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宝清“哼”了一声,道:“当初在闽州城外,谁能想到你有这一天。”
凌宝镜笑眯眯道:“林疏,你长得也果真好看,又乖得像条小猫,我们瞧着都很喜欢呢,也难怪大小姐喜欢了。”
林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们的打趣,只问:“大小姐呢?”
“大小姐说,今日不想见你,要冷静一下,让我们来这里照顾你,”凌宝尘眼中闪着好奇的光:“我说,你们生气了?”
林疏摸了摸鼻子:“......好像是。”
姑娘们便齐齐嗷了一声,追着林疏要知道前因后果。
林疏哪里招架得过,最后只好用出装死大法,任凭姑娘们如何胡搅蛮缠,都坚决不开口,这才逃过一劫。
姑娘们见从林疏这儿问不出什么,这才自己玩了起来,叽叽喳喳说一些八卦。
“我听说,活死人那事,有了定论了!”
“怎么说?”
“越老先生醒来之后,得知这事,大发脾气,说学宫中确实已经干干净净,并无魔物,说那活死人的事情定是有人编造,借此刁难他。”
“老前辈也果真赤子之心,后来呢?”
“后来,楚眉梢姑娘的房间中,竟搜检出北夏的巫师记号石来,大家都说,她恐怕是和北夏勾结!”
“呀,她竟是北夏的人么?”
“那记号石上,确实是北夏巫术的图案,因此,她即便不是北夏的人,学宫中也必定有北夏的走狗。”
“那她为何又变成了活死人?”
“这却不知道了,大祭酒还在查。此次清查,据说还真的在碧玉天与琉璃天里发现了几个疑似与北夏有关的弟子呢,可惜都还没有切实的证据,大小姐说,已向宫里传了信,请图龙卫来协助。”
“但愿此事能水落石出罢。”
“正是。”
林疏也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去的。
待在竹苑里,胡乱看书,胡思乱想,简直度日如年,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黄昏。
远处日薄西山,戌时将至,他离开自己的竹舍,走到中庭。
大小姐面前摆了个茶壶,两个小杯,此时正端着其中一个,慢悠悠饮茶,见他来,道:“来了就好。”
然后道:“玉笥中的东西,从头至尾对我念一遍,不得有分毫差错。”
林疏自锦囊中取了一把短剑,刺破左手中指,殷红的血珠,轻轻滴在了圆筒上。
那上面原本黯淡的图案上,忽然笼了一层光,几息过后,鲜艳清晰起来。
祥云,水纹,中央是龙凤图案,吉祥喜庆得很。
并不像是装着绝世秘籍的样子。
他正想着,圆筒咔哒一声,顶端露出一个孔洞。
林疏伸手进去,果然触到了纸张,取出,展开,是一张薄宣纸,写着字。
看到这字迹的一瞬间,他竟微微恍惚了。
笔锋,笔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遥远的熟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看了看大小姐好整以暇的神色,林疏开始念。
“徒弟,见信如面。”
——嘶,是小傻子的师父的手书。
“为师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当心别死了。”
林疏:“......”
这语气也太过随意,一点都不书面。
他接着念:“你经脉不好,不要放在心上,随意玩乐即可,不要累着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为师已安排好了。”
呀。
凌凤箫也这样说,便宜师父也这样说,要自己不管经脉的事情,随意玩乐,这世上果真是有什么比灵丹妙药和绝世功法更好的法子么?
他边想,边继续念:“因缘际会,不可深究,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莫要牵挂为师,有缘自会相见。”
念完了,他看了看凌凤箫。
大小姐望着那圆筒,道:“还有。”
林疏伸手进去,这次,摸到的纸质要厚多了,竟是一个鲜红的纸封,里面卷着似乎是文书的东西,以红缎束着。
林疏将它那在手中。
沉甸甸的一件东西,边缘微微泛黄,纸质非常厚实庄重,纸背压着吉祥的纹样。
这纹样与圆筒上的龙凤纹,鲜红的纸封,洒金的红缎联系在一起,让他心中渐渐浮起不祥的预感。
事情,并不简单。
......并不简单。
看着大小姐似笑非笑的神色,林疏深吸一口气,想逃。
第46章 择日成亲
林疏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开, 还是不开, 这是一个问题。
它由一个薛定谔的圆筒, 变成了一个薛定谔的卷轴。
薛定谔的圆筒中,?3" 仙道第一小白脸0 ">首页15 页, 赡芸鼍烂丶蛘咭徽欧现健?br /> 而薛定谔的卷轴, 可以开出什么?
似乎,只能开出一种东西。
那它就不能叫做薛定谔的卷轴了。
林疏再次抬头看大小姐的神色。
大小姐一手持盏,一手以白玉茶盖慢悠悠拨着茶末, 见他看过来, 嫣然一笑。
笑得是很好看。
但大小姐从来不这样笑,所以, 这毫无疑问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喝中药前最后一颗糖球。
再美艳动人的脸, 此时此刻,都是——左脸写着“我要吃了你”, 右脸写着“我要打死你”。
根据这个表情,可以推测出唯一的结论:它,真的, 是凌凤箫的卷轴。
林疏如同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犯人, 解开红缎的手,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心一横,将缎结彻底打开。
卷轴打开。
里面又卷了几张各式纸张,质地不同, 但无一例外都非常庄重。
他先将那些纸张拢了起来,去读最外面的纸卷。
“鸡豚同社,桑梓交阴。”
大小姐挑挑眉:“嗯哼。”
“早缔......”
大小姐:“继续。”
“早缔嘉姻,更申......”
林疏眼前已经一片模糊,意识渐渐昏迷。
大小姐放下茶盏,理了理衣袖,双手交叠,一派端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早缔嘉姻,更申旧好。”
大小姐笑意深深。
林疏已经魂飞天外。
“伏......凉州凤凰庄主第一令女,以闽州桃源君......嘉徒。为仙为侠,共续家菑。学道学武,同亲师范。”
大小姐袖手斟茶,给林疏面前的空杯倒满,继续听。
“人身难得,光阴易迁。甘露降时天地合,黄芽生处坎离交。”
“一言作合,两喜成和。惟是.....婚姻之哉,允为好之,告于黄天后土。”
林疏大脑一片空白,舌头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自聘定后,待年岁渐长,择日成亲,所愿仙侣偕老,琴瑟和谐,今立......婚书为用者。”
大小姐点头:“确实一字不差,下一张。”
下一张的题目叫“聘定启”。
“兹者复蒙高谊,许长院淑爱以室仆之长徒,时谨敢纳征问名具启以闻者......”
这句子文言气息甚重,比武功秘籍都要艰深写,对林疏来说,实在是过于晦涩,因此读起来也非常僵硬。
念完“聘定启”,接着念“求亲启”,念完“求亲启”,接下来是“定帖正式”。
终于念完的时候,林疏掐了一下自己,试图醒来。
醒不来。
这梦也着实奇怪。
大小姐见他念完,慢条斯理自腰间拿出一枚深红缀金的芥子锦囊,从中取出一枚一模一样的圆筒来。
滴血,开圆筒。
林疏眼睁睁看着大小姐取出了一个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也被红缎束着的卷轴。
大小姐打开缎结,展开纸卷。
那纸卷上,写着与他那张一模一样的文字。
其余的文书则有所不同,是“回聘启”,“允亲启”和“定帖正式”。
林疏:“......”
他现在有点不大清醒,不太能够确信发生了什么。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大小姐似笑非笑,“你却说......不知道?”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
自聘定后,待年岁渐长,择日成亲。
择日成亲。
林疏忽然想起了些什么。
大小姐要他去幻荡山,说,“你若是平平无奇,我岂不是很丢人?”
去蜀西请越老前辈出山,提到照雪,大小姐说:“你要陪我游历山河,自然要用同等的坐骑,恰好照夜照雪双生,便都养了。”
大小姐是有未婚夫的。
那一日,鬼城里遇见凤凰山庄的姑娘们那一日,她们要去找一个人的徒弟。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林疏机械地移动目光,来到那张婚书上。
“伏凉州凤凰庄主第一令女,以闽州桃源君嘉徒。”
哦,桃源君。
桃源君把婚书留给了自己的徒弟。
小傻子的血可以打开桃源君留下的圆筒。
桃源君的徒弟是大小姐的未婚夫。
小傻子现在是林疏。
综上可证,林疏是大小姐的未婚夫。
林疏:“?”
他只是一只仓鼠啊。
他只是大小姐想养的......那个什么。
现在,这个万恶的圆筒打开后,他成了正宫?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林疏觉得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当然,他更希望从这个奇怪的梦中醒来。
凌凤箫大约是见他久久没有说话,道:“嗯?”
“我确实不知......”林疏赶紧辩白,然后在看到大小姐要吃人的神色后,迅速改口,放弃挣扎:“......我错了。”
“错了?”大小姐微微笑起来,问:“哪里错了?”
林疏内心慌乱,绝望道:“不知道婚约。”
大小姐的手指一下一下规律地敲着竹桌,敲得林疏心里发毛。
“无知者无罪,却也没错,”大小姐道,“你再好好想想。”
林疏想不出来,只能温顺且无辜地看着大小姐的眼睛。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后,大小姐笑了。
林疏觉得这是气极反笑。
不过,凌凤箫的声音却确凿缓和了一些。
“卖乖没用,”大小姐道,“想不出来便接着想。”
林疏着实是想不出来,只好道:“想不出。”
大小姐饮下一口冷茶,终于开口。
“若有人,与你素昧平生,无缘无故对你好,给你买东西......你就全盘接受?然后被拐回去?”大小姐问。
林疏:“!”
他终于知道了。
原来,大小姐一直以为自己是未婚妻,是正宫,包养起仓鼠来,名声而言顺,理直而气壮。
而今天终于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富婆。
若非碍于仪表规矩,林疏简直要掩面痛哭起来。
他终于知道大小姐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是“你这个轻浮的、没有底线的男孩子”。
他想上吊。
大小姐继续问:“可是如此?”
“不是如此。”求生欲使林疏说出了难得的长句,“毕竟世上没有人像你一样有钱且好看,不足以让我......”
大小姐的手按在刀柄上,打断了他:“你最好注意一下措辞。”
林疏闭嘴了。
大小姐靠在椅背上,似乎在努力平复呼吸。
林疏不敢吱声。
良久,大小姐才道:“你的肩膀还疼么?”
林疏:“不疼了。”
“不疼便在这里思过,”大小姐道,“亥初之前,将你错在何处,为何错了,今后如何改过,完完整整告知我,我酌情决定对你的处置。”
林疏乖觉道:“好。”
然后,大小姐就果真不再说话,让他安静思过。
夜风原本很凉,但现在却渐渐热了起来。
林疏怀疑大小姐已经气到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把这一片区域的气温都弄高了。
他开始疯狂思考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小姐......的未婚夫?
那个死鬼?
越想越窒息。
越想越觉得自己要完。
他以后要怎么做?
一个仓鼠该做什么,他知道,只需要安静地被养就好了。
那未婚夫呢?
难以想象。
时间就这样静静过去,月亮升高,大小姐不说话,林疏更是安静如鸡。
接近亥初的时候,中庭的寂静却被外来人打破了。
一个黑衣的男人,另有两个相同衣服的人跟在稍后的地方,脚步近乎悄无声息。
衣服的式样,林疏没见过,只能推测是一种极为适合打架的劲装。
那人到了中庭,走到凌凤箫的面前。
凌凤箫抬头看着他。
然后,这三人,竟齐齐单膝跪下了。
为首的那男人道:“殿下。”
凌凤箫道:“来了多少。”
“二十。”
“彻查,”凌凤箫淡淡道,“十天后,学宫上下,只有清白之人。”
那男人低头,道:“遵命。”
“另派五人护卫大殿下,不可有丝毫疏忽。”
男人道:“是。”
“退下吧。”
那三人又齐道一声“是”,起身退下了,去时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转瞬之间便消失在溶溶夜色中。
林疏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这三个人的修为都很高。
凌凤箫见他往那里看,道:“是图龙卫,都是元婴修为,平日只在宫中,陛下派他们来解决学宫事故。”
原来是大内高手。
大祭酒和凌凤箫商议事情,这些图龙卫来到学宫,也是先和凌凤箫禀报,想想,也有点意思。
看来大家都知道萧灵阳不靠谱,正事要找他姐才行。
林疏:“嗯。”
凌凤箫看着他,语气比之和那三个图龙卫说话时,明显轻了些,但总体来说,气还没消,还是不怎么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