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顾玺开心得蹦了进去,每发现一样东西就觉得神奇。
一会儿举起这个,问:“这是什么?”
“这是白白刚化形那会捏的泥巴,照着它自个捏的,四不像。”
顾玺嘻嘻哈哈笑一阵。
放下腿长屁股肥的小泥兔子,又拿起另一样:“那这个呢?”
“这是汤媪,以前天冷的时候,睡前灌了热水塞到被窝里暖脚。”
“这又是什么?”
木临渊总是会耐心地给他作答:“这是砚台,用毛笔写字的时候要在里面蘸墨水,呶,毛笔都收在这里。”
……
顾玺小心翼翼地捧着,战战兢兢地问:“这些是不是都很值钱?”
“大部分都被杜川拿走了,估计是被他当古董卖了。这些,都是没几个年头的老物件,大概只能当废品卖。”
顾玺心里想,唉,自己还真是没有傍大款的命,看来只能认命,时刻做好以后卖化肥养家的准备。
木临渊看着他多变的小表情,“噗”地笑了出来:“你现在知道我是个穷光蛋了,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
屋里还立着一个大衣柜,里面放的是木临渊的一些旧衣服。
好看的长衫没几件,除却上次借给狐狸的那件仙气飘飘的罩衫,其他几件大多是灰扑扑的褂子,还有一些的确良衬衫和中山装,也算是非常顺应时代特色。
顾玺好不容易翻出一件墨绿色丝绸材质的衣裳,动作间能看到布料上的松枝刺绣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哇,这个厉害!”
“这是锦缎,杜川心血来潮的时候给我买的。”
顾玺算是明白了,华丽好看的都是杜川买的,朴实无华的都是自己买的。
“你要试试看吗?”
“我?我穿这个不合适吧,太老气了……”
木临渊盯着他端详了一会。
顾玺心知口误:“我,没说你老的意思……”
木临渊撸了他的脑袋一把:“我知道。”
房间另一边墙角立着一张书桌,桌上摆着几摞书,有的是半旧不新的线装本,还有一些带拼音的启蒙教育读本。
木临渊解释道:“这是十几年前淘的,放着打算教白白学字的。”
顾玺突然想起木临渊说过杜川是老早老早的时候从国外来的,那他的那些识字读本搁现在应该都是老价钱了。顾玺有些心塞,有一个钻钱眼里的小叔子真是没办法。
兔子在窗口探头探脑的:“顾玺,你在玩什么呀?”
“在看你爷爷的东西,进来一起看吗?”
兔子挣扎了一下:“爷爷不让我进来玩,说我会捣乱……”随即摆出一个哭唧唧的表情。
“那你乖一点别乱动好不好,你爷爷出去了,就进来看看应该没问题。”
“好,我可乖可乖的。”
兔子跟自己捏的小泥兔子大眼瞪着小眼,顾玺搜罗了几本好玩的话本,突然在角落里翻到居然还有一个卷轴。
咦?顾玺好奇,居然还有画,从这种装帧来看年代应该比较久远才对。哇,居然真的淘到宝了!
顾玺慢慢把画展开,竟然不是写意的水墨山水图,意外却是一幅工笔画。画幅有些长,全部展开约有人高。
顾玺一点一点看过去,画中是一个翩翩少年郎,穿着一身分辨不清到底是褐色还是黑色的短打,系着腰带,英姿勃发。没有任何背景装饰,就一个人物站在画里朝画外笑着。纸张已经泛黄得厉害,模糊了他的笑脸,有些地方甚至不敢用力,一碰就碎成粉末。
顾玺心里莫名有些不高兴,这幅画不管什么原因在这里都高兴不起来。
“顾玺你看什么呢?”兔子凑过脑袋,“咦,这是谁?”
“你认识他吗?”
“唔,没见过。”兔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便想把画往自己跟前挪,两个毛爪子乱扒拉一通。顾玺还没来得及阻止,画卷一下子就被揉皱了许多,本就脆弱,人物肩膀的地方一下子就豁开了一条大口子。
木临渊从门外给他倒了水进来,看他坐在书桌旁的地上,笑问道:“怎么坐地上了,凉不凉?”
顾玺抬头:“这画被,被我不小心弄皱了……”
木临渊低头看了一眼画,意外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他先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又拿过他手里的画仔细地把画卷抻平系紧,放回原处。
“我不是故意的……”顾玺怯怯地抬眼看了一眼对方。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名画。”
“你生气了?”
“你怎么就觉得我会生气呢?”
“我看这画大概画的是你认识的人……”
木临渊摸摸他凉凉的脸:“的确是认识的,不过也不会因为你一个不小心就凶你,我可从来没生过你的气。”
“那这画画的是谁啊,也没个落款……”
“想知道?”
“嗯。”
木临渊抱着自家的小醋坛子,把他搬到房间外。
“这人是山下的一个小孩,很久了,大概是杜川还是个少年的那会吧。这是他拿来给我的。”
“他为什么要送你他的画像?”顾玺问。
“大概是为了告别吧。”
“告别?”
“对,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
“木临渊,这个给你。”那人又跑来了,随手丢了一个卷轴给他。
“什么?”
那人看着他,神色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他也没有在意:“这是我找人画的,我的画像,啧,还有那么几分像吧。给你了,放好哦,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木临渊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嫌弃。
那人挥挥手:“走了,别忘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不容易,看到这里也不容易,你我在这一章相遇即是有缘~~
今天是周末,我也想要出去玩,但是!我给大家准备了一个二更!傍晚更吧……
为爱发电,码字让我头秃_(:_」∠)_
第32章 开花
少年那时最多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还不识得愁滋味的年纪。
那时候,杜川还小且叛逆,木临渊得亲自下山去卖菜买菜。
春来万物新。回程的时候听山下村民说起,今年东面山谷里的桃花开得特别艳,木临渊便突然想绕路去看上一看。
果然是不虚此行。
山谷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桃花海。
每一株桃花都开得挤挤挨挨,一簇一簇地挤在枝头喧闹。不用去触碰,仅仅是呼吸间,就落英缤纷。更不要说一阵风过,此时漫天就下起桃花雨来。
一只难得见到的金边黑凤蝶穿过几个树梢,围着木临渊绕圈。
美景怡人,景美人醉。木临渊伸出手指,指尖化出一叶绿芽,逗弄着蝴蝶。
“啊呀!”身后的树丛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一个清亮的嗓音叫嚷起来:“嘶,谁放个篮子在这里,我的头……”
木临渊赶紧收回手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人跌坐在地上,脑袋在树干上“咚”地砸了一下,撞得桃花瓣掉了他满头满身。蝴蝶有些不舍地飞了两圈,停在了那少年的头发上,看起来又好笑又可怜。
木临渊赶忙问:“你怎么样了?”
少年揉着自己的脑袋,看到有人来,想要面子地立马站起来,却不成想又重新跌了回去,顿时眼泪汪汪的。
他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对着木临渊道:“唉,我今天忒倒霉,光顾着抬头看花了,没注意脚底下,踩着这篮子里的黄瓜,可能脚崴了。”
“实在是对不住。”
“这是你的篮子?”
木临渊点头:“是我的疏忽。”他赶忙把人扶起来,“我送你去看大夫。”
“好啊,”少年似乎摔得挺厉害,勾着木临渊的肩膀才勉强站起来,“你这人真不错,不过今日山下的老大夫去走亲戚了,要到镇上才有大夫,走过去估计天都黑透了。”
“那你家里有伤药吗,我送你回家。”
“没有,我们村很穷的,都没有。”
木临渊无法,他想了想,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家里有些伤药,先帮你处理一下,明日再带你去看大夫。”
“我背你。”木临渊做了个半蹲的姿势,等了那人一小会儿,对方才慢慢地趴到了他身上。
木临渊把人往上颠了颠。
“哎哟,腿疼疼疼……”
“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这个人啊可是很大度的,是篮子绊的我,又不是你要绊我的对不对?我还要谢谢你呢,谢谢你把我背回去。”
这少年叽叽喳喳地特别有活力,木临渊听了间或笑上几笑,同样的路程倒显得比平时要短上许多。
“杜川,我回来了,有点晚了,你去烧火吧要做午饭了。”
“噢,”杜川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这人是谁?”
少年从木临渊背上醒过盹来,抬出脑袋来看:“这是谁呀?”
“我弟弟。”
“呀,小弟弟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木临渊把他放下来:“你先坐着,我去拿点药。”
那少年还在孜孜不倦地搭讪杜川:“告诉哥哥,哪里买的,我也买一身穿穿。你告诉我,我教你剑术怎么样,我可厉害了……”
木临渊拿了药匣出来,挑了一些草药给他敷上。
“哈哈,痒~”
“忍一忍。”
“忍不了。”
木临渊手下一顿:“……”
他快速地用纱布替他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好:“好了,别多走动,很快就会好的。”
少年左右看了看,抬头问木临渊:“可是我觉得疼怎么办?”
木临渊想了想,也终归是自己的过失,便又进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匣子递给他。
少年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粒药丸。
木临渊道:“这个吃了就不疼了。”
“我好像脑袋也晕晕的,吃了也有用吗?”
杜川烧完饭出来,看不下去:“能起死回生,你说有没有用?”
“哇,这么厉害,该不会是仙丹吧,哈哈。”
少年伤好以后,又死皮赖脸地问了木临渊的地址,三天两头跑来玩,也真的教了杜川一些剑术,还算有模有样的。
按理来说,他和杜川的年纪相仿,应该更能聊得来一些,但他却更爱和木临渊待在一起。
练完剑累了,少年就坐在门口和杜川聊天,讨论一会那朵云是像狗还是像猪,讨论这个开花好看还是那个开花好看。
木临渊随口道:“讨论开花,像什么样子。”
“什么什么样子,我和小弟弟还不能说开花了,临渊你可真严格。”
时间一晃而过,少年已经二十多岁了。
直到有一天,他送了这幅画给木临渊。
“那后来呢?”顾玺问。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怎么会……”
“他再也没来过这里,杜川跟我说他走了,不用去看了。”
顾玺闷闷道:“我觉得他应该是挺在乎你的……”
木临渊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现在想想要不是他贴得紧,我们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有时候也觉得挺可惜的,那时光想着与人类划清界限,我或许应该对他再热络一些才对。”
顾玺抱着他的腰靠到他怀里。
“怎么,吃醋了?”
“没有,我只是想到,以后跟你分开……”
木临渊叹了口气:“不怕,我会想办法的。你是不一样的,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人。”他双手捧着顾玺的脸,看入他的眼底:“我愿意随时随地为你开花,可不能轻易放了你去。”
顾玺的脸一下子红到爆炸:“我只是随便想想而已……”植物开花什么的,他也是学过生物的人啊!
调整了情绪,顾玺又问:“那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我记得,他叫王澄舟。”
——
“我叫王澄舟,山下村子里独我一家姓王,你一问就知道了,好找得很。”
第33章 结局
在木临渊生命的长河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好妖也罢,定然是数不胜数的,顾玺本不想去在意那么多。
但是既然已经提到了王澄舟,而且他推测这位也极有可能是……顾玺还是想知道对方最后遭遇了什么。
顾玺翻来覆去地想,想来杜川应该会是知情人。
晚上,趁着和木临渊分开,顾玺逮着机会深吸了一口气,给杜川打了个电话。
幸亏得感谢杜川是个与时俱进的妖怪。
电话的那头被接起。
“喂?”低沉的嗓音从千里之外传来。
“打扰你休息了吗?我是顾玺。”
“哦,没,有什么事吗?”顾玺隐约能听见江宜春在那头“谁啊谁啊”说话的声音。
杜川应该是侧头跟江宜春知会了一声,还能听到“啾”地一下,随后江宜春便发出低声压抑住的笑。顾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大嫂的电话”。
顾玺咳了一声:“我想问问你关于一个叫王澄舟的人,你还记得吗?”他又补充道,“木临渊那儿有他的一幅画像的那个。”
杜川想了一会儿,恍然道:“是他啊,还算有点印象,你想知道什么?”
“他——后来怎么样了?”
那年的王澄舟二十一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至少在村里的同龄人当中,是成家晚、找不到媳妇总是被调笑的一个。
当时,恰逢C镇地界出现了一批穷凶极恶的流寇。
这群人曾经多次进攻都城,但是都被官军所镇压。他们并不是在当时的统治阶级压迫下为生活所迫的农民起义者,而是一批试图通过暴力威胁统治,从而获得富贵生活、不劳而获的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