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景瞧着他,这会儿思绪倒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扯也扯不回来了,“你……”
“嗯?”
阚泽仍旧含笑望着。
司景晕晕乎乎,活像是踩进了云里,深一脚浅一脚朝他走近。几个工作人员知道他俩关系好,打趣:“怎么是这表情?”
“还没说平身呢,怎么可就君臣相得起来了?”
汪导演把看热闹的都赶走,“时间不多,别打岔!让他俩对对词……”
又扭过头。
“那边儿屋里没人,你俩先去对对戏吧?好好找找感觉,司景这两天感觉不错,先给阚泽讲讲,啊,去吧去吧——”
俩演员像鸡崽子一样被汪源赶进屋里。门一关,彻底清静了,阚泽把书卷放下,先伸开双臂,柔声道:“小花?”
小花个鬼。司景冷着脸,“怎么没提前和我说?”
天生一副俊模样,冷着脸也不可怕。起码阚泽便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长腿一迈,愈发凑近了几步。他把司景拉的近了些,无人处便不再遮掩,声音很轻,“好想你。”
司景还在原地站着,“哪儿想了?”
敢说是你那花想,我、我就把它掐了!
“——都想。”
阚泽说:“每一片叶子、每一条根都想。”
这话说出来,猫崽子冷着的表情终于化了些,由着他抱着。叶片揉搓来揉搓去,还是悄摸摸从袖子里探了出来,在两人脸边好奇地窥探着。
啧,啧啧,啧啧啧……
房间里回荡着小小的水声,听的猫薄荷草叶子都蜷缩了。
对个戏,对的俩人嘴唇都红了一片,春光满面,好像被这春色笼罩着,也要盛开了。汪源提高嗓门,兴师问罪,”这妆怎么画的?都说了左相是个清高人设,怎么还给他化唇妆了?——红成那样儿,跟刚亲过似的,你咋不给他再涂俩高原红、额头点个红痣呢?这特么是电影还是扭秧歌?”
化妆师委屈,“我没……”
哪儿给他化唇妆了?
汪源压根儿不听。
“抓紧时间抓紧时间,该擦的都擦掉,快快快,准备拍!”
阚泽坐在化妆椅上,似是不经意地解释,“刚才嘴上沾了东西,可能我擦的时候有些用力。抱歉。”
“没事没事!”
化妆师信以为真,又给他上了层浅色遮瑕,把唇色遮的七七八八,只剩一层略显病态的浅粉,薄薄的,连呼出的气都像是仙气。
这回再出来时,汪源总算满意了。
“这才对,咱们剧组又不是二人转剧场。”
他拍拍手,示意灯光聚过去。
外景尚未搭建好,拍的第一场便是室内戏。帝王与心腹臣子夜商大事,欲除心头大患,谈至酣畅处,将人留于殿内,脱鞋抵足而眠。
这情节在司景看来,那只有一个字:扯。
可偏偏就是史书上正儿八经记录着的史实,还是极为出名的一段。虽然品起来总有些莫名味道,却真正是这一对君臣如鱼得水的写照。
桌台上的蜡烛毕毕剥剥地烧,烛光拢在灯中,半明半暗。
司景的目光无意识地垂着,盯在阚泽的手上。那手拢在宽大的袖口下,关节并不浮凸,手指细长,却并非绵软无力——它们微微合着,握紧书页,青色的筋脉好像都能透过手背那一层薄薄的皮肉,露出来。
他盯着,喉咙动了动,做了个毫无自觉地吞咽动作。
入组以来,已有许多天没见了。每天隔着视频看看,那不叫画饼充饥,叫画猫薄荷充饥。
更何况还充不了饥,全是隔靴搔痒。方才刚刚粗粗品过,司景知晓这只手温和却不容置疑擎住自己下巴时是什么味道,舔起来也是香甜的。
男人的声音不急不缓。
“依臣看来,此计恐怕不妥,”男人道,“将军有兵部大权在握,若非十足把握,决不可轻举妄动——嫁娶之事到底多只在后宅,只怕不足以为棋子。陛下,您看如何?”
司景晕晕乎乎,蜡烛一烧,那气息像是蛊虫般,钻进了他混沌的脑子里。
舌头都打了结。
阚泽问:“陛下?”
“你——”
司景脱口而出,喃喃说:“我看你手长得挺好看的。”
“……”
汪源站直了身,“我看你脑回路也挺神奇的。”
好好演着戏,这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台词?
串词去了隔壁的青春偶像剧吗?
司景如梦初醒,也有些不好意思。隔了段时间不见,他又有些被这香气影响,原本早已习惯了,便不再觉得如之前那般刺激,可这会儿,好像那勾的猫蠢蠢欲动的小钩子又通通插回去了。
阚泽香的像是块红烧鱼,可只能看,不能吃。
司景喉咙连吞咽几下,眼巴巴望着。
他好不容易说完台词,又被汪导演喊了卡。
汪导演叹为观止,“你的目光,把我看饿了。”
你是怎么做到看臣子像在看食物一样的?
袁方忙给工作人员分水果,格外殷勤地往汪源手里塞了个最大个儿的苹果。汪源咬了口,干脆也不拍了,又示意他俩,“再找找感觉,你们俩气氛怎么那么奇怪?搞的我们跟要下海似的……”
看得人又是饿又是脸红心跳的,倒像在拍小黄片。
阚泽轻笑声,把自家猫崽子带进房间,还没来得及说话,司景已经高声提了要求:“你去喷香水!”
他揉揉手,强忍着上去吸的冲动,“多喷点,倒半瓶——嗯?”
已经被亲了。
阚泽的指腹揉了揉他的下唇,微微朝里头探了探,指尖湿润了些,他顿了顿,声音都像是声喟叹,“小花真是要我命。”
司景睁着眼,靠在他胸前,心脏噗通噗通狂跳,有些迷茫。
“在灯前那么看着我,”阚泽声音很低,“就想这样了。”
他的手反复揉搓着,又放置到自己嘴里。司景呼吸也是乱的,说:“谁想和你这样……”
却靠得更紧了些。
猫崽子说:“你又想开花了。”
抵到他了。直直的,相当明显。
“要不我也喷点香水?”
“喷什么也没用,”阚泽微微苦笑,“即使蒙住我的眼,堵住我的鼻子,塞住我的嘴,捂住我的耳朵——只要心还在跳,我就想和小花这样。”
他凑近,又亲了亲。声音说不出的慵懒,像在引诱着猎物向自己靠近的猎食者。
“小花呢?”
“这样吧,”猫崽子异想天开,“不如我喷点化肥吧。”
“……”
粉紫的花瓣迅速萎了。
司景舔舔嘴唇,还在叨逼叨:“我看你对化肥味道挺敏感的,说不定能靠这个让咱俩都保持清醒,我跟你说,这个化肥啊……”
阚泽脸色一青,开门出去,步伐极快。
司景在后头哈哈直笑。
笑完,他也禁不住伸手,稍微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啧。
甜的。
多亏了化肥的帮助,灯下共商大事这一场拍的很顺利。结束后司景躺在椅子上刷微博,却突兀地瞧见自己的名字上了热搜前几。他顺着点进去,里头的浏览量已经达到了四百万,各家吵的天昏地暗。
起因便是这次探班。
来探班的几家粉丝做的准备都挺全,但有那么一家人手一部手机的豪气,其他难免便被比下去了几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有个副导演偏偏发了微博,内容也是阴阳怪气。
“红不红,肯不肯为偶像花钱,也只有这个时候见分晓。看看人家的手笔,到底是真红,和那些炒起来的人气还是不一样。”
配图就是明晃晃的手机。
底下已经有吃瓜路人飞速解码,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艾特了司景的大粉。无数黑子蜂拥而来,立马开始群嘲。
“某家不是素来当自己是圈中美帝的吗?怎么着,你家正主糊了,你们也集体破产了?”
“应援也比不过,啧啧啧,哪儿还来的脸吹?”
“哈哈,司姐姐要哭了。你们不说给他挣挣脸面,还给他败脸面。”
“真是没钱啊,之前好像带货能力也不强,代言商品都没买多少,还好意思说什么当红流量。哪家当红流量的应援这么差的?”
司景一抿嘴,就要回复。袁方时刻关注着微博动向,这会儿已经跑了过来,警告:“不要回复!粉丝应援多少,那都是心意,但你要跟那些人怼了,就变成你恼羞成怒了,回头又是黑点——咱吃这亏吃的还少?”
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黑子只允许自己满口脏话骂别人,从来不允许别人骂他一句的!”
司景充耳不闻,仍然点进去,挨条回复:“滚。”
袁方又气又急,只好好声劝,“你先别激动,啊?你冷静冷静……”
冷静个鬼。
司大佬完全不懂得冷静为何物。
那些小姑娘,千里迢迢跑来偏僻的影视基地看他,筹钱买东西贴贴纸又包装,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费尽心思就想让剧组的人多照顾他一点。
凭什么被人这么说?
——还不上排面,司景用力按着手机,“谁都没你不上排面。”
个蠢蛋。
袁方头疼。
“你别……”
司景把底下黑子挨个儿怼了一圈,随后气势汹汹发微博,刚点进发博页面就被经纪人眼尖瞧见了,简直要给他跪下了,连声恳求,“哥,大哥,祖宗——语气委婉点,绕个圈,咱们中华文化讲究的是含蓄,不能上来就让人滚蛋的!”
司景胸膛起伏着,说:“成。”
一分钟后,袁方的手机接到了一条微博推送。
袁方:“……”
司景说:“委婉吧?”
袁方:“……”
然后他就看见底下一亮。
阚泽给司景的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袁方:!!!
这破艺人,破老板,埋了拉倒!
第60章 第六十只小猫咪
经纪人瞪着眼,把那条微博前前后后看了三遍。
……真发了。
阚泽还给点了个赞,这下好,说是工作人员不小心上错号或者有人盗号都解释不清楚了。
总不至于一下子盗了两个人的号吧?
袁方的太阳穴开始砰砰跳着疼。
饭圈撕逼这种事,正主一般都是装不知情、不晓得、不参与的,起码明面上还得和对方维持良好的互动关系,面子上要过得去。
哪儿有司景这种傻孩子,迫不及待一脚蹚进浑水里的?
还嫌这火没烧到自己身上是不是?
“你不说话多好,”袁方无奈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顶多说两天,两天后新的新闻出来了,谁还记得这个?”
司景把长腿一伸,摆出一副“反正我已经发了你还能拿我怎么着”的架势,放在袁方眼里,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又是焦急又是好笑,点点他额头,“真服了你了,还诅咒别人家闹耗子——亏你想的出来。那耗子能听你的?我看你自己看见耗子都得被吓得不轻。”
司大佬蹙蹙眉,纠正:“耗子看见我,那得是它们被吓得不轻。”
铁定掉头就跑。
袁方把手机握得更紧,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发也发了,哪怕他这会儿把人零食都扣了也起不到任何补救效果。他只得叹着气,独自站起来去和公关部门沟通,电话两端人的声音里都写满绝望。
公关部尖叫:“你怎么不拦着他?”
这特么可是好几倍的工作量啊!
袁经纪人说:“……那也得我拦得住啊。”
人家可是老板的心尖尖,这会儿老板都站在他那边的。
他扭过头,司景这会儿还瘫在椅子上,撕开了条鱼干的包装,把里头的小鱼挤进了嘴里,咯吱咯吱地咬。手里头的包装袋被他揉成一团,轻而易举扔进了房间另一角的垃圾桶。
俨然没有自己刚刚干了件大事的觉悟。
袁经纪人只好叹息着又把头扭回来,面目扭曲,“——加班吧。”
这条微博吹响了加班的号角,本来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的工作室小伙伴们只好重新坐了回去,抱着“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的积极心态,咬牙切齿地把之前藏起来的司景牌靶子重新挂在了墙上。这回上头还加了个副导演,俩人活像是难兄难弟,身为罪魁祸首,一块儿在墙上并排挂着。
“司景怼导演”,“阚泽点赞”,两条热搜转眼便冲进了前五。正是风浪大的时候,各路吃瓜路人纷纷下水,冷嘲热讽明争暗斗,把娱乐圈都拍成了宫斗戏。
圈里人最擅长把白的说成黑的,这件事也不例外。
放在喜欢司景的人眼里,这叫为粉丝出头,正儿八经的好青年。
放在司景的黑眼里,这就叫糊了还不想承认,被点出来后恼羞成怒。
两路人马在这条微博下汇聚,骂的不可开交。
司景粗粗扫了眼评论,便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再去管。
他其实是很佩服的。——那些黑粉为了找出他的黑点,锲而不舍地跟着他,关注他的每一个动态每一张照片,甚至认认真真盯着一个多小时的视频一帧一帧看,就为了能从中间找出一张他脸部表情崩掉的图片。司大佬有时觉得,这些人比他的真粉还要忠心,也算是了不起。
只可惜妖怪们大都天生丽质,生而一副好皮囊,不管做多夸张的表情也不至于让人觉着崩盘。黑子们至今没能找到司景实际上长得不好看的证据,只好反过来讥讽他没有男人味儿。
司景心想,他要男人味儿干什么。
他又不是人。
只要威武霸气就好了。
……啧。
拍摄再开始时,剧组中的人大多已经知道了网上这场纷争,表情多少有些怪异。司景却像是完全没看见,仍旧大大方方往床边上一立,问:“接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