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殷烛之神色自然回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想到还真被白泽说中了,龙睚顿了顿,笑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随便问问。”
殷烛之淡淡“嗯”了一声,朝他们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白泽笑笑,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你看,我就说吧。”
龙睚看看白泽,目光落在殷烛之的背影上,陷入了沉思。
……
荣岁蹲在湖边,好奇的看着湖水中游动的小鱼,殷烛之将围巾给他围上,在他旁边蹲下来。
“谢谢。”荣岁将围巾围好,半边脸缩进围巾里,侧过脸眉眼弯弯的看着殷烛之。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殷烛之忽然站起身,将手伸向他。
荣岁的目光落在他手上,迟疑片刻将手放上去,然后就被紧紧握住了。殷烛之的手心干燥温暖,握起来很舒服,荣岁别开眼睛,问,“去哪里?”
“山上。”殷烛之牵着他往山上走。牧场里并没有装路灯,能照亮的只有天上明朗的月光和山里传来的隐约光亮。
火精自觉的出来照亮,两人牵着手走在石阶上,周围是漆黑安静的树林,明明已经是初冬时节,身上还穿着厚实的棉衣,荣岁却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面红耳热,背后冒汗了。
“我们要去哪里?”被这诡异的安静弄得有点不安,荣岁憋不住又问道。
殷烛之转头看他,金色的眼瞳在黑暗中流光溢彩,“观景台。”
两人牵着手,并肩踏过一阶阶的石阶,又到了白天去过的观景台上。
观景台空旷,殷烛之牵着他走到观景台的边缘,伸手指着下方,轻声道:“你看。”
他手指之处,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一片星光闪烁。下方昏暗的树林成了黑色幕布,不知名的生物就在这幕布之间中闪烁着光芒,仿佛从天上落下来的星子。
远处的湖泊也被月光照的通透,银白的月亮投映在湖水中央。而在环绕在月亮倒影的四周的,是无数游动着、闪烁着发出微光的“星子”,黯淡的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片璀璨。
“这是什么?”荣岁被这景色震撼的说不出话,良久才出声问道。
“是灯笼草。”殷烛之道:“一种不起眼的植物,漫山遍野都是,到了晚上时它们会发光,这光有迷惑作用,有些小型的妖兽被光迷惑了,时间长了就被困死在里面,最后变成灯笼草的养料。”
荣岁:“……”他还以为是个什么凄美的传说故事,原来还是如此真实的食物链。
殷烛之没有注意到他表情,问道:“想下去看看吗?”
荣岁点点头,目光闪闪发亮的看着下面的星海。
殷烛之的神色有些温柔,化为黑龙趴伏在他面前,“上来。”
荣岁抓住他脖颈上的鬃毛,跨坐上去,黑龙尾巴微微一摆,就从观景台跃了下去。荣岁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没有熟悉的失重感,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殷烛之背着他,已经在茂密的树林顶端缓慢飞行。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下方的景色,灯笼草有的缠绕在高大的树干上,有的就匍匐在地上,一片连着一片,树叶间的果实聚在一起,发出闪烁的光。他甚至还看见一只小小的耳鼠经过灯笼草时,飞着飞着速度就慢了下来,最后落在草丛里,便一动也不动了。
“真神奇。”荣岁看着这景色,由衷的感慨。
殷烛之回头,两只圆溜的金色眼瞳看着他,“喜欢么?”
荣岁用力的点头,伸手在他的龙角上摸了摸,“谢谢,很好看,我很喜欢。”
殷烛之身体猛地抖了一下,身后的尾巴急促的甩动,荣岁抓住他稳住身体,奇怪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殷烛之勉强忽略了龙角上传来的触感,尽量镇定的回答他。
荣岁“哦”了一声,目光又不自觉的被着下面的景色所吸引。
一直跟着他的火精忽然飞出去,分成许多簇细碎的火苗,环绕着荣岁缓缓的旋转。荣岁伸手去抓,火精又分散开来,飞到更远一些的空中,竟然缓缓的摆出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荣岁惊讶的睁大眼睛。
火精羞涩飞到他面前,轻轻的闪了闪。荣岁伸手接住他,用指腹温柔的蹭了蹭他,温柔的笑道:“我也喜欢火精。”
殷烛之瞥了火精一眼,不等火精再做什么,心念一动,就将火精强行收回了体内。
火光一闪,面前的爱心还有撒娇的小火精都没了踪影,荣岁看向殷烛之,神情不解,道:“怎么把火精收回去了?”
殷烛之闷声闷气道:“总待在外面都学坏了,不正经。”
荣岁:“……???”哪里不正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辣鸡殷烛之!!你才不正经!!怂包!!
殷烛之:呵:)
第95章
火精被殷烛之强硬的收回了体内。殷烛之不知道在想什么,闷闷的不说话了。荣岁看着下面闪烁的灯笼草,就想到那一小团总是忽闪忽闪爱撒娇的小东西,忍不住为火精求情道:“火精也没有做错什么,这么把他收回去,他该难过了。”
这么久的相处可以看出来,火精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总是待不住,殷烛之忽然把他收回去,看在荣岁眼里,就像是家长把崽子关了禁闭,越想越不忍心起来。
殷烛之扭头,眼睛注意着他的表情,闷声道:“你这么喜欢火精?”
荣岁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小情绪,眯起眼睛笑道:“火精又可爱,又会撒娇,还会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吧?就是可惜他没有化形,不然一定更可爱。”
他每多说一句,殷烛之的眼神就暗淡一分,神情也越发的阴沉,到最后,都变得蔫头耷脑起来。
可惜他一身鳞片黑漆漆的,荣岁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还在为火精求情,“你把火精放出来吧,好不好?”
背上的青年第一次用这样祈求的语气跟他说话,殷烛之一边觉得受用,一边又因为青年摆出这样的姿态是为了火精,心里越发的酸溜溜,就好像喝了一整坛的山西老陈醋一般。
可是温润的黑色眼睛期待的望着他,殷烛之只能压下心里的酸溜溜,不情不愿的将火精放出来。
一团小小的火苗猛地的冲出来,扑到了荣岁怀里。
荣岁伸手虚虚的捧住重获自由的火精,手指安抚的揉了揉他。火精神气的在他手心上下弹跳了两下,然后委屈的在他手里滚来滚去。
殷烛之一边往前飞,一边偷偷的用眼角往后瞅,瞧见火精的做派时嫌弃的别开眼,但是看见荣岁温柔着神色去安抚他时,心里又酸溜溜的。觉得荣岁真是太好骗了。
火精还在为殷烛之把他关禁闭的事情记仇,故意窜上跳下变着花样的逗荣岁开心,一会儿变成个笑脸朝荣岁吐舌头,一会儿又变成烟火冲上天空,嘭的一下炸开……
荣岁看着火精,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见殷烛之一直没有说话,还对他道:“你看,我就说火精很可爱。”
殷烛之:“……”
他看看把自己炸成烟花的火精和眉眼弯弯的青年,只能垂头丧气的往前飞。
他们从一片片闪烁微光的灯笼草上经过,头顶上的弯月随着他们前行,冰冷的风从两侧经过却沾染不了他们半分,偶尔还伴着野兽的低吼跟虫类的鸣声,天地静谧,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
荣岁跟火精玩了一会儿,揉揉笑的发酸的腮帮子,伏下身体趴在殷烛之背上,闭着眼睛感叹道:“这样日子真好。”有亲人好友,有山水美食,再没有比当下更令人觉得满足的时候了。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殷烛之侧过脸,一只金黄澄澈的眼瞳注视着他。
荣岁感觉到他的视线,却没有睁眼,放松的舒展身体趴着,从鼻尖轻轻的哼出一个“嗯”字。
圆形的眼瞳眯了眯,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殷烛之沉声道:“我也很喜欢。”
身上的人再没有回答,殷烛之载着他在天地间傲游,过了片刻后转头去看,却见荣岁已经趴在他背上睡着了。火精落在他发间,光芒一闪一闪,衬着熟睡的脸庞,让殷烛之的心跳陡然快了一拍。
有些慌乱的落下地,殷烛之将睡熟的人抱在怀中,垂眸打量着他的面容。
“你喜欢他吗?”殷烛之忽然问。
火精闪了闪,落在了荣岁的手背上。
“我也喜欢他。”殷烛之自言自语一般道:“不是这种喜欢,是另一种。”
不是远远看着就觉得欢喜的喜欢,而是想要靠近他,亲吻他,拥抱他的喜欢。
殷烛之思考了半晌,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样的感觉,最后道:“我想让他只看着我。”
在过往的许多年月里,他总是看着青年与别人嬉笑玩闹,而自己却习惯了远远的看着那些热闹。即使荣岁偶尔会带着供奉来看他,絮絮叨叨说些山上有趣的事情给他听,但他一向自持钟山之神的身份,从未回应过。
直到大战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他也没有好好跟他说过一句话。
“我现在觉得有些后悔了。”殷烛之低声道:“你说的对,喜欢什么就要去争取,端着架子是没用的,是我浪费了太多时间。”
火精又闪了闪,落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蹭他。
殷烛之笑了笑,眼中溢出许多温柔,抱着荣岁缓缓回去。
……
荣富他们还在喝酒,已经从屋里转战到了外面,屋子前面的草地上放了几张桌椅,边上还摆着个烧烤架,烧烤架中的碳火已经快熄了。铁签上只剩下一副吃剩下的骨架。
幼崽们不见踪影,应该是已经回屋里睡觉了。
殷烛之抱着荣岁往屋里走,荣富看见了,大着舌头醉醺醺的站起身,要去拉荣岁,“乖崽?乖崽怎么了?”
殷烛之避开他的碰触,低声道:“他睡着了。”
荣富一看,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醉醺醺道:“哦,睡着了啊,那要小点声,不能吵醒乖崽。”
“嗯,”殷烛之点头,“你们喝,我抱他进去睡觉。”
荣富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殷烛之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酒醒了一点,摇摇摆摆的走回桌边坐下,有些疑惑的问道:“我怎么觉得……这神君看乖崽的眼神怪怪的?”
他皱着眉头,抬手抓了抓头发,问其他人,“你们有这种感觉吗?”
“呵呵,”夜行游女冷笑两声,讥讽道:“就你这糙汉样,还能感觉到出什么,酒喝多了看谁都怪吧?”
荣富本来还在抓耳挠腮的思考,被她一刺,立刻拍桌而起,粗声粗气道:“老子没喝多,有本事再吹一瓶!”
“喝就喝,怕你不成。”两人各自敲开一瓶啤酒,又喝上了。
庆山喝不过他们俩,扫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喝趴下了,干脆就趴在桌上桌上装醉。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右边的窗户,正好看见上面投映的模糊人影。他想到荣富的疑惑,被酒精蒸腾过大脑忽然无比清晰。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秘密。
…………
……
第二天是星期一,他们还得赶回幼儿园去上课,庆山一早就安排人开车送他们回去,昨晚彻夜宿醉的妖怪们眼睛都睁不开,歪七扭八的倒在车里继续睡。
荣岁昨晚休息的很好,虽然起的早了一些,但是精神却很足。殷烛之跟温暾挤在他怀里,还懒洋洋的在打着瞌睡。
回了幼儿园,其他人四散回宿舍补觉,荣岁则去办公室准备下午的课程。临近中午快要下课的时候,赤鱬族的族长打了电话过来询问绥祖的情况。
绥祖在牧场忽然恢复的事情,荣岁早就跟族长说了,赤鱬族的人听见消息都欣喜不已,早就巴巴盼着他们回来,这不,一行人刚回来没多久,他们就算着荣岁方便的时间打了电话过来。
荣岁详细说了一下绥祖的情况,族长高兴坏了,激动道:“我们就在幼儿园了外面,现在方便来看看绥祖吗?”
荣岁惊讶的瞪大眼睛,推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就见幼儿园的门口果然已经停着三辆车子了。
“行,我就下来。”小声嘀咕了一句着速度可真快,荣岁就拿着手机快步下楼。
赤鱬族加上族长,一共来了六个人。四男两女,看形容举止,应该都是族中辈分比较高的。几人看见荣岁,纷纷殷勤的迎上去。
荣岁跟他们寒暄了几句,让夔打开门,让车子开进去。
赤鱬族除了来人,依旧财大气粗的带了不少的礼物,随行的佣人从最后一辆车里将礼物搬下来,跟在众人后面。
这个时候绥祖应该还在宿舍里,荣岁就带他们去了宿舍。
补觉补了一个上午,这个点幼崽们已经起来了,就在二楼大堂的活动区玩耍。绥祖则泡在充气游泳池里看电视剧。
族长本来走在荣岁后面,看见绥祖后激动的大步上前,然后在充气泳池边蹲下身体,放轻了声音道:“绥祖,我们来看您了。”
绥祖转过头,在族长忐忑的眼神中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清脆的叫了一声“小六儿”。
“哎。”族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激动道:“您想起来了吗?您再看看他们几个,还记得吗?”他指指身后站成一排满眼期待的族人。
绥祖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中摇摇头,道:“不记得。”
其他几人顿时面露失望,族长却满脸笑容,“不记得就算了,日后总会想起来的。”
绥祖不明白他们心情,被族长拉着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开始不耐烦,挣开他的手,转回去趴在泳池边上继续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