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么一扭头,他差点儿被吓着。
外头一株植物正牢牢地贴在窗户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所有的叶子都转着向,正正地扒着玻璃,根都在空气中飘荡。
司景瞪着他,难以置信,一把把窗户拉开。
“你疯了?——你不怕外头有人?“
要是被人看见了,你打算说你自己是爬山虎还是怎么着?
还敢飞檐走壁?
窗户刚打开道小缝,猫薄荷草就敏捷地把自己的叶子从窗户上拔起来,飞快把一条根伸进去。司景想关上又怕把他压断,只好看着他费劲儿地从外头挤进来,掉在地毯上,抖了抖浑身叶子。
“你——”
猫薄荷草举着叶子,害怕被扔出去,二话不说就当机立断给他比了个心。
别缩话,快,来吸我!
第64章 第六十四只小猫咪
“……”司大佬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肤浅的猫吗?”
会为了一点猫薄荷就折腰?
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全然没有要吸的意思。千年老草一看便觉得不好,忙把身上的气味放的更浓,叶子一个劲儿在空气中招展,充满渴望被吸的意味,活像是站在楼前头招揽客人的老鸨。
每一片叶子都在高声呐喊,来啊,吸我啊!
然后他就看见司景冷静地从旁边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撕成了条,团了团皱巴巴塞进了鼻孔里。
闻不到了。
猫薄荷目瞪草呆,司景把身子一转,气呼呼出了门,独自生闷气去了。
他坐电梯下楼,心知道阚泽换成人形再穿完衣服追上来也得两分钟,干脆加快步子。待出了电梯,方将口罩带上,帽檐压低,一路踢着小石子往隐蔽的地方走。
这影视基地附近只有这一处酒店,再有就是稀稀拉拉几家卖吃食的小店,隐在七拐八拐的巷子里,挺偏僻。司景从个包子摊面前路过,末了又掉头回去,瓮声瓮气说:“来两个。”
再气也得吃饱。
只是这会儿,猪肉馅儿的包子也被他吃出了一股醋味儿。
附近的小吃店大都是自家经营的,二楼住人一楼当店面,卖的东西也实在。咬一口,充盈的肉汁立马迸了出来,因为加了些藕丁的缘故,并不觉得过分油腻。司景几口解决一个,干脆往里头板凳上坐了,他爱干净,拿纸擦了好几回,才又说:“还有什么吃的?”
老板说:“茶叶蛋。”
茶叶蛋就茶叶蛋,司景伸出手指:“再来俩。”
鸡蛋沉浮在棕褐色的卤汁儿里,为了入味,表面壳都破的差不多了。司景小心翼翼拿纸巾包裹着剥,生怕把那汤汁溅到自己手上,还没吃进嘴,却忽然听到店门口又传来声音:“可以给我两个包子吗?”
司景抬起头,发现是新来的俩助理。那两人还没瞧见他,仍在掏钱,问:“多少钱?”
说着话,眼睛下意识往里头一瞥,这才和正坐在店里的司景对上了。
小助理一愣,“司哥?”
……
半晌后,三人凑了一桌。
“还以为司哥已经睡了,”姓罗的小助理说,讷讷的,“司哥也出来吃夜宵?”
司景说:“啊。”
他在木头桌子底下把一双长腿伸直,无意中碰到了什么,垂了垂眼,才发觉自己碰到了另一个白助理的腿。
白助理忙把腿折起来,好给他腾出更大的空儿。
司景于是把那双优越的长腿彻底给伸展开了。他晃着这双准备要投保千万的腿,闷着头咬茶叶蛋,把这当猫薄荷的叶子啃。啃着啃着,却隐隐觉得有点儿奇怪,像是呼吸不过来,头部缺氧,脸都微微红了些。
卧槽。
司大佬把茶叶蛋放回去,这里头该不会有毒吧?
“那个……”罗助理小声道,“司哥,你是上火了吗?”
司景没懂。
“你流鼻血了?”罗助理比划了下,“还塞着纸巾呢。”
“……”
擦。
司景把刚才为了阻隔气味而放的纸巾团抽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刚刚流了点。”
还好他出门就带了口罩,这会儿吃东西才取下。否则岂不是就这么暴露了一路?
小助理迟疑地望着他,想说上头根本没血迹,想了想,又乖乖忍了下去。
还是不要提了。
听说这位是圈中一霸,脾气不怎么好的。
茶叶蛋啃到一半,司景的鼻子忽然动了动,猛地回头,朝酒店的方向看去。
——什么味道?
“着火了!”门口有人急匆匆地奔过去,“快快快,着火了——先打消防电话——”
司景腾地一下站起身,从店门口向酒店望去,果然瞧见了从窗口冒出的通红的火焰。它们灼烧着,翻卷着,从一个窗口蹿到另一个窗口,滚滚的黑烟涌出来,空气中满是烧焦的味道。
这会儿已经晚了,不知里头还有多少工作人员在睡着。司景一下子焦急起来,想着阚泽还在里头,二话不说就要往上冲,后头俩助理忙拽着他胳膊。
“司哥,这不能去吧?”
罗助理咽口唾沫,瞧着。
“这看起来像是三层着火了,这会儿底下都开始烧了,上头也全是烟,你要是进去,太危险了!”
司景用力把他拽着自己的手甩开,胸膛微微起伏,有些生气。
“这特么算什么危险?”
他抿着嘴把外套脱下来,利落地兜头罩着,从旁边民众提过来的水桶里舀了点水往头上一淋。又把手机递给他们,吩咐:“打电话!给他们挨个儿打,看看是不是有人还没醒——”
忽的又想起来,“袁方他俩呢?”
“他俩不在里头,”小助理说,“好像出门了……”
惊叫声一阵大过一阵,这会儿,上头倒有大半工作人员都醒了。窗口探出很多张惊慌失措的脸,烟已经顺着楼梯向上蔓延。
酒店不是什么高级酒店,就靠着在影视基地附近这一个优越的地理位置吃饭,不仅消防设施都差不多过期了,而且为了防盗,甚至还安了防盗窗。司景和阚泽的原形能从里头过,人却出不来,这会儿醒来的人再焦急也只能看着,瞧着通道都被烟堵死,只好返回房间尽量把窗户打开,靠近窗边等待救援。
司景一咬牙,正准备从入口冲进去,却忽然察觉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冰凉的。
回头看时,竟然是站立在他后头的蛟龙。
“你?”
蛟龙拍拍他的肩,也抬头看着这一场大火,声音很低,“没事。”
司景的心就放下了大半。
蛟龙并不是寻常的妖,因为龙族被人供奉,千百年来都是许多人的信仰,龙其实更接近于神灵。蛟龙掌控水源,他说没事,那定然便是没事。
果然,不一会儿,里头的火势便渐渐小了。救援赶到后把火彻底扑灭,从大门出来的人个个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裹着毯子仍旧后怕不已,“刚刚那些灭火器都不能用,我还以为我要被活活烧死在防盗窗里呢……”
“还好晃了晃又起作用了,感谢老天爷……”
有几个女孩子抱在一起哭。汪源灰头土脸钻出来,他的房间就在最开始着火的那一层,这会儿也难得变了脸色,仍旧死死捏着手机。
救援人员教训他:“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想着财产?”
“谁想着财产了?”汪源说,也是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这不是想着马上要真死了,好歹也得把接下来剧本要改的点写在手机备忘录里吧……”
司景被他的敬业震惊了。
都这时候了还操心着剧本,果然,出名的导演都是有原因的。
这得心多大啊?
“这样要是把手机扔下去,万一没摔坏,后头有人想拍,还能接着拍,”汪导演感叹,“还好没用上。”
阚泽追出了门,自然也不在酒店中。他匆匆赶到时,场地基本上已经被清理干净,由于怀疑这房屋可能用了不合标的易燃材料,消防设施又过期,酒店老板被一同带了过去问话,当时的施工队也会被叫过去。
“烧的速度太快了。”消防人员蹙着眉,说出疑惑,“像这种小高层,每一层面积大,转角多,蔓延也得一会儿,不应该这么快就烧上去才是。”
可走廊上铺的都是地毯,他们也不好直接下结论,只好将现场围起来。警车把剩下的人一批批载走,阚泽回来时,看到司景正站在酒店门前,与身旁的蛟龙说话。
夜色很深,他背后是熏黑了的墙壁,这会儿瞧起来,像是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阚泽的心猛地跳了跳。他匆忙上前,穿过乱嚷嚷的人群,一把把司景按在怀里,脸就靠在胸膛上。
“没事吧?”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正生闷气的司景这一回并没把他推开,反而又往上靠了靠,声音也闷闷的,“你上哪儿去了?”
火给司景的感觉不太好,这味道与他的感觉同样不好。瞧着这黑烟,司景心里总是不舒服的,生和死,现在和过去,都好像被火光重新连接在一起了。那时的气味灌进他鼻子里,他脚下踩着的仿佛还是村里人的尸骸,瞳孔里映出的是那些人高举着火把大笑着点燃一个人,瞧着他挣扎嘶吼的影子——
这都让人不舒服。
他把当年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的村庄勉强从脑子里晃出去,拽紧男人袖子,低声道:“差一点出事了。”
阚泽把他抱得更紧。
“没事……没事。”
轻的好像一声叹息。
“我在这里。”
蛟龙爸爸在一旁瞪大了眼瞧他俩你侬我侬,忍不住咳了声。
没人理他,司景甚至把阚泽的袖子拽出了褶皱。
“那个,”蛟龙说,“你们——”
猫崽子把头从阚泽怀里抬起来了,忿忿的,很不高兴。
啧。
“你有没有点眼力见?”
就非得打扰?
“不是,”蛟龙解释,“狐狸和我说,你平常做什么都会有人拍的。这叫什么来着?”
他费劲儿地想了半天,终于记起了那个词,“明星?”
司景瞪着他。
“明星怎么了?”
“嗯,”蛟龙说,仍旧慢吞吞,“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已经被拍了好一会儿了。”
司景抬眼一看,就在离他们三五米的地方,好几个居民都举着手机,后置摄像头对着他们。
“……”
见鬼了。
他正想松开手,阚泽却先笑了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大大方方冲着镜头比了个V。
司景蹙了蹙眉。
“大大方方的,”阚泽轻声说,“大大方方给他们看,他们就不会多想了。”
蛟龙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他鄙夷地道,“那些人又不是瞎子。”
你俩抱得这么紧,都快嵌进去了,这还能不多想?
他一个千年没下过山的老古董都能从里头嗅出奸情的味道。
阚泽对此报之以微笑。
老古董毕竟还是老古董,吃瓜群众会教他做人的。
——
报道半小时后就出来了。蛟龙老父亲瞪着屏幕,满脸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他冲司景晃着手机,一字一顿念,“火场拥抱尽显兄弟情深,阚泽司景劫后余生感恩一抱——兄弟情深??”
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司景头也不抬,一面给各路问候的人回着短信一面道:“没毛病,社会主义兄弟情。”
在场的猫薄荷草立马捧场地笑了起来,蛟龙板着脸,完全没笑。
他们这种老人家,压根儿不知道社会主义兄弟情是个什么玩意儿。
除了看景cp粉一闻就闻出了糖味儿外,大部分吃瓜群众都没把这当回事。死后余生嘛,别说只是抱一抱,来一发庆祝的炮那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没人上纲上线,只是这俩人关系好又被盖上了戳。
按照cp粉的话,这叫锁了。
看景妥妥是锁了。
新闻出后俩经纪人才匆匆赶回来,到了新入住的酒店。两人衣服都没穿整齐,见面先拉着艺人看了圈,袁方掰着司景脑袋,第一先看脸。
“没毁容吧?没毁容吧?”
司大佬把他的手扒拉下去,整整衣领,“你想的有点多。”
大佬往椅子上一躺,听袁经纪人欣慰道:“没毁容就好。来的路上,我都想着把自己皮肤移植给你了。”
司景完全没有感动并冷静戳穿,“咱俩都不是一个色儿。”
那能移植吗?
袁方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笑骂:“一边儿去。”
他们俩倒也没有走太远,不过是房间被吃醋的司景占了,又不敢真和阚泽挤一间,酒店空房被剧组人填满了,只好开车到了二三十分钟车距的地方,暂且找了个小宾馆待一夜。说起来,经纪人还有些感叹,“还好换地方了。”
司景往自己身上指。
“……干嘛?”
“感谢我,”司大佬正儿八经说,“你得感谢我把你们扔出去。”
“……”
袁方想了想,居然真是这么个道理。要不是司景,他们这会儿还在酒店房间里睡觉呢,就在出事的那一层——虽然没有造成重大伤亡,可身处其中,受点惊吓却是免不了的。经纪人于是诚心给他拜了拜,“感谢。”
司景不满意,“就这?”
救命之恩可是如再生之德的!
经纪人许诺:“明天就给你炸小鱼干。”
啧。
成了。
半晌后,司景突然间发问:“你们睡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袁方险些被自己口水给呛着。咳嗽了许久才抬起头,震惊道:“什么?”
司景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袁方说,“一间房,但那是为了给咱工作室省点钱,俩大老爷们睡一间房怎么了——操,你别这眼神!虽然是一间房,但并不是一张床!标准间,标准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