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思考了片刻,便起身欲往后殿去,一旁的翊圣真君有些担忧,他却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等到天君和旱神都进了后殿,大殿内的神仙们就开始嘈杂,议论纷纷。有的坚持必定要旱神偿命,其他人却笑他天真。
裴瑍走到司命星君面前,深深作了一揖。司命星君连忙侧开身子,道:“帝君这是做什么,小神不敢当。”
裴瑍涩然道:“我是想问问星君,那死去的十二个人中有一个名为谢溦的,何时转世?”
他连自称都免了,司命星君连忙拿出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册子,在上面写上谢溦的姓名,然后对裴瑍道:“此人同那些孩子一样,原本都不是死在这个时候,于是一时还不能投胎,灵魂应当还在地府徘徊。”
听到徘徊二字,裴瑍眼底一酸,心底却涌出希望,于是他又对司命星君行了一礼道:“多谢星君。”
司命星君又是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听到这个结果,益算星君蹙眉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瑍望着后殿的方向道:“我不过是想求一个恩典罢了。”
不多时,天君便和淳于献从后殿出来了,天君对翊圣真君道:“将神尊送回旱神殿吧,派武神看守,无召不得出入。”
众神听到天君对旱神的惩罚如此之轻,都有些不满,然后又听天君道:“钟山庚泽,包庇旱神,念在其被旱神隐瞒,责四十鞭,苍霖来监刑。”
刚刚要跨出殿门的淳于意眼角落下两行泪。
四十鞭!
就连裴瑍都有些吃惊,这四十神鞭抽下去,怕是要将庚泽半生修为都打散,同被贬有什么区别。想到天君很可能是私下同淳于献达成了什么协议,于是他按下心中的不满,听天君道:“今日便到此,散了吧。”
众神尽管觉得这四十鞭不该由庚泽来受,而是应该落在旱神身上,却还是听从了天君的命令,都回去处理自己的事务了。
看到裴瑍还杵在殿中,天君揉了揉额角问道:“苍霖还有什么事?”
裴瑍问道:“君上,无辜死去的那十二个人该怎么办?”
天君皱起眉:“这些事都有南斗六星君处理,你提这个做什么?”
裴瑍垂下眼睫,道:“那十二个人中,有个人本是命中有仙缘的,来世的福报有何用?不如直接让他飞升吧。”
他11" 祈雨0 ">首页 13 页, 这哪是在问,明明是以受害者亲属的身份来讨要代价来了,天君叹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他若是没有一死便飞升,那便是往后的缘法。”
“我知道。”裴瑍抬头望着天君,“他既然命中有仙缘,为何不能提前?”
看到裴瑍不顾一切的眼神,天君便不欲再与他谈论这些事,正欲离去,却听裴瑍道:“我督下不力,还请天君惩罚。”
天君无奈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瑍沉声道:“请天君让谢溦提前飞升吧,天君钦点,又何须缘法?”
“不行!”
“天君!”裴瑍双眼通红,“旱神未受到丝毫惩罚,这是天界欠他的!”
天君叹道:“旱神已经受到最大的惩罚了,你不明白……”
裴瑍漠然道:“我确实不明白,我只要补偿,否则尽管旱神殿难闯,我也要试上一试。”
“你!”天君气急,拂袖而去。
裴瑍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想起了自己当年初见旱神。
当年天界有个惯例,每位帝君和天君都要带着自己的继位人去向旱神讨要见面礼。裴瑍小时候顽劣,在旱神殿外玩到天黑,最后被他的父君找到时,他已经在树上睡着了。彼时旱神已经将见面礼给了裴瑍的父君,然后笑着道:“孩子玩累了,快带他回去吧。”
裴瑍睡眼惺忪间,见了旱神一面。那见面礼裴瑍并不喜欢,回到钟山便扔到了一旁。他与旱神之间没什么缘分可言,再见时,旱神杀了他此生最心爱的人。
若是天君不允,他必将向旱神讨回谢溦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讲一下我对瑍瑍的想法:
我在设立大纲的时候,就把每个人的性格都想好了。我不喜欢设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到死。我觉得,人随着境遇的不同,同一个人会有性格的起伏变化,而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上你,这样真的很妙。
瑍瑍呢,钟山就他一个,年纪轻轻就当了钟山的帝君。父母恩爱,母亲老惯着他,虽然他大道理都懂,但是还是比较任性。他觉得谢哥哥长得好看,喜欢他的眼睛和他对工程、对救助漠北百姓的态度,还喜欢他的温柔。他越来越喜欢这个人,不再仅仅只觉得谢哥哥能干,想把谢哥哥拉到钟山做苦力,所以他非得把谢哥哥搞到手不可。他又自负,觉得自己厉害得不得了,钟山年轻的帝君,还是天底下唯一一条烛龙,庚泽再修炼都修不成烛龙。所以他觉得没人比他厉害,有他保护谢溦,谢溦不会死。
但是谢溦还是死了,淳于献是谁啊,裴瑍要是和她单挑,走不过十招。
但是他以为神仙是不会做坏事的,更何况是淳于献。所以他漏了这一点,然后谢溦就死了。可能他的爱意还经不起推敲,但是谢溦死了,他恨自己太大意,恨自己想要提拔庚泽让庚泽去处理事情,也恨自己敌不过淳于献,淳于献在他眼皮子底下住着,他都没发现。
所以他愧疚,要历劫去补偿谢溦,要经历父母双亡,祖母死去,众叛亲离,孤身一人,还英年早逝。
历劫的裴瑍不再是年轻骄傲的帝君了,他没有父母,尽管祖母很爱他,他还是敏感又脆弱,刚好是个断袖,还缺爱,还在最悲惨的时候遇到了谢哥哥。
所以谢哥哥对他好一点,他就爱他爱的不得了。谢溦喜欢他乖巧,他就想自己乖乖的,听话,谢溦就会一直爱他。他怕失去谢溦,怕谢溦不够爱他,不像自己爱他一样爱自己,所以谁来他都吃醋,结果没想到是自己先死。
历劫归来之后,他就变得稳重了一些,他不记得和谢溦在凡间的事了,又以为谢溦忘记了全家被旱神和庚泽害死的事,所以他对待谢溦就是小心翼翼的,珍重珍重再珍重,想和他在一起,发现他没有在人界时候的重担,居然能是这样的。想和他在一起,又怕他想起来以前的事,又怕他不喜欢自己了,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他强行把谢溦和自己绑在一起的,他都不知道谢溦到最后有没有真的喜欢上他,而是是因为一时之间没有人依靠,所以只是对他有些好感。
总之,历劫回来的帝君,心里真的委屈巴巴,觉得自己好难。
(明天的是谢哥哥的!)
第三十五章
裴瑍找到谢溦时,他躺在荒郊野外,身上的衣衫都被露水浸湿了。裴瑍抱起他,后悔不该听他的,让他只身前来人界。
他抱起谢溦时,谢溦便醒了。谢溦睁开双眼看着他,神色间有些迷茫。
裴瑍蹙眉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溦望着他,似乎记不清昨夜发生的事了,也不认得他是谁。想了好久,谢溦才对着他眷一笑,神情中充满了眷恋,他唤道:“裴瑍。”
“嗯?”
谢溦紧紧地抱住他,将头埋进他胸膛,轻轻地嗅他衣衫上的冷香,然后用近乎梦呓般地声音唤他:“裴瑍。”
他难得如此,裴瑍被他蹭得一整颗心都酥酥麻麻,柔声道:“我在。”
谢溦打了个哈欠,用带着些水光的双眼望着裴瑍,低声道:“回家吧。”
“好。”
谢溦回到钟山,便睡了一整天。裴瑍想要叫醒他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却赖在床上,用委屈巴巴的眼神对着裴瑍,呢喃道:“不许我睡一会吗……”
裴瑍便舍不得再叫他,任他睡到月亮升起。
这天谢溦睡得浑然忘我,等他再醒来时,衣襟大开,腰带都被踢到了床尾。他斜斜地靠在床头,披散着头发,揉了揉眼睛,看到裴瑍将卷宗都搬到了这里。他睡了一天,裴瑍写了一天。
裴瑍忘了剪烛芯,烛花发出“啪”的一声,谢溦吓了一跳,道:“天界的蜡烛也会这样?”
他虽然是抱怨,可是整张脸上都透着睡够了的惬意。看他这个样子,裴瑍走到他身边,勉强控制自己剧烈的心跳,然后替他拉上衣襟。
谢溦一笑,顺势靠进裴瑍怀中,道:“还困。”
知道他不困了,但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简直同撒娇时的谢沅一模一样。裴瑍再次庆幸彼时将他托付给了碧霞元君,消去在人界的记忆未必是一件坏事。谢溦以前总想着要为父亲分忧,要照顾母亲和妹妹,裴瑍从未想过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看裴瑍走神,谢溦的手从他衣襟前滑了进去。他的手有些冰,裴瑍立刻回了神,整个身体都随之紧绷起来。裴瑍无奈地捉住他的手,却撞见他眼角眉梢充斥着的深深情意。
裴瑍一愣,然后谢溦便支起身子吻住了他,另一只手还在他身上作乱。他的手走到哪里,便仿佛引起烈烈大火,烧光了裴瑍的理智。他艰难地推开了谢溦,微微喘息了一阵,便起身往柜子前走。
他在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瓶,然后又走了回来,而谢溦在看清他手中的瓶子之后,忍不住哑然失笑。
裴瑍无奈地望着谢溦,他永远无法忘记当年谢溦求着他,他应了之后,谢溦有多疼。他腰身一沉,进入谢溦时,听到谢溦轻轻喘了一声,于是克制住自己,在他身上吻了又吻。看到谢溦完全放松下来,他才开始动。
谢溦渐入佳境,勾住他的肩回吻他,通红的眼底甚至现出泪意。
“裴瑍……”谢溦低声地叫他,却不知道在求什么。
不知唤了多少声,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瑍才撤出去。他带着一脸魇足的神情,下床去打水。而谢溦却感觉腰酸背痛,仿佛整个人都散了架,觉得虽然比第一次好,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裴瑍温柔地替他清理干净,然后抱住他:“睡吧。”
睡了一天也禁不住这样折腾,他很快又睡着了。而裴瑍看着他的宁静睡颜和浓密的眼睫,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第二日谢溦醒时,裴瑍不在身边,只留了张字条,说是去找益算星君了。谢溦托着依旧酸痛的腰,看到窗外阳光大盛,便推开门,闭上双眼静静地坐在廊间晒太阳。本来谢溦觉得很惬意,连腰也不酸了,只可惜来了不速之客。
庚泽看着他颈间的红痕,冷声问道:“帝君呢?”
看他和裴瑍是如此形状,庚泽便疑心自己失败了,并未唤回他的记忆。谢溦许久都未回答,甚至连双眼都不曾睁开。庚泽心中更气,便拂袖而去。
他转过身时,谢溦才睁开双眼望着他的背影,目中没有丝毫温度。
裴瑍来到天同宫,往日里敲门都不会有人应,于是他直接推开门,看到满地的落叶,叹了一声,然后便去主殿找益算星君。
他正欲敲一敲主殿的门意思意思,门却自己开了。
面前的少年眉眼同淳于意至少有七分相似,剩下三分则尽是与他父亲一般的冰冷,还有些不耐烦。
裴瑍迟疑了一瞬,道:“裴意?”
而裴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裴瑍,最后从他头上的冠冕和衣袖间暗藏的龙纹确认了他的身份:“苍霖帝君?”
见裴瑍点了点头,裴意退了一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殿内被惊醒的益算星君懒声问道:“大清早的,你这又是同谁生气?”
见裴意一声不吭地坐在桌旁,连他也不理,益算星君便无奈地穿好衣衫,前去打开了门。
门口的裴瑍正因裴意这毫无缘故的敌意而不解,益算星君见是他,便请他进来:“稀客呀,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瑍看到裴意背对着他们,道:“回来许久了,一直没来探望你。”
不知为何,裴意听到这句话之后更生气了,直接起身走出了门外。益算星君看他这样,蹙起了眉:“阿意!”
他头也不回,益算星君头痛地道:“孩子大了,管不住了。”
裴瑍道:“还是得多谢你照顾他到这么大,毕竟是钟山的人,却只能托付给你。”
益算星君托着自己的下巴,疲惫地道:“当年天君将这孩子交给我,更何况当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又去人界了,我岂有不管的道理?”
裴瑍满面春意,益算星君便看着他笑道:“看你这样,是又同你家谢哥哥再续前缘了?”
见裴瑍点了点头,益算星君又道:“真是没想到,那种要求,天君竟然真的应了你。”
那是当时天君被他逼的,若是天君不让谢溦飞升,他怕是真的要跑去同旱神拼命。他打不过旱神,只会死在旱神手里,天君才答应了他。后来天君才将旱神的打算告诉了他,他听了之后,才放弃了同旱神拼出个你死我活的念头。
“天君一向心软,我终究是他的晚辈,多求几次,他便答应了我。”
裴瑍看着益算星君的面色,道:“倒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如今看他困成这样,他能感受到益算星君当年一身强盛的灵力已经散了一大半,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缘由。
却只听益算星君打了个哈欠,道:“说来话长,长话不想说。你人也见了,好梦也扰了,总不能还挡着我哄小孩睡回笼觉吧?”
裴瑍看他着实很困,便道:“那我告辞了。”
说要哄裴意,他却一点去找裴意的意思都没有,而是向着床榻的方向走去:“慢走不送。”
裴瑍回到钟山时,看到谢溦坐在廊下睡觉,穿堂风吹过,夹着冰雪的冷意。于是裴瑍便上前抱起他:“怎么睡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