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多少?”
疏星叹气,上前去扶,这人总是不把吃亏当回事,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夙兰宸吃干抹净,手刚伸过去,就被花葬骨一手抓住,抓的很用力,疏星看着那双手,想着花葬骨的指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一想又不对,反手抓住那双手,一眼看去,疏星修养几千年的性子顷刻间荡然无存,甩袖就要走,就听花葬骨在身后说。
“疏星不是要奉君吗,君在这里,疏星要去哪里?”
“你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虽是奉君,极天关入不得你的眼,却也不容你如此愚弄!”
这是动了怒的,花葬骨的行事越来越没有章法,心细如疏星早就觉得不对劲,却不好多问,即使问了,花葬骨不说他也没法子,可如此的作践将他这个奉君的疏星置于何地,他如今确实不如从前,莫说薛槐,便是花问海他都没有多少胜算,可是有这条命,拼上一拼,搏上一搏,瘦死骆驼比马大,总是可以让薛槐付出些代价的。
花葬骨咳了两声,硬是把喉咙里的血咽了回去,紫眸之中一片清冷,看吧,他喝了那么多的酒,都醉不了,这一日他算是将前尘牵挂都了结了,彻彻底底的两清了。
“你别恼,我说与你听,只是你必须帮我,我本不想将你牵扯进来的,可我找不到其他人了,而且,从一千多年前找到你的时候,天道就没有打算放过你,运气好,还能给你赌一个未来……”
“这里风寒,我带你去温泉暖暖身子,再备些吃食,你这一日怕是还没吃东西吧。”
花葬骨点头,双手张开,意思是求抱抱,疏星无奈,花葬骨这么有恃无恐也怪不得别人,都是被他们的给宠坏的,只是不知道他又能陪着花葬骨走多远,没有了他,下一个会是谁呢?
“……我与天道的恩怨也就这些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花葬骨抽空往嘴里塞了个饺子,嗯,虾仁壳没剥干净,咸淡正好,比上次有进步?疏星翻个白眼,真是难伺候,他能把饺子完整的煮出来,没有成粥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疏星看一眼被花葬骨吃空的盘子,在花葬骨准备把盘子一起嚼了磨牙的时候,把盘子夺了过来,他们这些神口腹之欲并不断强,可花葬骨的胃就像个无底洞,而且偏爱些不能吃的东西,他见过的就有盘子,玲珑琴,对此深深不解,贪吃可以,但是他实在想不明白瓷器和木头有什么好吃的。
“仙门百家既然把百年之约定了在海市蜃楼,那我自然是要让他们懂得尊卑有别,有些人有些地方他们是没有资格觊觎的,疏星,把云阶撤了,换成刀山,下面的深渊里烧些热油,想进海市蜃楼我没意见,但不是什么废物都能进来的,脏了这块地方的,另外,你准备下,我要把仙门百家全部坑杀在这里,或者说,用他们的烂命做一个交易,你说薛槐会不会为了那些虚无的名声大义向我妥协呢?”
花葬骨意犹未尽的舔着爪子,身上的痕迹已经消失了,只是腰酸还没有缓过来,手指的指甲被疏星重新修整,被薛槐折腾的太狠,指甲抓在地面被撕裂了都不知道,弄得一身酒气才稍微的抵消了他身上残留的薛槐的气息,这一次的疯狂真的只是个意外,龙血失控,理智都由不得自己,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不过真想不到,薛槐竟然妥协了,说出了那番话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只是可惜了,世间难得双全法,好事怎会被他一人占尽呢……
“天道之下,唯有大运势才可与他平起平坐,你要毁了修真界,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那些年的亏欠我会弥补你,只要你再等等……”
这是花葬骨意识不清的时候听到的只言片语,可这些已经足够让他发笑了,薛槐对他何曾不是袖手旁观个,他们之间已经不是简单的亏欠弥补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再等等,等什么,等他身边的人都惨死在天道之下,花葬骨反省是他的隐忍才会让薛槐有了错觉,错觉他是个泥人,没有七情六欲,不会痛也不会有感觉,天道无情,果然不是说假的。
“坑杀仙门百家不算什么大事,何须动用刀山油海,你另有所图?”
疏星取了一瓢水从花葬骨的头顶浇灌而下,水温正好,只是暖不热花葬骨的身体,如今便是温泉对花葬骨也没有多大的功效了,疏星是知道海市蜃楼的那些阵法,是远古时留下来的,布置的时候费些劲,可一旦成了,便是天道也无法窥探,一旦触发,环环相扣,阵法随主人心意,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
“仙门百家在修真界不过一盘开胃小菜,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盘开胃小菜算得上是修真界的根基,一旦松动,修真界必将元气大伤,刀山油海针对的只是薛槐,我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好,我去安排。”
疏星说着已经在脑海中快速的搜索起来,七重楼暂且不能动,他们应该还有别的外援力量,不妨书信几封邀来看一场大戏,海市蜃楼已经很久没热闹过了。
海市蜃楼是南狱的尽头,与危城的漠陵也算是做了邻居的,此次百年之约关乎修真界的将来稳定,以八门六宗取代仙门百家,说是要彻底的肃清下修真界的不良之风,摊开说,就是强者为尊,修真界也该是分分尊卑的时候了。
“你们说这北阳山的薛家主还真是有本事,连荒记里的海市蜃楼都被他找到了,可真的能耐啊。”
南狱的环境艰苦,黄沙漫天,放眼望去,一片金黄,连个像样的建筑也没有几个,但是南边的尽头,隐隐可以看见一座宫宇若隐若现,看的仙门百家的人个个目瞪口呆,他们都以为海市蜃楼只是荒记里随手一笔,却不想真的存在于世,可这千余年来没有听到过谁能找到这里,薛槐很早就给薛兰焰传了消息,故而他这边忙着,仙门百家也没闲着,纷纷御剑而行,不过两日便赶到了南狱,纷纷唏嘘不已。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北阳薛氏的那些乱事早就传开了,说不定啊,是这位薛家主勾搭上某个隐世的高人,床上功夫了得,这可是你我羡慕不来的。”
“我说,你们小声点,昨晚啊,那个薛家主回来了,就在后面,还带回一条青龙来,惹不得啊!”
“大伯,你也太小心翼翼了,我们仙门百家难不成还怕了他们,自诩世家占着神山,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凭什么他们就高人一等,压着我们!”
“趁着这次百年之约,重新夺回神山,修真界还是我们仙门百家的,什么青龙白龙,一个下贱货色能掀起什么风浪,诸位无需如此忌他!”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附和,喧闹很快的蔓延开去,薛槐坐在青龙背上,还没有从昨晚的惊喜中回过神来,那样温顺的葬骨还是第一次见,任他胡作非为,发出如小兽的呻吟,真是让他欲罢不能,薛兰焰御剑飞在半空,看着自家弟弟一脸春色荡漾,默默地转过了头,真是丢人。
臣简和墨翟坐在轿子里,落在最后,与他们一同的还是有其他几家,总的来说最前边只有九幽阁和北阳薛氏的人,气氛变得古怪,丝毫不影响轿子里的两人,心情沉重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市蜃楼,相对无言。
“前面有水源,快走!”
“真的,快点走,渴死我了!”
打头阵的仙门百家并不适应南狱的恶劣气候,有不少人已经脱水了,靠着修为在硬撑,一见到水源纷纷红了眼,不要命似的往前冲,薛兰焰和花问海觉得不对,刚要劝阻,就看到那些扑进水里的人痛苦的挣扎起来,清澈的水面开始翻滚,不多短短几秒,水中的人已经被煮熟了,翻着肚皮附在水面上,神情狰狞,岸上看着的人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可还是晚了,近一半的修士被留在了水边,被无形的力量推进水里,很快就浮尸一片了。
“谁!是谁在搞鬼!滚出来!”
看着最疼自己的大伯被活活煮熟的少年崩溃了,拔剑就冲了上去,刚走没两步,一道寒芒从双腿之间闪过,那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劈成了两半,肠子内脏落了一地,少年还没死透,还在用手去拉自己的半身。
“诸位远道而来,想必一定是饥渴难耐,故而特地为诸位准备了一些开胃小菜,南狱艰苦,还请诸位多多迁就。”
倾天推着明臣从水面上走过,连鞋子都未曾湿了半分,倾天冷漠,明臣笑得亲切,言辞客气,将脚下被煮熟的人说成开胃小菜,看得不少人纷纷转头呕吐起来,那副诚恳的样子,更是看得人心里发寒。
“看来这道小菜是不对诸位的意,倒是我招待不周了。”
明臣说着垂下眼,颇有几分失落意味,倾天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亲昵的说了什么,明臣才恢复笑容,猝不及防的狗粮抽了仙门百家的诸位一脸,对于薛槐更是暴击了,本来他就是看得到吃不着的。
“他在哪里?”
薛槐坐在青龙背上,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的花葬骨的影子,应该是没来的,花葬骨承受了他的一夜求欢,不声不响的离开,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有没有平安回来。
“刀山油海,人间炼狱,想去海市蜃楼,你们自求多福。薛槐,他让我传句话给你,若是你愿意担下所有人的生死,从油海里游过去,赤手赤脚的从刀山上爬上去,他便撤了这些,让仙门百家少死些人。”
“这,这算什么,薛家主,你看看……”
“还没进海市蜃楼折损者过半,这百年之约如何打呀!”
“是呀是呀,薛家主,要不然你去试试?”
“荒谬!”
“哥,没事,今天大家都累了,就近安营扎寨休息一晚吧。”
薛槐冲着薛兰焰摇头,只能先安排下去,这荒郊野外没有店铺,好一些有帐篷可睡,坏一些的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倾天推着明臣早就走了,他们只是来传个话的,听说晚上有饺子吃,他们可要早些回去吃个热乎饭。
薛槐去前面看了看,阵法重重,花葬骨就是想让他滚过去,这算不算是恼羞成怒?
“你的修为去了会丢半条命,但死不了。”
墨帝和臣简走上来看了看,说得轻描淡写,听得一旁的薛兰焰直皱眉,花问海沉默不语,看了好半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说了一句。
“明日,我与你同行。”
说完,转身走到随行的花九幽面前,低声交代着什么,薛槐挑眉,薛兰焰松了口气,墨翟和臣简互看一眼,没有说话,帝祸造下的孽是不会这么轻易偿还的,再者花葬骨只点了薛槐的名,旁人跟去了也不过是自作多情,凭白受一场折磨。
“大哥,薛槐真的回去吗?”
权瑟朝前面的人群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权烨,后者从乾坤借里取出吃食递给权瑟,又递了壶水,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他们自然准备的全面,
“会,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会去,不然他以什么服众,取代九幽阁成为修真界的第一。”
“他会死吗?”
“不会,别想了,吃些东西早点睡。”
“奥……”
权烨揉了把权瑟的脑袋,后者低着头小口的吃东西,其实权瑟挺纠结的,薛槐如果死在里面,喜闻乐见,可是葬骨还是会因为他伤心,权瑟又有些舍不得,真不懂他们在搞什么鬼……
第117章 望海潮·宝珠洞·算来别是凄凉
花葬骨坐在凉亭下捧着一杯热茶,神情恹恹的看着外面阴雨绵绵的天气,海市蜃楼之中的一切都是随他心意变换,他想听雨声,却没有心情看雨,醒了酒之后他就一直沉默着,倾天推着明臣路过,花葬骨也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只是呆呆的看着远方,一双琥珀琉璃越发晶莹剔透,花葬影撑着伞,伞骨森白,几多红梅点缀,斜细看之下,是干涸的血滴遗留在骨头上的,花葬骨微不可闻的皱眉,这伞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拂昭的遗体已经葬进无妄海,无处可寻,帝祸的遗体被完好地保存在三十三天,不久前被送到镜湖,我想着不浪费,就炼了这把伞,白骨皮身,你不喜欢吗?”
“花葬骨眨眨眼,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楚辞为了安抚麟瑶编出了帝祸没死的谎言,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只是帝祸的死太过蹊跷,他相信帝祸进了别人的套,没了理智,做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事情,但是他绝不相信帝祸会以死谢罪,那时的情势不乐观,与其死的无声无息,帝祸应该更愿意接手这些烂摊子,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推波助澜的人无需多想,花葬骨也知道是谁,想当初九泽的诸神以帝祸拂昭为首,不肯顺从天道,帝祸拂昭陨落后,三十三天大换血,诸神们不是离奇陨落就是各自遁去,再无踪迹,到了现在,这场荒唐的肃清仍在继续。
”魂骨?你不怕天谴?“
花葬骨换了个姿势,双臂交叠趴在桌子上,下巴垫在胳膊上,歪着头看花葬影,暗叹疏星是个聪明的,猜到他的意图,先斩后奏,是想让这些人来劝说亦或是阻止他?
”这句话该我问你,第一个炼制魂骨的可是你啊,我的弟弟。“
花葬骨一听,想了想,点头,好像确实这样的,小乞丐的魂骨还在他身体里沉睡呢,还有,另一个迟迟不愿消失的他……
“拂昭哥哥,我要做的事情一早就知道,无妄海的万箭穿心是你一手促成,我只是搞不懂,本该死在无妄海的人是我,你和帝祸哥哥设计的那么严谨,为什么最后关头却放弃了?”|
花葬影坐到花葬骨对面,取出几盘点心放在石桌上推了过去,花葬骨挑眉,笑了笑,都是他喜欢了,可惜现在什么他都不想吃,连说话都要压制往上翻涌的气血,能用茶水压下去嘴巴的血腥味已经有些费力了,吃什么也吃不出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