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问为什么,只是睁大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怪人。
怪人坐了两个小时,他就在原地眼也不眨的看了他俩小时,怪人去哪,他就去哪,一直跟着。
最后怪人无奈了:“行吧,我就在这里待七天,教你七天,你能学多少,未来能到什么地步,看你自己。”
七天之后,在福利院为怪人准备的宿舍中,怪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小江南站在门口,默默看着他的动作。
他因为营养不良,八岁的孩子看起来像五岁,破旧的衣服太大,穿在他身上显的空空荡荡,越发衬的他丁点一团。
怪人瞥到他,收东西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叹息一声:“你过来。”
小江南慢吞吞的挪过去,还没有怪人腰高。
怪人从床底拖出一个蛇皮口袋,抠抠索索半天,扒拉出一本书给江南:“我从不收弟子,这本驱鬼大法里的东西,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小江南接过书翻开,他虽然识字比同龄人多,也多不到哪去,里面的字几乎看不懂,但他郑重的把书放到怀里,怕掉,又插到裤腰带里,还宝贝似的拍了拍。
用这个动作告诉怪人,他会珍重这本书。
然后他出声:“师父。”
软软嚅嚅的,又因长久不出声,有些涩然,但任谁听到这样的声音也会心软。
可怪人就是怪人,他跳起来,骂道:“闭嘴!我不收弟子,别乱叫!”
然后拖着他的蛇皮口袋就走了。
小江南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怪人待在福利院的这一周,除了教他驱鬼的法子,小江南也终于吃到饱饭了。
后来江南长大胃口那么好,喜欢吃,少不了小时候在福利院挨饿的原因。
只有吃到肚子里,才能让肚子暖起来,也只有吃,才能让他感觉到幸福感。
而江南凭借一本驱鬼大法,没有师门,没有师父在旁边引导,仍然拥有现在的实力,可见他的天赋。
穆怀溪刚想问江南师父是谁,一道不安的声音传来,打断他们:“江大师。”
杨清清走过来了。
“有什么事吗?”江南的声音很温和。
杨清清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不少。
穆怀溪后退两步,站在江南身后。
杨清清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刚刚放松的心情顿时紧绷,她目光微移,正对上江大师身后的男人的目光。
对方的目光很淡,淡的让人心里发慌。
杨清清知道自己长的还不错,追求她的人很多,平时走在路上或者在学校里会收获到许多目光,欣赏的、爱慕的、厌恶的……可她却感觉不到这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是什么意思。
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江南见少女喊了声他后就不说话,忍不住再次问:“有什么事吗?”
虽然他不太喜欢这几个作死在闹鬼的地方玩笔仙的小年轻,但看在对方是个小姑娘、长的还挺漂亮的份上,他不介意多两分耐心。
饶是如此,第二次询问的语气也比第一次淡了许多。
杨清清感觉那股让她紧张的视线消失不见,猛的松了口气,下意识拉了下脸侧的头发,掩饰自己:“我是想问问我们需不需要再准备什么。”
“不用。”江南淡淡道,“好好玩你们的游戏,之后的你们不用管。”
见她还不走,江南扬眉:“还有事?”
杨清清咬了咬唇,忽然问:“江大师是不是很讨厌我们?”
江南看着她,那目光犹如实质,让杨清清的脸烧了起来。
江南到底没说什么重话,只冷淡道:“这次是运气好,会所的厉鬼需要缠上你们的东西过来援助,它要借助你们过来,所以你们才会安全到达,一个都没出事。”
杨清清的脸色很白。
“年轻人有好奇心是正常的,想寻求刺激也正常,但有些不该碰的东西,不要抱着侥幸心理去碰。记住,命只有一条,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
在大师的目光下,杨清清眼圈慢慢红了,羞愧的垂下头。
“怎么了?”看着苍白着脸回来的杨清清,林晓急了,冲过去要找江南理论,“是不是欺负你了?”
杨清清赶紧拉住他,把江南对她说的话转述,她轻声道:“以后我们不要再玩这些了吧。”
几人都有些讪讪,张少虎嘟囔:“我看他就是危言耸听,要是玩通灵游戏都出事,那怎么还有那么多人玩。这只是概率问题,咱们这次运气不太好,所以被缠上而已。”
“你闭嘴吧你。”于欢没好气的揍了他一拳,“你要想继续作死,可别拉上我们。”
见女朋友生气,张少虎怂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以后都不玩了。”
……
等一切准备好,时针已经指向十一。
江南打开大门,外面下起了雨,他伸手接了点雨水,片刻后,若有所思:“今天几号?”
齐舟:“六号。”
“雨夜回魂路。”江南,“也好,该回哪回哪。”
重回会所,将大门关闭,江南示意刘荣坤把灯关了,烛火点燃,幽暗的灯光下,江南对已经准备好的少年少女道:“开始吧。”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如果你要来,请在纸上画圈。”
阴风忽起,周围一排的蜡烛熄灭,室内光线骤降,寒意陡起。
第48章
来了。
刘荣坤抖着身子站在齐舟身后, 下意识想摸脖子上的玉佩,摸了个空后才想起之前他把玉佩给外甥戴上了。
“一定会没事的。”他死死盯着四个少年手中握的笔,暗暗祈祷。
江南脱下外套, 穆怀溪顺手接过, 江南也没注意, 他不放心的叮嘱穆怀溪:“你不能动手啊。”
“好。”穆怀溪失笑, “我把修为封印了,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还要靠你保护呢。”
往前走的江南啊了一声, 一脸懵逼的回看穆怀溪,后者无辜回视。
“你说要收敛所有气息。”
江南:“……”
好吧, 江南迈出去的脚又退了回来, 取出一张五行雷符递给穆怀溪,后者接过, 郑重的放在前胸口袋, 乖巧的站在角落阴影里, 把自己当个摆件。
江南吩咐齐舟:“等下你注意点, 别让四个小年轻出事。”
齐舟点头。
阴风呼啸,几乎浓于实质,四个年轻人还在念请笔仙的咒语,昨晚他们玩的时候周围什么反应都没有, 更别提温度变低了。
而现在他们能清楚感觉到体温在下降, 胆子最大的张少虎都有些吃不住。
他其实对江南的话一直持怀疑状态, 只是其他同伴都相信, 他也只能跟着他们,权当玩了。
此刻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成了冰窟里的冻萝卜,多敲几下就能碎掉。
林晓还好一点,于欢和杨清清看起来要哭了,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最直观的感受到可怕和恐惧。
“动了!笔动了!”于欢失声叫了出来,死死瞪着笔。
江南特意让刘荣坤准备的毛笔,毛笔上沾的是朱砂,笔尖在白纸上画了个血红的圈,而后停下。
江南坐到林晓身边,黑暗中,他的眼底有淡淡的红光闪过。
四人交握的手上多了只苍白的断手,指甲漆黑尖锐,是女人的手。
“大师,我们现在怎么做。”林晓身体微抖,鼓着胆子问。
江南环视四周,道:“你问她今晚想怎么死。”
四人:“……”
林晓结结巴巴的说了。
笔动了动又停下,在四人眼中,似乎是对方在斟酌怎么回答。
事实上那只苍白的忽然松开,手指伸长,尖锐森寒的指甲尖如同利箭射向林晓四人的喉咙。
四人完全没感觉,只看到江南突然将手伸到他们四人手上,做了个抓的动作,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握着的笔咔擦断了,四人看着自己的手,均很茫然。
“旁边待着去。”
江南将完成任务的少年少女赶走,拽着手中不停挣扎的断手,抖了两下,将它的四个手指打成死结扔在桌上,取出无魂刀,一刀扎下去。
他握着刀柄,刀下是扭动的断手,一脚踩在凳子,淡声道:“我都这么有诚意了,还不现身?”
跑到齐舟身边的四人目瞪狗呆的看着江南。
“我好像看到江大师刀下有东西。”于欢擦了擦眼睛。
“是真的有。”杨清清脸色惨白,“是只断手。”
林晓喃喃:“果然有鬼!”
张少虎的关注点不同:“大师的刀是从哪拿出来的?”
其余三人:“……”
“呵呵……”阴冷的笑声突兀响起,十分渗人,“我若不现身,你又如何?”
“不如何。”江南轻笑,“大不了把这栋楼的所有网线拔了。”
“……”那声音冷意更深,“你知道我在哪?”
前方黑暗中慢慢拢聚出一个人形,蜡烛的光线忽然又亮了起来,足够所有人看清。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最多不过二十岁,简单的白色T血和牛仔裤,头发高高梳起,若忽略周围环境以及她身上外溢的可怕力量,她看起来就像个干干净净的大学生。
在她身后还有四道人影。
刘荣坤脱口而出:“是徐静婉,王弘俊,李凡!”
他说的这三个名字正是死在会所里的三人。
剩下的便是缠上林晓四人的东西,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江南看了看,无魂刀下的这只手属于徐静婉,那个在更衣室里被衣架绞死的女员工。
“把手还给我。”徐静婉翻着眼睛,她的脖子软嗒嗒的垂着,衣架将她的劲骨全部绞碎了。
江南直接忽略她,闲谈似的问为首的少女,仿佛眼前的不是厉鬼,而是普通邻家女孩:“你杀了他们,还把他们的魂拘了为己所用,什么仇什么怨呐。”
“你不用和我话家常,也不用问我原因。”少女 惨白的脸上勾出一抹僵硬的笑,“今天这里的人,都得死。”
“这么大口气,不怕闪了腰?”
少女歪头,嗤笑:“我是鬼,怕什么闪腰。”
“我知道你很强,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危险。”少女说,“可你闻起来很香,直觉告诉我,只要吃了你,我第二次鬼劫就能渡过了。”
“本来我的目标是他,”她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刘荣坤,“不过这个目标可以暂时放下,先把你对付了,剩下的我再慢慢吃。”
江南很淡定,这种讨论他好不好吃的情况遇到太多次,想了想,他道:“你不怕我骨头硬,反磕了你吗。”
“高收获意味着高风险,你越难啃,那我在吃了你之后,修为就会涨的越快。”
倒是想的很明白,江南赞赏的点头,话锋一转:“我看你变成鬼的时间也不长,能在短时间内修炼到五级,并成功渡过一次鬼劫,看来网线虽然束缚了你的自由,却更方便向你提供力量。”
“这一片区域的网络,你都可以监控吧。”
少女眼睛微眯,警惕的看着江南,没有说话。
江南也不介意,自顾道:“你借助网线将三个新死鬼拘在手下为己所用,并在短短几天内让他们成为二级厉鬼,这番手段我挺佩服的。”
被会所厉鬼杀害的三人,江南只需一眼便能看出他们已经是二级厉鬼,光凭他们自己不可能办到,定然是会所厉鬼帮忙。
这手段连江南都做不到,会所厉鬼能做到这种程度,先不说她的手段到底是什么,如果放任她,说不定能弄出一个鬼怪军队出来。
一只二级厉鬼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十只百只,那就很可怕了。
所以江南的这句“佩服”是真心实意的。
少女面现得意,她确实有得意的资本。死亡时间不长,短时间内修炼到五级并渡过一次鬼劫,抛开其他,她作为鬼的天赋高的可怕。
江南继续道:“然后你察觉到我不好对付,认为手下只有三个二级厉鬼有可能不是我对手,透过你监控的网络中,正好发现林晓四人被一只三级厉鬼缠上,于是通过刘老板的手机和三级厉鬼达成协议,让他来协助你。”
被点名的小少年阴森森的看着江南,他的瞳孔白茫茫一片,边缘处泛着 血红。
“你会死的很惨。”他一脸恶意的说。
江南耸肩,毫不在意。
“既然你都清楚,那不如你束手就擒,乖乖让我吃掉,我就放过其他人,怎么样。”少女往前走了一步。
江南没理她,忽然扬高声音:“齐舟,记下来,总部判断错了,这案子至少奖励十万积分。”
这个案子是云袖和童阳一起商量接的,一万积分两百万酬金,在公共版本当中属于简单类。
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总部判断错误,这个案子应该分在十万积分千万酬金类,甚至还要往上。
一个五级,一个三级,三个二级……这样可怕的实力,就算排名前三的分局都不一定敢接。
“还有酬金,刘老板……”
“涨!一定涨!五百,哦不,一千万!!!”刘荣坤想也不想的说,他虽然听不太懂江南的话,但他能看啊!
他一直以为会所里只有一只鬼,哪想居然有五只,太可怕了。
直觉告诉他,他们这群人能不能活全靠江南。
钱哪有命重要,只要能保他和外甥的平安,一千万而已。
江南转头,盯着刘荣坤:“你说多少?”
“一千万!”刘荣坤斩钉截铁的重复。
江南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刘老板真是太客气了。”
刘荣坤被江大师突然其来的笑容给镇住,他觉得江大师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更恐怖。
齐舟:“……”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这位新局长居然讨论起酬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