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轻轻一勾,顺势接过那人手中端着的药盅,两个身影也随之倒地。两只血红瓢虫伏在他二人的颈间,完成任务后,乖乖顺着沈棠的指尖爬了回来。
“蛊虫这东西虽然恶心了点,但还是很好用嘛。”沈棠自言自语。
他收了瓢虫,看也不看这两人,使了个术法将两人拖到草丛中藏匿起来。又从一人腰间抄走了一个令牌,悠悠从大路往回走。
沈棠回到谢景离身边,后者早就等得着急。虽然知道以沈棠的能力,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心中仍忍不住替他担心。此刻见他终于回来,这颗心方才放下。
“这是什么?”谢景离看着沈棠手中的药盅。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从两名弟子那儿拿到的,说是要送进去给凌忘渊。”
“凌忘渊……”谢景离皱了眉,“他被软禁了?”
沈棠耸耸肩,“谁知道呢。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人软硬不吃,除非某些特殊手段,否则,想控制他很难。”
他这么说着,却是敛下眉目,心中泛起一些不祥的预感。凌忘渊不是没有软肋,难道说……
沈棠道,“走吧,进去问问就知道了。”
沈棠再次将他们二人的容貌改变,成为方才那两名弟子的模样。二人有了通行令牌,轻而易举的进入了冬凌居。
冬凌居中,庭院内种满花草药材,面前唯一的阁楼大门紧闭,整个院落内寂静无声。
“把东西放在门外吧。”有声音从门内传来,是凌忘渊。
沈棠环视一周,确保冬凌居内没有任何监视,大大咧咧地走上前,一把推开了阁楼大门。
沈棠问,“你在搞什么?”
屋内,凌忘渊神色如常,正握着一本书卷细细研读。他抬眸瞥了一眼来人,又有收回了目光。
凌忘渊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眼前这两人分明是往日给他送药之人,但他心里清楚,除了沈棠这个目无法纪的家伙,没人敢这么擅闯他的冬凌居。其中一个是沈棠,另一个自然就是谢景离了。
“我在问你话。”
凌忘渊头也不抬,“闭关,看不出来么?”
沈棠又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事与你无关,我告诉过你,不该回墨幽谷的。”凌忘渊道,“谢景离,你若不想沈棠在此丢掉性命,就赶紧带他离开。”
谢景离正要回答,却被沈棠拦住。他走到书桌前,把药盅放在他的面前。
“要我走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
“补药。”
凌忘渊伸手要接过那药盅,却不料沈棠握得极紧,纹丝不动。凌忘渊抬起头来,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沈棠不躲不闪与他对视,没有丝毫退缩。
凌忘渊低声道,“放手。”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就甘愿这样受人控制?我认识的凌忘渊可不是这样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
凌忘渊悠悠回答,二人僵持许久,最终还是沈棠先行放开了手。
“罢了,我干嘛要替你操心。”沈棠恢复了满不在乎的模样,转身回到谢景离身边。“走吧,我们就不打扰少谷主清修了。”
沈棠拉着谢景离正要出门,凌忘渊突然开口,“等等。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如果你们再见到子焕,替我向他道歉。”
“子焕?”谢景离皱眉问,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提到子焕。
沈棠却回答,“要说你自己说去,你们俩的事,我才不想掺和。”
他说完这话,便再不回头,拉着谢景离一起出了门。
冬凌居的大门再次关闭,凌忘渊垂眸饮下药盅中的汤药,隔着一扇门扉,能够听见有人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
“到底怎么回事?这和子焕又有什么关系?”刚离开冬凌居,谢景离立即问道。
沈棠脚步不停,领着谢景离继续往前走。
“来不及细说了。看样子,墨幽谷现在当真不是应该久留之地。我不该这么轻易就带你来的,我们赶?5" 收了那个祸害0 ">首页 17 页, 衾肟!?br /> “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空气中突然传来些许微不可察的声响。谢景离警觉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空无一物。
“走这边。”沈棠自然也注意到了相同的东西,他拉着谢景离钻入树丛,往山林中走去。
冬凌居之后是一片广阔的深山,里面怪石嶙峋,杂草丛生。沈棠拉着谢景离越走越深入,身后追寻的声音不减反增,逐渐变得清晰可闻。
是某种蚊虫扑腾翅膀的声音。
“看样子,没有再伪装的必要了。”沈棠说,“中计了啊。”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漫天飞舞的黄蜂,铺天盖地,气势汹汹。
冬凌居中,一个身影推开阁楼大门。
“你想要的我已经做到了。”凌忘渊道。
☆、炼魂
一白一红的剑虹支撑起一道绚丽的结界, 漫天的黄蜂铺天盖地而来, 被全数阻隔在外。二人且战且退, 场面近乎僵持。
忽然, 红芒减弱, 结界瞬间缩小数尺距离。
沈棠面色苍白, 突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胸口传来万蛊噬心的痛苦,终于让他再无力支撑结界。
“沈棠!”谢景离将他揽在怀中,只觉得怀中的身躯在不断的发抖。
沈棠眉头紧锁,片刻后,徐徐睁开眼,“抱歉啊, 好像又连累你了。”
“你我之间, 不需要说这些。”谢景离摇摇头,将沈棠搂得更紧,“我会带你出去的, 别怕。”
谢景离运起浑身灵力,以二人为中心,衣袂发丝无风自动。半空中,流魄剑光芒大涨, 瞬间幻化出六七把剑影, 将结界重新生生撑开。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沈棠知道,这个圈套是为他准备的。对方不会因为他如今修为有损, 就放松警惕。
若是有他们两人,或许还能突出重围,可现在的他,已经无力再战。
果然,黄蜂很快重新压制了流魄剑影,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挡住阳光,气势汹汹要将二人彻底吞噬。
谢景离额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眉头越皱越紧。他现在还能勉强支撑起这个结界,但最多不过一炷香,结界绝对会被打破。
沈棠拉过谢景离,“景离,这些东西明摆着是冲我来的,与你无关。黄蜂看似厉害,其实也只是以数量为胜,你将所有灵力汇聚一处,打破一个缺口,就能——”
“你闭嘴!”谢景离打断他,“我走了,你怎么办?”
“他们利用忘渊将我引到此处,一定不是简单的想要让我死。”沈棠道,“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会有办法逃出来的,你……”
“你会有办法逃出来?你到了现在还在骗我。就你现在的身体,你怎么逃。”谢景离怒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刻意瞒着我有关蛊毒的事情,你的蛊毒根本没有解开,反而恶化了,对不对?”
越是到了现在,他越不可能抛下他离开。
二人对视许久,沈棠似是无奈地笑了一声,“是你自己说你不走的,那就别后悔了。”
谢景离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觉得有个温热的事物凑了上来,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沈棠拉着他的衣襟,撑起身吻住他。
有些许血腥气在口中蔓延,沈棠浅浅地吻着他,未带丝毫情欲。
一颗药丸被渡到他的口中,谢景离惊讶地睁开眼,正好看见沈棠带着笑意的眼睛。苦涩的味道伴随着药丸滑入咽喉,缠绵的吻还没有结束,沈棠却在这时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流魄剑入鞘,谢景离一直持续消耗灵力支撑起的灵力结界,骤然消失。
黄蜂侵袭而来,将二人的身形瞬间吞没。
失去意识前,谢景离听见了沈棠清晰的声音,“我等你。”
谢景离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牢笼中。幽深的洞穴隐隐传来滴水声,精巧的锁扣将牢笼锁住,这锁扣上带着灵力,非灵力无法解开。
影影绰绰的火光中,隐约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人在守卫。
沈棠呢?
谢景离坐起身,用灵力稍作感应,却没有发现沈棠的气息。不仅如此,就连他从不离身的流魄剑也已经失去了踪影。
“不愧是万剑宗的宗主,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有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谢景离不做躲闪,从容地盘腿坐在牢狱中,静静等待。
二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年纪都不大,墨幽谷弟子打扮。走在前面那人,眉梢吊着几分不可一世,手中还握着一对配剑。
流魄和解语。
没有了灵力注入,流魄和解语的剑身只是静静流动着寒气与炎气,更显得外观极为相似。
“修真界鼎鼎大名的剑圣和武圣,竟然是这样的关系。怕就是将此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吧。”走在前面那人讥讽道,“还说什么要联合中原仙门追杀沈棠,实则是偷偷随身保护。谢宗主行事滴水不漏,竟将天下人都骗了过去。”
“沈棠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无可奉告,”那人回答,“谢宗主有功夫关心别人,还不如好好担心担心自己。”
“若是被人知道我被你们囚禁于此,你们就不怕挑起万剑宗和墨幽谷之间的争斗?”
“那也要他们知道,你身在此地才行。”那人笑道,“此处沟壑众多,大小山洞更是数不胜数,想要从这里面寻人,可没有这么容易。”
始终没有说话的另一名墨幽谷弟子,也幽幽开口,“师兄,还是别与他废话了。等师父那边成功,我们就可以扬眉吐气,还怕他个万剑宗么?”
谢景离环视一周,借着些微的光亮,可以看见这个山洞中还存有不少关押他的这种牢笼。只是这些牢笼都做得极大,似乎并不像是用来关押人,而是某种异兽。
地面和栏杆上,都有不少被兽类抓挠留下的痕迹。
“你们便是在这里给灵兽下咒,使其变作黑雾伤人的?”谢景离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抓沈棠?”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的确在利用黑雾吸取凡人精魂。但我们想做的事情,光凭普通人的精魂,可是远远不够的。”那人说道这里,目光却是阴沉下来,“也不知道师父究竟看重了那沈棠哪里,竟然费了这么多心思要去抓他。”
“是啊,端的是个正人君子模样,不过是个有断袖之癖的恶心玩意。他那一身功法来得古怪,说不定正是修了某些巫邪之术所致。”
“师弟所言有理,那沈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被师父捉去。这下,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那两人污言秽语,谢景离眼神暗了暗,却还是按捺下来,闭目养神,不再应答。他吃了沈棠给他的解药,如今还需稍作调息,才能够恢复。
对方讽刺几句自讨没趣,又开始把玩手中的宝剑。
其中一人拿起流魄剑随意挥了两下,寒芒掠过,一声刺耳的响声,剑锋在石壁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厉害!”那名年纪较轻的弟子不由惊叫出声。
纵使流魄剑中并未注入灵力,但其威力已经可窥一二。
持剑那人也是稍稍惊讶片刻,“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兵流魄,外面传得神乎其神,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寻常。”
谢景离仿佛被惊醒一般,他睁开眼,眼神冰冷如峭。
“想不想看看,流魄还能做什么?”谢景离冷冷开口,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流魄剑身突然光芒大涨。
刺骨的寒气顺着掌心侵入那人身体,他连忙甩开流魄,流魄在半空盘旋几圈,飞回谢景离身边。
“你——你怎么可能还有法力!”那人大惊失色,黄蜂可以暂时压制灵力,所以他才会有恃无恐。可谢景离现在分明就没有失去任何法力。
流魄剑横在谢景离身前,他抬手握住,衣袂无风自动。
“你们太吵了。”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还有,他的名字,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提起的。”
洞内数道剑光飞快跳动,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谢景离缓缓从那两名墨幽谷弟子的尸身上踏了过去,剑锋落下一串血珠。
他不再停留,抄起桌上的解语剑便往洞外走。
正如方才那名弟子所说的那样,此处地形复杂,大小洞穴数不胜数,想要从中找到一个人可以说是十分不易。谢景离握紧了手中的解语剑,心中万分焦急。
沈棠,你究竟在哪里。
而此刻的沈棠,正身处于这群山中的另一处山洞中。
他的四肢被分开吊起,冰冷坚硬的锁链扣紧了手腕,生生嵌入皮肉。火光不断地跳动着映在他的脸上,一阵阴风吹过,沈棠皱了皱眉头,似乎就要醒来。
“你醒了?”
有声音从他的前方传来,沈棠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被绑在一根石柱上。眼前还有些模糊不清,一时间看不清对方究竟是谁。
“还记得我么,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应该已经过去很久的时间了。”这声音浑浊不清,微微颤抖,似乎正在努力抑制着什么。
沈棠凝神看了片刻,眼前的人影在他面前逐渐清晰起来。一张苍老可怖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无数伤疤蔓延在整张脸上,皮肤干瘪褶皱,毫无生机。若不是那双眼睛里,偶尔还会流露出些许情绪,眼前的人仿佛就是个将死之人。
“决明长老?”
此人沈棠并不陌生,正是墨幽谷资历最深的长老。决明长老是凌逸松的师兄,年轻时候在修习蛊术时失误,导致万蛊反噬,容貌被毁。可他在蛊术上同样有着极高的天赋,就连谷主凌逸松,有时候都要礼让他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