素全靠药剂在补充。
极乐城生活水平差成这样,张五爷这里还能供应上新鲜的水果,有钱真是能为所欲为啊。
吃掉一只火龙果后,罗星弈又细细品味了十来颗荔枝,这才再次等来接待小姐带他们去展览拍卖会的礼堂。
离拍卖会开始时间也不算早了,礼堂却还很空旷,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在晦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人脸。
瞿临选了个最后排的位置坐下。因为是阶梯状的座位,虽然此处离展台最远,却能将前排的情况一收眼底。
罗星弈落后瞿临一步,找了个监控死角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快速打字。
耳机里传来望舒的声音,向他汇报:“罗先生,您不用特意避着监控,我已经侵入网络完成了场馆地图的搜集并做了成像处理,您打开桌面上的APP便可查看。”
罗星弈快速在信息界面打字:标记张五爷,随时显示他的位置和周围保镖人数。
“好的,已标记。红色张五爷,绿色他人。罗先生,张五爷身边还有个奇怪的能量异动,我将用蓝色替您标出,请注意。”望舒迅速按照指示处理地图。
能量异动?罗星弈问望舒:能有办法扫描具体情况吗?
望舒很抱歉,“目前我缺乏相应的硬件设施,无法分析。”
没事。罗星弈敲下这两个字,打开APP看了一眼,发现张五爷离他意外的近,就在这间礼堂的后台。
收了手机,罗星弈快步进入礼堂。他只是没钱来捧个人场的,坐哪儿都一样,他扫了一眼场内的状况,也就挨着瞿临坐下了。
角落里一盏摄像头悄悄转头,将瞿临和罗星弈二人纳入监控范围。罗星弈注意到了,还是当自己瞎了看不到,心里盘算着该在什么时候出手抓张五爷。是现在趁离得近直接带走了事呢,还是过会儿等包不错有所行动再配合?他身边那个能量异动又是什么……?
罗星弈心怀鬼胎地坐在座位上沉思,巧了,他旁边的瞿临也不是真心来参加拍卖会的。
这会儿礼堂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人,瞿临的目光在场内逡巡一圈都没看到要找的人出现,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着座位上的扶手,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罗星弈坐在旁边安静思索了一会儿,忽然侧过头靠近瞿临,在他耳边低声说:“瞿先生,告诉你一件事情。摄像头已经看我们七分钟了。”
“我知道。”
罗星弈继续说:“那你知道摄像头后面的人就是张五爷吗?”
瞿临微微侧头,或许是之前吃了太多水果,罗星弈凑近说话的时候带着清新的茶果香气,和温热呼吸一起扑来,非常甜。这太近的距离让他有点不习惯,搭在一旁的手指微微收了收,嗯了一声,“现在知道了。”
正被他们提起的张五爷此刻的确是在看监控画面,并且放得极大,仿佛在欣赏什么喜爱的电影一般。
清晰的画面上,瞿临坐在最后一排,光线稍暗,阴影却因此更能刻画出他出色的轮廓。他仍然同平时一样,衣服穿得一丝不苟,扣子会扣到最上面一颗,配上他冷漠的神情和镇定清醒的目光,是太诱人的倨傲禁欲感。
同时,张五爷也注意到,向来独来独往的瞿临,此刻身边却坐了一个人。那人骨相极美,光一个侧脸也惊鸿。皮肤白得有些病态,垂肩的黑发看起来异常柔软,侧头跟瞿临说话时,从尖尖的下巴到脖子会拉出一条非常美妙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