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色因房间的光线而显得极黑,如同千万载的寒潭深处,里面没有一丝光:“我要梅庭雪留下来的真灵。”
此界人有三魂七魄,人们常说的修炼也有着锻炼灵魂强度的部分。而所谓真灵,是灵魂的核心所在,甚至于说那些借尸还魂、投胎入体之类的术法,都需要用到真灵。
但穆星河在沈岫眼中看到的却是森然的杀意,比当天沈岫的剑光更冷的杀意。
穆星河却还能开个玩笑:“修真的人真可怜,人死了家要被一群人掠夺,连灵魂都没办法自己留下来。”
沈岫的眼底沉沉如无明长夜,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穆星河一眼:“若是没有修行,唯独任人宰割一条路可走。求真问道,至少有可能一问天命。”
那颗泪痣红得如同血一样,穆星河见过很多样子的沈岫,倦怠的,淡漠的,戏谑的,嘲讽的,可这一刻沈岫眼眸沉寂,又有一丝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苏生,如同蜡烛要烧尽最后一点余灰的样子,让他觉得这或许才是真的沈岫。
穆星河又问了一些关于遗府的细节便离开了,很可惜的是沈岫也未曾踏足过那里,他知道的信息也不多。遗府的主人叫梅庭雪,多半是死了,最后一次现身是多年以前,修为即将成就金丹。其他人去那里,多半是想要搜刮她多年的积累,而沈岫要的是她残留的一丝真灵。
沈岫混进去,是扮猪吃老虎,进退都随意,而他却只能扯起虎皮当大象,稍微不留意暴露了就会被他人吞噬殆尽,此行凶险异常。
穆星河坐在床上,正打算修炼几番,久违的系统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脑中。
随着这冰冷、机械的系统音的响起,无数微尘凝聚在他手中,结成了两道符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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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星河在客栈静静地等待着历险。
那两张符篆也静静地躺在他的储物袋中。当天他翻起了《太乙清风》和《斩月碎星》,找到了关于这两张符篆的记载。
解魄焚玉符和千里咫尺符都属于高阶符篆,且都属于特定作用的高阶符篆,解魄焚玉符唯一作用就是焚毁真灵,不留半点余灰那种彻底焚毁,而千里咫尺符显然是一个传送类的术法,可以突破空间传送到一个千里之外的随机位置。
穆星河在思考那个所谓的“主线修正”是什么意思。
沈岫的目的很坦白地告诉他了,他就是要取梅庭雪的真灵——可系统却直接发布了毁去梅庭雪的真灵的任务,这之中实在是十分有戏。其实他心里清楚,直接问沈岫他要真灵来干什么,是怎么回事,沈岫未必不会直说。
但是穆星河心里有些隐隐的别扭,所以这两天他该吃饭吃饭,该修炼修炼,并没有找过沈岫。当然,沈岫既然没有事,更不会来找他。
他心中的不愉快,大抵来源于自己的行动被他人当一出戏看的抵触,但更多的,或许是对于自己力量单薄的恼怒。他清楚事实上当初是他自己说给沈岫做牛做马的,沈岫也不过好好利用了一番而已,换了他在这个位置上,恐怕还会更恶劣一些。
他得认命,且要做得比别人想象的更好。
第三天的时候,凌远栈敲响了穆星河的房门。
妖修秘府即将现世。
当日,穆星河稍作整顿,便去到客栈后边等待集合,沈岫也在,朝他点了点头。穆星河四处看了一下,凌远栈这一帮人大概有个十五六个,之前见到的小胡子、谢芜村和黎若薇也都在。
凌远栈是个外形很出众的青年,当得上器宇轩昂一词,大抵是因为天赋甚高,眉宇间都充满着自信的神采。又或许是因为一直都是如此出色的人,习惯了被人所拥戴,说起话来虽然温温和和,却依旧有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凌远栈看着大家都到了,说了一些此行要注意之处,强调说秘府之中凶险异常,要听从他和谢芜村的指示?1" 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0 ">首页13 页, 蠹业搅嗣馗校范挥行枰憧梢愿髌颈臼拢魅∷琛?br /> 大家都不是什么单纯的少年,自然听得懂各凭本事各取所需是什么意思。
一行人各怀心思,离开了那个镇子,去到了穆星河与沈岫相遇的那一片荒野。
谢芜村走在最前边,他走走停停,登上一座石山,最后在一片峭壁之前停了下来。
“是这里。”
此处是一片悬崖绝壁,地势甚高,若是坠下去怕是连凝脉期的修士都活不下来。平台不算宽广,却站了不少人,原来妖修洞府的位置并非只有他们知道,之前客栈中有几个眼熟的人也自己拉上了其它修士,来到了这里。
两行人就此遇上,唯独凌远栈前去与领头人寒暄了几句,其余只是默默相对,各不理睬。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竞猜:沈岫这个随口起的化名,灵感来自何处? 提示:物品谢谢墨初歇的手榴弹X2~~=3=
第34章 历险开始
秘府久未现世, 穆星河无事可做, 也和旁边的人瞎搭讪起来, 说的大概也就是自己擅长功法修行境界之类的的事情,可说的都说完了,然后开始互相吹捧。
沈岫因为掌握了比较多的信息, 颇受领导集团关注,谢芜村找他站在一边说着什么,结果沈岫现在扮演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弱鸡, 虽然看上去还是十分配合谢芜村,但是叫人感觉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的。要说是演技,那是基本可以算是没有的。
在穆星河已经百无聊赖吹无可吹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点风吹草动。
附近的灵气轻微地震荡了一下, 如同风从四面吹来。这是一片荒芜的地界, 半点草木也没有,而在悬崖的尽头,些许沙尘扬起,在早春阳光下也不见半分活气。
原本还是空空寂寂的天地,在这一次微微的震荡之后,一座庭院却出现在了悬崖的尽头。
或许只是一晃神的时间, 没有人发觉它是如何出现的, 它如同原本就生在那里一样,静静立在人们面前。
穆星河抬眼望过去, 那是一座三层的小楼,青砖砌成院墙围在小楼之外, 朱门紧锁。
和穆星河看过的其他建筑相比,这个庭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连流动的灵气都没有。但是它如此凭空出现在悬崖尽头,便证明了它就是那个妖修秘府。
附近的人们都有些骚动,甚至有人想要上前去,凌远栈伸手制止了他们,但是另一边的人却不如凌远栈这边的人好配合,那人喊着:“不过是一个炼魂期的洞府,怕什么!”
他没有什么耐性,直接走了过去。
他的行动并非全然的莽撞,过去的时候他还释放了一道术法,一撮土块打在了门上,很正常地碎裂了,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反应,他便放心地过去。
只需几步就能叩响门扉,他回头还得意地笑了笑,说道:“瞧你们怂的,东西还不是让我都拿走了!”他的话还未说尽,脸上的笑容忽然变成了扭曲的惊恐,他分明站在门前的小径上,他的身体却失去了平衡,如同忽然一脚踏空的样子,瞬间被那条小径吞噬!
原先还在骚动的四周顿时毫无声息。
许久之后,有重物坠地的声响。
“这是幻境。”穆星河听到沈岫低声说。沈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后边,低眉顺眼的,好像真的要他保护一样。
“各位稍安勿躁。”凌远栈对大家说道,然后伴随着凌远栈的话语,谢芜村蹲了下来,他拿着一把寻常的匕首,在地上刻下了奇异的文字与图形。
相比起一身领袖气质的凌远栈来,谢芜村看上去要平凡得多。他长相普通,说话也没什么亮点,全身上下都没有哪个地方让人好记的,身上也没有一丁点像高手的地方,甚至还有些畏畏缩缩,可是当他专注地雕刻着的时候,面上那般沉静和专注,却依稀能让人察觉出一点大家气魄。
最后一笔刻下时,谢芜村将一道符篆安放在了图形的中间,几道幽蓝色的光芒从凹陷的文字中一闪而过,谢芜村退出一步,地上的符篆忽然被燃烧殆尽,而符阵的范围内仿佛被水漫过,而水面忽然转化为镜面,镜中是他们头上云朵漂浮的蓝天。
穆星河从玉简见过,这玩意便是法阵,而以真气为核心的是通常法阵,以符篆为核心驱动的则名为符阵。不同的图形和符篆搭配有不同的效用,他们云浮中其实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法阵,比如玉京台便是因为法阵而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当然这个符阵不能与云浮派那种高人写就的法阵相比,但看那两人如此态度,显然这个符阵功效亦是不凡。
镜中景象不断变换,甚至有一瞬还照到了众人,最后镜面停止波动,景象停留在那所庭院中。
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静待变化,凌远栈却从从容容,给自己的人一人一张符篆,穆星河细细端详,只觉得上边图纹和谢芜村之前所画的符阵有些相似,他此道尚未入门,看不出什么奥妙。
穆星河还在看,场面却发生异动,那面符阵凝成的水镜忽然破碎,水镜折射出的光芒在他们身后凝聚成了一处庭院——与那个幻境一模一样的庭院!
别人见过有人贸然前去身死的惨象,此刻都不敢轻举妄动,唯独凌远栈朝着谢芜村点了点头。谢芜村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什么,直直走了过去。
见他没有什么事,众人都亦步亦趋跟着,谢芜村走到门前,顿了一顿,他以手触碰着门扉,门被碰到荡起一圈如水的波纹,他回头道:“可以进去。”说罢他便转过头去,毫无犹豫地穿过紧闭的门,进入了庭院。
谢芜村当时的神色镇定又平静,实在不像会遭遇到厄运的样子,众人虽心中有几分忐忑,还是咬牙跟了进去。凌远栈站在一旁,似乎在等着为大家殿后,穆星河和沈岫即将过去,却有未被凌远栈招揽的人按捺不住,看其他人都能平平安安进去,也意欲挤进去,将穆星河都挤得脚步一个不稳,他几乎要跌倒,有人忽然却拉住他的手将他稳住。
穆星河抬起头,沈岫没有什么表情,在看着要挤进去的人。
那人身体只稍微触到门口,就如同烫着一样发出一声惨呼,只见他的手指尖如同变成了烧尽的碳,又瞬间寸寸崩裂,化成了灰烬,从手指尖到整个身躯,一个人竟这样直接消失成尘埃。
一个修士的死亡,或许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或许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
穆星河都震惊了:“……你这个朋友,够狠。”
“不是朋友。”沈岫淡淡回道。
其他人见此变故,皆是肝胆俱裂——他们觉得这里的主人不过一个冲击金丹失败的人,却没有想到,连金丹都没有到的人也能布出这样恐怖的机关阵法!
而凌远栈这边的人却是心下大定,自己的人进去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惨象,这意味着他们的进入方法才是对的。
又因着这份自信,即使忽然从虚空中又生出一群人的时候,凌远栈也未曾惊慌,冷眼看着他们朝正门过去。那群人身着黑色斗篷,仿佛已经等候了许久,排列得很整齐,鱼贯而入,触碰到门扉的似乎荡起一圈圈水一般的波纹,却没有像之前那个人一样直接被杀掉!
在凌远栈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最尾一人回头看过来,微笑道:“虽然我们没有办法照出洞府本体,但是也可以靠你们那个高手的废稿复原出防护的入门符篆啊。”
凌远栈顿时想明白前因后果,冷静的神情几乎就要消失:“灵璧门也是叫得出名字的门派了,竟如此无耻!”
那个人只笑了一笑,淡淡道:“你还是想想你们的人在里面不要被我们杀掉吧。”便头也不回地进入了庭院。
凌远栈显得有些急躁,但依然还勉强维持着风度,招呼大家快进去。穆星河见此变故,也不好左顾右盼了,快步进入庭院。
进入庭院的感觉十分疼痛,这疼痛似乎来自元神内部,叫他下意识就闭上眼睛,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然不再是那寸草不生的险恶之地,四处也不是他们所见的白天景色,而是星子满天的晴夜。他们站在一座亭子中,外面流水栈桥,高树繁花,草木掩映之中,孤悬明月之下,一座三层小楼悄然伫立其中。
他身边的人还是之前凌远栈邀请的那些人,他们神色平常,可能因为修为较高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在低声交谈着。
穆星河忍不住去揉了揉自己的脸,想给自己一些血色。领头的凌远栈还没有到,因此大家并未多作行动,都小心地站着。穆星河观察着周围,并没有看到之前那一批黑衣人。凌远栈最后才进来,他四处看了一看,也是迷惑不解,沉声对谢芜村说方才外面那场变故,谢芜村脸色变了变,说道:“是我疏忽大意,我未想过他们竟有人会去找我的废稿。”
凌远栈叹口气,问道:“只是他们进去了,我们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踪迹,这又是为何?”
谢芜村皱着眉,思忖一会儿,说道:“许是复原的符篆与我不同,出了岔子吧。”
事已至此,凌远栈不愧是长期在外历练的,很快就镇静下来,他不再纠结,朗声对众人道:“我们已进入妖修秘府,此处凶险,入楼之前还望诸位听我指挥行动。”
这地方凶险诡异之处他们早已见识,此时自然连声应下。
然后凌远栈又指着谢芜村和沈岫说道:“这两位对阵法秘术颇有研究,我们此次都听从他们的意见。”
接着凌远栈话锋一转,又指向穆星河:“这位小兄弟擅长辅助和治疗术法,各位请尽量保全他们三人。”
穆星河昂首挺胸,理直气壮,镇静异常。
当初他为啥要装作是个奶?因为那样可以不用出手看别人打啊,美滋滋。
穆星河就这样理所当然地站到了队伍中间去,享受着众人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