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和穆怀溪跟着村长身后走,村长的房间在村子尽头,相比较其他村民的屋子,村长的屋子最破,是一间茅草屋。
他推开木门,木门吱牙一声,昏暗的灯光透出来,村长跨入门口,转身道:“进来吧。”
洞开的大门,仿佛是巨兽无声张开的大嘴,而站在门口的村长,是巨兽的獠牙。
江南笑眯眯的和穆怀溪走了进去。
第99章
“屋子小, 别介意。”村长抽出两张凳子,示意江南二人坐。
江南和穆怀溪坐下,村长眼神在穆怀溪身上停留了下,尔后转开。他进入内屋倒了两杯水放桌上,江南没动。
村长也不介意, 倒是拿着自己的茶盅喝了口, 道:“你们知道山神, 是镇上的余老头说的吧。”
“村长口中的余老头说的是喜欢穿老式军大衣, 还喜欢抽叶子烟的大爷吗?”
村长点头,屋里灯泡的亮底很低, 加之他背光, 几乎看不清他的五官神情。
江南说:“原来大爷姓余。”
“他怎么跟你们说的山神。”村长问。
江南注意到,村长拿出一根烟枪,搓了卷烟叶子点燃抽。
余大爷说他和村长是朋友,看来不假,两人都喜欢抽叶子烟。
江南看着村长, 笑了笑,随后低声道:“余大爷说你们挖到山神了, 不知是不是真的。”
“山神是神,哪能挖到。能挖到的山神,自然不是真的山神。”村长敲了敲烟枪, “老余说话喜欢夸大事实, 他的话不能当真。”
“是呀, 就是因为没有当真, 所以我们才来龙门村,村长知道的肯定比余大爷多。”江南说,“那这山神,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当然是……”村长磕烟枪的动作猛的一顿,紧接着他将手中烟枪一扬,一股灰色的东西从烟枪里喷洒出来。
江南和穆怀溪双双趴在桌上,村长看了他们好半晌,确定他们都晕过去后,方叹了口气。
忽觉不对,那只跟着他们的猴子呢。
低头一看,那猴子倒在地上,一并晕了过去,村长这才放下心来。
他去室内拿绳子,没有看到地上的小猴子悄悄缩了下脚,幸好他反应快,不然差点露馅。
趴在桌子上被村长检验确定晕过去的江南和穆怀溪两人同时睁眼,江南对着穆怀溪眨了眨眼睛。
片刻后,村长拿出绳子出来,两人又把眼睛闭上,继续装晕。
“我不想害你们,可你们却偏偏要打听,这又是何必。”村长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你们这些年轻人,知不知道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还能害死自己。”说话间,村长用绳子将江南二人绑好,包括小山。做完这一切,村长累的气喘吁吁,扶着桌子不住平复。
“反正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事,孤家寡人,缺德事便都由我来做吧。”村长低声喃喃,他从厨房取出一把刀,挽起袖子,露出他像干柴一样的手腕。
细看之下,手腕的血管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游动。
正要割开手腕时,门忽然被敲响。
“村长爷爷。”是李丽春,她趁父母不备时跑了出来,“村长爷爷,你开开门。”
女孩不敢大声呼喊,怕引起其他村民的注意。
村长脸上现出怒气,他用拐仗重重的跺了下地面,又看着五花大绑的江南二人,最终放下刀走到大门处,打开门。
“村长爷爷。”李丽春拉住村长的衣衫,苦苦哀求,“他们还那么年轻,都是长清大学的学生,是我的学长,放了他们好不好。”
“丽春啊。”村长叹息一声,伸出干枯的手放在丽春头顶,“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爸爸妈妈都以你为荣,你今天晚上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李丽春只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想到江南向她介绍的关于长清大学里的情况,那是她奢求的校 园生活,她不希望他们出事,所以她来了。
她要努力一把,不让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罢了。”村长收回手,“你进来吧。”
李丽春眼现惊喜,以为村长答应她了,高兴的冲进屋,可刚走两步,村长又抖了下烟枪,李丽春软倒在地上。
村长关好门,把李丽春拖回屋内。
“你怎么就不懂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村,我希望咱们龙门村的人能一直活着,未来会脱离……”后面的声音说的很小,无法听清。
说着,村长已经割开他的手腕,却没有血滴落,有一截黑乎乎的东西从他手腕里蔓延出来。
李丽春的身体开始抽搐,从她裸露的皮肤处可以明显看到有东西在她体内游,像是受到惊吓,又像是被吸引。
那截黑乎乎似藤条一样的东西慢慢延伸出来,中途时它分了个叉,变成两根,齐齐朝江南和穆怀溪脸上戳去。
就在它即将到达时,忽然颤抖了下,紧接着迅速往后退。
“退什么退,继续呀。”
村长看着“晕”过去的江南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江南身上的绳子自动滑落,对着村长微微一笑:“村长,不好意思,你绑的太松了。”
意识到不对,村长后退。
江南手指一翻,一张红符飞出缠在藤条上,立刻发出滋滋的烧焦声,村长惨叫一声倒地。
随着他的惨叫,晕过去的李丽春抽搐的更加厉害,脸色惨白,情况很是不好。
江南皱眉,只得把红符收回来,那东西咻一下缩进村长手腕,村长的惨叫声却没有停止,从他手腕里钻出来的东西受了伤,在他体内乱蹿,痛的他满地打滚。
李丽春亦是如此。
“不好。”江南话一出口,穆怀溪说,“我去看看。”
穆怀溪离开,三分钟后返回,对着江南点头。
江南抽了口气。
伤到村长手腕钻出的东西,不仅村长自己痛苦成这样,李丽春也受到波及。江南那声不好,是因为他猜测其他村民也是如此。穆怀溪刚才去检查,回来时的点头意味着江南猜测的不错。
村长体内的东西控制着其他村民,一旦他体内的东西受到伤害,其他村民跟着遭殃。
难道这就是逆转整个龙门村灵场的东西?
李丽春的嘴角开始溢血,穆怀溪走到村长身后,覆掌于村长后背,过了会儿,村长平静下来。他体内的那东西消失的干干净净,哪怕是穆怀溪也没探查到在哪。
“这东西倒像是蛊。”江南把李丽春扶在凳子上,问穆怀溪,“你觉得呢。”
穆怀溪正要说话,村长醒了,看着江南和穆怀溪的目光仿佛看到天方夜谭:“你、你们……”
“你们伤了山神,山神他会生气,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了!”他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愤怒的用拐杖指向江南,“是你,你害了我们整个龙门村!”
“我死不要紧,可村里其他六十七口人不能死!”村长哇的朝地上吐出一口黑血,想说什么,终究是没力气说出,他看起来就像一根已经完全腐朽的木头,随时可能会烂掉。
江南踢了根凳子过去:“坐下吧,死不死的先另说,事到如今,把你们村里发生的事全部说出来。”
村长坐下,一声不吭,似乎已经失去所有希望。
“你不是说不想村里其他六十七口人死吗,你不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我们不知道原因,又怎么能解决问题。”江南在村长面前坐下,“你若是不说,我便杀了你,你一死,村里其他人都得死,他们就都是你害死的。”
“我能轻易对付你体内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我有杀你的能力。”江南淡淡道,“还有,我一般不开玩笑,说得到做的到。”
村长浑身一震,对方的语气和动作都很温和,可说出的话却和温和不搭边,再想到江南刚才出手对付他用的东西,村长心内最后一道防线被打破,嘶哑开口:“这事,得从半年前开始说起。”
龙门村背靠一座山,山里会长一些药材菌菇等物,村里的人经常上山挖这些,挖到拿去镇上卖。
那天李三带着他儿子上山挖药材,意外的挖到一个洞,洞里面有个天然水池,池里躺着一个巨大的瓜,光是直径就有五米左右,瓜藤直接连在洞顶之上。巨瓜表面呈黄色,走的近了,可以闻到一股香甜味。
李三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瓜,简直就是奇迹,直觉这是宝贝,让儿子回村里告知村长。村长带着人上山,四处查看了下,在瓜的顶部看到像人脸的痕迹,于是得出这是山神的称谓。
村长当时主张继续把瓜留在洞内,把它当作山神,且不要把这事宣传出去,以后有事没事就来看看。
——若是宣传出去,说不定政府的人就会来把瓜抬走。
但瓜传出的味道太甜了,就像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诱惑的糖果,很快村里有人受不住诱惑,提出把瓜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能不能吃。
如果是宝贝的话,吃了能强身健体,那多好。
村里的人大多都是农民,受过的教育不高,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几乎九成的人是这么想的。只有年轻人觉得不太好,其中李丽春抗议的最大声,认为不能吃。
要么继续把瓜留在洞内,要么把瓜上报给政府,让政府处理。
她被李叔李嫂骂了一顿。
村长禁不住大家提议,加上他也想着万一是宝贝,村里人吃了有好处,那也是对村里人好。
最后他同意大家的建议,决定把瓜打开。
巨瓜打开后,味道更加香甜,内里是红色的瓜瓤,跟西瓜很相似。
村长怕瓜吃了对身体不好,或者有毒,想着自己已经这么大年纪,又是村长,因此站出来做第一个吃瓜的人。
万一出什么事,他活了七十多,也够本了。
瓜的味道也很像西瓜,但比西瓜更甜,他吃完之后只觉精神一震,身上有些病痛也不痛了,如同吃了仙丹灵药。
他把效果一说,更加坐实瓜是宝贝的说法,又见村长什么事也没有,于是村里每人都吃了瓜。
吃了瓜的人,男的精神更好,力气更大,女的则皮肤好了许多……这些肉眼都能看得出来。
到最后,所有村民都吃了瓜,李丽春也不例外。
村长勒令不准把瓜的事说出去,也不能给其他亲戚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大家都严格遵守他的话,倒是村长自己因为高兴,喝了点酒,与余大爷通话的时候,想着余大爷的身体不大好,想悄悄分一点给余大爷。
但还没来得及给,便出事了。
吃了瓜的人身体开始发痒,而后白天一出门,便会感觉体内有东西游动生长,很痛苦。退回室内就不会,晚上出门也不会。
这便是龙门村忽然之间白天不出门,晚上才出门的根本原因。
而且他们不能离开龙门村,一旦远离身后那座山,就算是在夜晚,也一样会感受到白天出门的痛苦。
第100章
村长体内的东西之所以会影响到其他村民, 大概因为他是第一个吃瓜人,如果把瓜比做一种蛊的话,村长就是吃了母蛊,其他村民吃下去的便是子蛊。
子蛊受控于母蛊。
母蛊必须不断接收营养,一旦缺失营养, 子蛊会异动, 引来痛苦, 这是所有村民都知道的事。
村民们以前就很尊敬村长, 出现这种情况,命握在村长手中, 愈发尊重。村长也并没借此威胁村民, 只是勒令所有人不能把山神的事外传,一旦传出去,引起有关人士的关注,到时候他们会被当成怪物。
此事发生后,龙门村所有人后悔不已, 然而后悔也没用。
村长老泪纵横:“如果当初我拦下,不同意吃就好了。”
江南道:“就算你拦下, 那么大个瓜在那,人心起了欲念,你想拦也拦不住。”
村长蠕动着嘴唇, 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已是万念俱灰, 只觉不久之后, 全村人的性命都葬身在自己手中, 恨不得立刻撞死,却又不能死。
江南看着他:“你所谓的让它得到营养,怎么个得法?”
“血。”村低嘶声道,“它吸血,只要它吃饱了就不闹腾,不闹腾大家就都没事。”
虽然这东西控制着他们的生命,却也给了他们力量,村里人经常干农活,或多或少都有病,但这之后,这些病痛全都好了。
包括有一家的儿子腿曾经摔断,在吃完瓜不久后,那只断腿好了起来。
一边是死亡威胁,一边又带来让人拒绝不了的好处。
村长通过电话联系一家生禽店,全村的人一起集资购买,每月十五的时候让对方送货前来。
“所以刚才你是打算杀了我们俩。”江南悠悠道。
“不是的,村长爷爷不是要杀你们。”李丽春醒过来,听到这话,立刻回答。
“丽春哪。”村长看着李丽春,长叹一声,并不为自己辩解。
“村长爷爷只是想把你们留下来,把你们变成和我们一样。”李丽春抽泣着回答,“这样你们就不会把山神的事情传出去,你们也只能永远留在龙门村。”
江南忽然想到某种可能,他脸色冷了下来,问:“你们用过这种方法控制别人?”
李立春咬着嘴唇,她能感觉到江南似乎生气了,却不敢撒谎,艰难的点了下头:“之前有一对情侣,是什么驴友,他们经常去一些大山里探险,巧合之下来到咱们村,然后发现村里的异样,以为我们要害人,悄悄报了警,村长爷爷没办法,只得把他们控制住,让他们和我们一样。”
怕江南以为他们村里杀了人,李丽春见赶紧解释:“他们现在就在我们村,我们没有为难他们。”
江南淡淡道:“你们是没有为难他们,你们只不过是把他们禁锢在这里,没收他们的通讯工具,把他们的生命控制起来,让他们不得不听从你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