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盖尔惊喜万分,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全程脸蛋红彤彤跟喝醉了酒一样。
伊莎贝尔夫人看在眼里,对于两人的感情现状那是非常的满意以及欣慰。
只是有一点,在晚饭的餐桌上,伊莎贝尔夫人高兴地说出了自己的祈愿:“宝贝,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给我抱抱?”
霍明迟皱了皱眉,眼神疑惑地看向了坐在身边的金发青年:“什么孩子?”
盖尔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眼神躲闪,完全不敢跟男人的眼神对视。
作为拉瑟姆森家族的族长,安德恩则要直接的多,他像是命令的口吻一般道,“结婚了,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他又把严肃威严的目光转到了自己唯一的继承人身上:“盖尔,这是爸爸当初同意你们婚事对你提的首要条件,你也答应了。”
盖尔点了点头,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像个优雅的贵族一样拿餐巾轻轻拭净唇边的油渍,然后坐直身体回答道,“我们正在努力。”
霍明迟抖了抖眉梢,一针见血地问道:“谁生?”潜台词是,他们两个都是男的,怎么生?
盖尔顿时胀红了脸,挺直腰板义不容辞道,“我生。”
“胡闹!!!!”安德恩气得直接拍了桌子,“你是联邦的元帅,拉瑟姆森家未来的族长,你生??你知道一旦身体被改造后,意味着你会失去什么吗?盖尔?!!!”
对比父亲的狂怒,盖尔却显得十分平静,“那就请您别再逼迫我们要孩子。”
“你!你这个……”安德恩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伊莎贝尔夫人连忙笑着出声打起了圆场,“哎呀,他们俩现在都还年轻,要孩子这事慢慢来,慢慢来~老公你也别太急。”
安德恩在妻子的温声软语下渐渐熄了怒火,只是他依旧站了起来,冷脸看向霍明迟,“一个月后,我会为你安排一场身体改造术,一年之内,我必须听到你们的喜讯。”
依旧是不近人情的冰冷语气,命令式的口吻,像是军官在命令士兵去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任务。
霍明迟放在桌底的手慢慢捏成了拳头,青筋毕现。
安德恩吩咐完后,就甩手离了餐桌,还叫上了跟头小公牛一样双眼发红怒不可遏的儿子,“盖尔,你跟我去书房谈。”
餐桌旁此时只剩下了伊莎贝尔夫人和霍明迟。
这个每时每刻都十分注重自己形象的美貌贵妇,竟突然哭得梨花带雨起来,“孩子,你别怨他,他是为了你们好,盖尔的体质注定他无法被改造,如果强行做手术,会对他造成极大的伤害,但是你就不同了,你的身体数据我们拿去给这方面的专家评估过,是最适宜做手术的,术后恢复也会比一般人快许多。”
霍明迟没有说话,脸色更加谈不上有多好看。把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不男不女的怪物,这对他来说是永远也不可能接受的了的,从心理上这关就过不去。
让盖尔去改造,这更加不行,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喜欢的人去做这种伤害自己的傻事。
领养孩子?不,大家族的麻烦就在这,领养的孩子是不会被家族内部承认的,连族谱都入不进去,甚至没有自己血脉传承的孩子,还会让盖尔在族内和贵族名流圈里站不稳脚跟。
所以在大家族中,特别是嫡系,是压根不会见到同性结婚的。
伊莎贝尔夫人见霍明迟沉默,便擦了擦眼泪,站起来道,“孩子,我带你去见两个人,我想他们你应该是认识的。”
霍明迟抬眸看了眼她,没什么异议地点了点头,起身跟在了她身后。
他现在心乱如麻,暂时还想不到什么可行的解决方法。一方面他不想盖尔跟家里闹僵,一方面他又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体被女性化改造。
这种两头难的处境,像块巨石,沉重地压在心上,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第92章
书房内。
安德恩踱步走到方桌后坐下, 他将双手搁在桌面上,呼吸粗重急促,胸膛起伏很大, 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那样难受。
“盖尔。”苍老的声音配上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安德恩看起来像是已经迟暮的老人,他用一种交代遗言的郑重语气说道, “我的时日不多了……”
愤怒的小公牛盖尔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瞪大了他那双清澈的蓝眼睛,他那张年轻俊俏的脸就像褪了色的染布,变得煞白,“您在开玩笑吗,父亲。”在盖尔的心中, 安德恩一直都是那么健朗刻板,像堵墙一样一直挡在他面前, 坚不可摧。
是的, 父亲总是喜欢做一些与他所愿截然相反的决定, 他甚至曾怀疑过父亲是故意这样的, 目的是蹉跎他的锐气,使他变得更成熟更有担当。
他一方面敬佩父亲,一方面又对父亲的做法生出一种无法遏制的愤怒情绪。比如在霍明迟这件事上, 盖尔在心里打定主意不能退缩, 他了解霍明迟,知道手术对小祖宗来说是不可能接受的事情,他爱他,当然不会让他受到半点委屈。
可如今安德恩却告诉他, 一直压迫在他们身上的这堵墙即将要分崩离析了,他敬畏的、伟大的父亲将要永远地离他而去,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能亲手抱一抱自己的亲孙儿。
“您一定是在开玩笑的,对吗?”盖尔声线颤抖地问道,他的双眼发红,里头被血丝充斥得一塌糊涂。
安德恩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得了这种绝症,我绝不会去做这个恶人,逼着那孩子去做他不喜欢的事,也让你因此厌恨我——但拉瑟姆森家族必须由你来继承,要是落到了奥古汀那个自私阴险的家伙手里,家族必定会走向没落!”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接着又道:“我一直都很庆幸我是这个家族中的一份子,我的责任和使命是确保家族荣誉和家族业务的延续,同时使家族财富和声望能不断壮大,我无法把它交给一个在我看来十分不靠谱的人手里。”
盖尔的眼睛里早已被泪水给充斥,他慢慢走到安德恩的面前跪蹲在对方的脚下,像是个承认错误的孩子一样低声泣道:“我无法那样做,父亲,我无法做伤害他的事情,我爱他,胜过一切!”
安德恩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宛如一个智者一般谆谆叮嘱道,“盖尔,我的孩子,这世上总会有这样那样多的事情逼着你去做你不喜欢的决定,你必须得有自己的继承人,才有资格接任族长的位置,就算你傻傻地决定拿自己的身体去做这个手术,那也绝对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的体质,注定无法被改造。”他轻轻叹了口气,绵长又迟缓道,“就算不为了我,是为——了,这个家族——”
“我只有最后40天了,孩子。”
这句话让盖尔一下子抬起了头,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瞳孔迅速放大又紧缩,
“我保证,这个手术绝对安全可靠,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的伤害……”对比单纯一根筋的盖尔,安德恩是个狡猾的老油条,他看到了自己孩子内心的松动,并且利用这丝松动乘胜追击,终于说服了他。
*
霍明迟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达西夫夫,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婆婆伊莎贝尔夫人的引荐下。
阿也的肚子已经溜圆,看着就像个即将要临盆的孕妇。
弗兰克的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红光满面地对霍明迟说道:“我们成功了,阿也现在已经顺利怀上了我的孩子。”
霍明迟却只是礼貌性地扯了扯嘴角,“恭喜。”他看了一旁微微笑着的伊莎贝尔夫人,突然意识到了对方带他们来见他的目的。
“你们年轻人好好聊吧,我这个老太婆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伊莎贝尔夫人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霍明迟坐在了夫夫俩的对面沙发,他将手臂肘在沙发的扶手上,手指勾起扶按着太阳穴,很自然地开腔道,“米娅最近还好吗?”
阿也笑着答道,“她这个小贪吃鬼啊,都快胖成球了。”
霍明迟停止了按摩的动作,正身坐好面对他们,翘了翘嘴角问道:“是吗?”
弗兰克点头道:“当然 。”
“那为什么不带她来?是怕天真善良的小米娅说漏嘴了什么吗?”
弗兰克和阿也两人的脸一下子变了色,他们僵硬着笑脸直面男人的逼视,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明明之前打了那么多遍的腹稿。
霍明迟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又调换了一个坐姿,把一只脚架在了另一只脚上,整个上身都懒散得陷进了沙发上,这无疑是个非常舒服的坐法。
“说吧,伊莎贝尔夫人许诺了你们什么好处?”
弗兰克正色道,“是她请来的医生,让阿也真正怀上了我的孩子,我很感激她。”
霍明迟又转头看向霍明池,“那么你呢,阿也,你高兴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吗?”
阿也低下了头,羞红脸道,“他开心就好。”
霍明迟冷笑了一声,“那么你认为我会被你三言两语地说动吗?”
阿也抬起头来,诚恳道,“其实,身体被改造后除了比以前虚弱点,也没什么的,医生也说了,生完孩子后只要勤加锻炼,是可以克服这点的。”
弗兰克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但看着霍明迟那双寒光闪闪的眼睛,他又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
霍明迟盯着夫夫俩看了一圈,终是叹了口气,站起身回道:“可惜我是个自私的人,无法做到像阿也你这么伟大。”
阿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霍明迟没有给他机会,直接站起身就离开了。
当那沉重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一直在暗房里偷听的伊莎贝尔夫人也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她频率很快地小幅度摇着手上的扇子,紧抿的樱唇和那起伏很大的雪白胸脯无一不昭示着她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阿也和弗兰克对视了一眼,两人识趣又歉然地离开了。
*
从家族本星回来的路上,盖尔一句话都没说,霍明迟也有意地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地方独自安静地坐着。
等到了家中,盖尔才像只寻求抚触的奶狗一样企图撞进霍明迟的怀里,但是被男人刻意地避开了。
盖尔宝宝很受伤,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令对方多么难过。
他不想伤害对方,却又被现实和亲情逼迫地不得不去伤害对方,“小祖宗,你爱我吗?”
霍明迟黑着脸回答道,“当然爱。”
盖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措地揉着自己的脑袋,直到把那一头漂亮的金发揉成了乱糟糟的金丝鸟窝,才被忍俊不禁的霍明迟伸手一把捞进了自己怀里。
男人低着头细心地用手指帮他把打结的头发一点点理顺。
头顶上的温暖触感让盖尔心底迅速塌陷了进去,他拼命地往霍明迟的怀里钻着,疯狂地汲取着这份温暖,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说出了那个决定,霍明迟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并且永远地从他生活中消失,绝不回头。
“你从来都是个非常狠心的人。”盖尔没头没尾地哽咽出了这句话。
霍明迟伸手摸了摸盖尔的脸蛋,很轻易地就在他眼皮下触到了一团濡湿的睫毛,他把沾了盖尔泪水的手指放到自己口中吮了下,评价道,“非常苦。”
盖尔小心翼翼地从男人怀里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哭得红肿,胸膛里更有一颗拼命往嗓子眼里跳的炸弹,“小祖宗,我想——你能为我生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他的声音在霍明迟的注视下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要听不见,虽然很轻,甚至一口气就能吹散,可他的确是说出了那句话,那句霍明迟最不想听到的话。
“这是你仔细考虑后的决定?”霍明迟并没有立马将他推开,而是铁青着脸低头问道,他的眼神很冷很锋利,那感觉让盖尔觉得对方在把他当犯人一样审问。
盖尔点了点头,他自觉地从男人怀里坐起身,并且挺直了腰背侧头看向他,两人的视线此时处在平等的位置,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对方,自己做下的这个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但他也……不会让霍明迟轻易地离开。
然而,意想中的暴怒和冷脸离开却没出现,视野中的男人突然嗤地笑了起来,“演够了吗,穆迪亚?”
霍明迟说的话让盖尔心里突地漏跳了一拍,他再次瞪大了那双澄澈的蓝眼睛,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哭泣道,“小祖宗,对不起~”
霍明迟点头道,“你是该道歉。”他猛地触手捏住了盖尔的下巴,手指用力到几乎要钳碎他的下颌骨,“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让我讨厌盖尔对吗,穆迪亚?可你却有些操之过急了,真正的盖尔,是不可能说出那句话的,他是个真正的傻瓜,他会背着所有人偷偷去做那场手术,拿他自己的身体,哪怕他明知手术的成功率小的可怜,我心爱的盖尔,善良一根筋到让人心疼,又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的话……”
盖尔脸上的无措渐渐消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可眼角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一滴接着一滴的滑落。
霍明迟凑上前去一一吻掉对方脸上的眼泪,那双温暖干燥的嘴唇缓慢移动,最后停在了金发青年的耳廓边,他不解地问道:“你到底在纠结什么?穆迪亚和盖尔是一个人,我爱上的是一个人不是吗?你为什么要拼命去诋毁另一半自己,哪怕他是你最不想承认的过去,你认为盖尔不堪,认为他白痴,可你必须得承认那就是你,只是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吧,现在的你成长了,足以肩负起一个家族,乃至一个国家,这样的你同样也很迷人,也很让人喜爱不是吗。”
这席话说得真情意切,可‘盖尔’却不领情,他猛地推开了霍明迟,接着站起来,步履匆匆地想要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