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晃得太舒服,外头太阳透过层层叶子渗下来的光也太过温暖,林苏瓷摇着摇着就睡着了。
这一个午觉睡得时间很长。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宴柏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猫,有着和他一样的碧瞳『色』的眸。而他还是个巴掌大的小猫崽。宴大猫咬着他的后颈,提着他翻山越岭,把他带到了一个峡谷之中,扑通把他扔了下去。
林苏瓷在浅浅的潭水里扑腾,小爪子刨来刨去,嚷嚷着救命。宴大猫蹲坐在岸边,歪着头静静看他,忽地伸出一只爪子,按着他的头,把他整个儿按进了水里。
“清醒一点了么?”
“呜呜呜!”
林苏瓷吓了一跳,惶然睁开眼。
只见梦里的宴大猫这会儿还是宴柏深,从吊篮里抱出他,搂着他正在往屋子里走。
“柏深?”
林苏瓷『揉』了『揉』眼睛,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
宴柏深刚回来,只见小猫崽在凉『色』的夜里睡得踢爪子,怕他着凉,刚抱起来,林苏瓷就在他怀中翻腾,像是做了噩梦。
“怎么了。”
宴柏深抱着林苏瓷放到竹床上。林苏瓷一个翻身,坐起来时浑身『毛』『毛』都是松松软软,『乱』蓬蓬的。
宴柏深以手为梳,给他把『乱』蓬蓬的『毛』『毛』梳顺了。
“在等我?”
林苏瓷立即点头:“对!”
说着,他用爪子在宴柏深的大腿上狠狠拍了几下:“你说说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白天不见人,夜里不归宿,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猫了?!”
林苏瓷痛心疾首。
宴柏深嘴角噙着笑,慢悠悠道:“一只猫我都养不过来,你还指望我养几只?”
顿了顿,他意义不明地压低了声音:“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还能养几只小崽,有几只,养几只。”
林苏瓷茫然,没听懂宴柏深的话。
“算了……”宴柏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给林苏瓷说起这种话,看着怀中懵懂的小猫崽,头疼的发现自己就跟什么心里不正常的奇怪大人一样。
宴柏深手中凝结灵光,轻轻压进林苏瓷的身体。小猫崽在他怀中骤然变回人形。
“这些天我去寻找修炼之地,耽误了下。”
宴柏深解释道。
林苏瓷冷不丁道:“那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宴柏深挑眉,看着林苏瓷嘴角还噙着笑:“发生了什么?”
林苏瓷大大方方道:“醴刎找我了来着。”
他把醴刎的使令来寻他,到那个妖皇的藏书阁,以及关于宴柏深身份的秘密,全部都给宴柏深说了一遍。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宴柏深的眸『色』微微暗沉了些。
只他静静听着林苏瓷说完,却轻轻『揉』着他耳垂,低声道:“……这种事,你怎么直接告诉我了?”
无论是醴刎的话,还是那个藏书阁,都不该是林苏瓷能告诉他的。特别是,这件事里揣摩的对象,还是他。
林苏瓷撇嘴:“我不告诉你,藏在心里多难受。别人告诉你,你心里多难受。说了就说了呗,多大点事儿啊。”
宴柏深搂着林苏瓷,趴在他肩头低笑。
他的肩膀耸动,林苏瓷身体也跟着颤了颤。
“……又这么好笑么。”林苏瓷嘟囔了句。
宴柏深缓缓松开他,与他四目相对,柔声道:“你就这么信任我,醴刎说的话,也不动摇你?”
林苏瓷振振有词:“管你什么身份来着,你不就是我大师兄,我家万能饲主么。说得好像你多了一个什么我不知道的身份,就会变一样。而且醴刎你也知道,他就看我不顺眼,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挑拨离间呢!”
宴柏深又笑了,这次的笑容中,多了两份林苏瓷看不懂的东西。
“他说的没错。”
宴柏深轻声道:“想知道么?”
林苏瓷想了想:“你要告诉我么?”
宴柏深却缓缓道:“……他不是说,要让你从藏书里去找答案么。去吧,去从哪里找答案,你找到了答案,再来问我。”
林苏瓷一个响指打出:“成~”
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解决了,林苏瓷松了一口气。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嘛。他轻轻松松把怀里揣着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公事办完,也该到了私事了。
林苏瓷清了清嗓子,冲宴柏深挤眉弄眼:“柏深柏深,我送给你一个礼物。”
这幅狡黠的面孔里藏着太多的恶趣味,饶是宴柏深,也迟疑了下,才缓缓接过小盒子。
他打开小盒子的时候,林苏瓷手撑着床榻,双目兴奋,身后伸出了尾巴,一来一晃的。
“快打开,快打开!”
林苏瓷催促着。
宴柏深手中的小盒子被打开了。
他看清楚里头的东西时,微微一噎。
“你……”
林苏瓷伸着脖子正想去看看,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大宝贝,鼻尖好像呼吸到了什么奇怪又黏腻的气息,他浑身『毛』孔扩张,舒服地发出一声呻|『吟』。
不对啊,他怎么就跟中了『药』一样?
林苏瓷强忍着身体的『骚』动,低头一看。
小盒子里,静静躺着三五支新鲜的草叶。
小荆芥。
猫界的……春|『药』。
第110章
小荆芥是个好东西, 对于林苏瓷来说,是他过去几乎没有接触但是早有耳闻的存在。
林苏瓷第一反应就是扑上去按住盒子,慌里慌张把盒子压在肚皮下面,迅速掏出一张符箓贴在自己身上。
开什么玩笑,真把小荆芥闻多了, 他今天怕是要给自己耳朵屁股上一百层符箓了!
他反应不可谓不快,宴柏深只打开看了一眼, 林苏瓷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上来, 紧张兮兮盯着他。
“给错了,不是这个!”
宴柏深垂眸看他:“不是?”
林苏瓷猛摇头:“不是!”
他要的不是这样啊!小师兄到底想到哪里去了!给他弄来了小荆芥!
这玩意儿他都知道有多稀有罕见, 可林苏瓷现在一点也夸不出来钟离骸鸣的厉害!
小师兄, 你好心办坏事了!
林苏瓷心里呐喊,嘴上只小心翼翼道:“……那个,小师兄给我摘的, 好像混在一起了, 我收起来了。”
他迅速把小荆芥的盒子收了起来你,等空气之中小荆芥诱猫的香甜气息渐渐散去了后, 他才敢松一口气。
宴柏深看起来并没有对这个小荆芥有过多的关注,等林苏瓷收拾了,他轻声道:“等我这么久,你也该困了, 睡吧。”
林苏瓷也觉着这个时间该休息了, 他之前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被小荆芥吓了吓, 反而精神了些。
可是大晚上的如果说他还很精神,恐怕他明天就别想精神了。
林苏瓷掂量轻重,老老实实滚进被子里。
他们很多天都没有睡前交流了,宴柏深趁着难得的早归,压着林苏瓷好好亲昵了一番。
林苏瓷从半推半就逐渐欲罢不能,变得积极向上,没有浪费半个好夜。
自从林苏瓷身体脱离幼崽的稚嫩后,享受就多了许多。
一番劳累,他『迷』『迷』糊糊都不知道几时闭的眼,隐隐约约之中,觉着自己忘了点什么事儿。
可能睡得太踏实,林苏瓷第二天一觉起来,日上三竿。
拢着被子在床上坐了半个时辰,林苏瓷才勉勉强强下床。犹豫了半天,还是去往了不摇山。
不摇山城的小妖都认识林苏瓷,一路让他畅通无阻。不摇山现在的主人是醴刎,醴刎根本不耐烦见林苏瓷。
如今两个人论起关系也是表兄弟,醴刎的娘没有了,只有一个舅舅。舅舅还是林苏瓷半个爹。普天之下同辈之中的血缘关系只有他们俩。按理说,他们应该很亲近才是。
只可惜十几年前,在醴刎一爪子抓走林苏瓷,林苏瓷一口咬在醴刎身上,『操』纵过醴刎几次之后,他们的关系怎么也达不到其乐融融。
醴刎能避而不见,没有对林苏瓷展开报复,已经是他对亲族最大的忍耐了。
而林苏瓷也根本不在意来这里会不会见着醴刎。他直接就按着上一次的方向,『摸』去了藏书阁。
偌大的藏书阁里就像是有着一层扭曲空间一样,一望无际。
浩瀚海洋般的藏书密密麻麻,入目可见的就有足足几万本。
林苏瓷啧了一声。
他率先进行的是清洁卫生的繁重工作。
据醴刎所说。这里是每一代妖皇进来全部阅读的地方,如今的妖皇是醴刎,而醴刎早在四百多年前就继任了妖皇的位置,期间再也没有一个可以打开这扇门的大妖出现。
也就是说,这里积攒了四百年的灰……
林苏瓷眉『毛』一挑,总觉着自己不会是被醴刎给骗来清扫卫生了吧?
藏书阁又高又宽,几乎望不到边际,林苏瓷随身带的清洁符箓全部用了进去也远远不够,只把一列书架勉强打扫了出来,剩下了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内容。
他索『性』把符纸一铺,盘腿坐在地上现场画符。他一边画,一边掐指在里头叠加,中间花了不少狂风符,给书籍下了禁锢符后,直接用狂风符把灰尘卷出去。
这个方法自我伤害也比较大。林苏瓷给自己身上连下七八道符箓,隔绝了外头的一切空气,虚空飘在半空中,身边全是雾蒙蒙的灰尘,卷走的时候,沙尘清晰可见。
这间藏书阁太大,单纯一个清扫的工作,林苏瓷耗费了十几天的时间。
轻缶得知是醴刎让林苏瓷去的,也没有阻拦,只是每天按着徒弟们的修炼,给林苏瓷布置了不少的修行内容。
这导致再次去藏书阁的时候,林苏瓷挽起袖子一边清扫,嘴里头含着笔,手中慌『乱』放着符箓薄,七手八脚一边画符一边采雕,几乎把他一只猫当做了三个人在布置内容。
饶是如此,林苏瓷也在这其中把自己的任务漂亮的完成了。
藏书阁打扫干净的时候,林苏瓷给轻缶上交了一千张符箓,趁着打扫空隙每天挥剑一千次的回溯牌,二百多颗玉雕防御石,还有一个初级的聚灵盆。
林苏瓷跟着阮灵鸪学习器法的时间不长,入手至今还太过生疏,做什么都是磕磕碰碰,也就是防御石刻勉强还能得用。聚灵盆,按理说林苏瓷一个融合九阶的修士,也该到了能练就中阶聚灵盆的时候了,然而他试了这么久,也只做到了一个初级聚灵盆。
轻缶拿去检查了一下,疑『惑』了下。
“儿……咳,崽啊,你做出来的聚灵盆不太对劲,里头怎么混杂了几丝魔气?”
林苏瓷辛辛苦苦了小一个月,难得偷懒趴在门口草地甩着尾巴,轻缶这话一出,他跳起来了。
“怎么可能有魔气,师父您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了么……”
“啊呸!”轻缶勃然大怒,跳起来反驳,“为师年轻貌美风华正茂,比起你那俩亲爹,为师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林苏瓷啧了一声。
好嘛,他家师父也才不过几百岁,而他家两个疑似亲爹,都是有着一千多两千年的修为了。
林苏瓷凑过去时,那个初级聚灵盆正在轻缶手下的木盘上转动,的确能看出里头有一丝半点的魔息。
林苏瓷纳闷极了。
他这个聚灵盆没有掺杂别人之手,从头到尾全程都是他自己做的。上面有妖气还算是好理解,怎么会有魔气么?
“你最近遇上什么魔族了么?”轻缶提醒道。
林苏瓷想了想:“小师兄算么?”
轻缶断然否定:“你小师兄的灵气早就和你相『性』融合,而且他都修了那么久的仙道,他身上那点子魔气,只要不外放,根本沾染不到。”
不是小师兄,那还有谁?
林苏瓷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明明他身边唯一的一个魔族只有小师兄钟离骸鸣。
就连他家大师兄宴柏深,那也只是魔修,并非魔族。
从哪儿染上的魔息呢?
林苏瓷想不明白,索『性』重复起他做聚灵盆的步骤。每一个材料,每一个地方,每一次朝里面添加,都是仿着上一次,完完全全照搬的。
这一个做好后,林苏瓷又给轻缶送了去。
轻缶检查了一番,叫来了宴柏深。
林苏瓷就像是被抽查的学生,咬着指尖,盯着不远处埋头交谈的轻缶和宴柏深。
最后,还是宴柏深把他领了回去。
“我那个聚灵盆,怎么回事?”林苏瓷迫不及待问。
两个聚灵盆都在宴柏深的手上,宴柏深把两个聚灵盆拿回来后,放在外间的八仙桌上,抬手叫来了林苏瓷:“你来看看,有何不同。”
林苏瓷细细看了一遍,拧眉:“……没有一点不同。”
他有些懵。
没有一点不同的一丝也就是,他第二次战战兢兢做出来的聚灵盆里,也有魔气。
林苏瓷咬着手指头,眉『毛』紧皱,想不通到底是那个关节出了问题。
宴柏深垂眸深思了片刻,把那两个聚灵盆收了起来。
“你先不要做这些了。”
做出来的仙器里含了魔息,这如果换成别人,都可以断定这个人是魔族了。
只是林苏瓷不是,他是天生灵体,又是在妖界孕育,人间界长大,从头到尾和魔族都没有什么干系。
毕竟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妖族会是魔族。
只是此事的确古怪。
林苏瓷问宴柏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师父怎么看的?”
宴柏深迟疑了下,并未多说什么,只叮嘱林苏瓷:“不要在意这种事,过段时间就没有了。师父只是让你歇一歇,放弃器法,专心剑和符。”
这话落在林苏瓷的耳中,意思大概就是师父也找不出问题的病因来,只能让他先避开,以免被别人知道了恶意揣摩。
林苏瓷对于魔息不魔息的,还真没有什么在意的。如果说天地间有一个最让他在意的,那也就是宴柏深的出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