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继续道:“还能是哪个狐狸精,不就是木萧山上的那位吗?君上,您可莫要怪奴家说,奴家跟在君上身边也有几十年了,石韫玉这人当年让您受了那么重的伤,您到现在还想着他,冒着危险也要去木萧山看他。您自己不在意,可奴家……”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风无烬捏住了脖子,骨头被掐得“咯咯”作响,力道之大几乎再稍一使劲她就会身首异处。风无烬凑近了她,脸上还笑着,道:“如果你再多说一句他不好,我就把你丢到万鬼洞里,不出一刻,你的骨头就会连渣都不剩,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令人着迷,低哑而温柔,无论是谁,只要听了他的声音,往往都会沉浸于此。无论是风度仪容还是体态,风无烬都占了绝对优势。可但凡是个和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曾经面不改色地弑父夺位,为了能使自己坐稳魔族君主的位置而杀了所有反对他的魔族长老。
像他这么深不可测的无情之人,几乎是不可能为了什么人而损害自己的利益的。
那女人似乎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反而越说越起劲:“君……君上,奴家……奴家真的是……真的是为了您好。那个石韫玉……哪里好了?奴家……奴家……”
她再也来不及说出后面的话了,风无烬毫不留情地捏断了她的脖子,头颅还没落到地上,就化为齑粉。剩下几个女人连衣服也顾不上整理,就纷纷跪倒在地上,垂首不敢作声。
风无烬伸开腿,将脚随意踏在一个女人的头上,捏起一颗樱桃,像是对这群女人,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他哪里都好。”
半晌,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手里那颗可怜的樱桃被他捏得流出了汁液,滴在他座上那张奢华的毛毯上。可他毫无察觉,反而越笑越开心,仿佛想到了什么喜事一般。
他轻声道:“玉儿哥哥,小烬真的是越来越爱你了。”
☆、仙灵一(三更)
半月后, 木萧山百余名弟子准备妥当, 迎接每年一次的仙灵会。
此次仙灵会声势浩大,参加人数比以往更多了几倍,多半是木萧山名声在外, 一些籍籍无名的修士也不远万里前来参会, 他们没赶上之前木萧山的考核大会,只能祈求夺榜比试中能遇到一个弱一点的选手,好争得一个榜位。即使进不了木萧山,也可进一个不错的世家修习, 总比一直做个无头苍蝇要好。
大多成名的修仙世家和门派基本上不参与夺榜比试,来仙灵大会一般是为了挑几个合适的人收入自己门下。他们一般会带上一到两个得意门生,一来是为了炫耀, 二来是为了引荐,好让自己的门生与其他人多多交流学习,借此将自己的门派发扬光大。
康原柳氏作为四大仙门之首,每届仙灵大会都风雨无阻。柳老家主一看见在会场上忙碌的柳探尘, 便拄着拐杖一路小跑了过去, 老泪纵横道:“探尘啊,在木萧山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回康原看看, 祖父疼了你这么些年,你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以往几届仙灵大会,石韫玉都是按惯例带首徒花倾楼去,柳老家主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来柳探尘。如今他可算是熬到木萧山主办仙灵大会了,当即快马加鞭, 在仙灵大会前一天晚上就到了木萧山脚下,第一个踏进了木萧山的大门。
柳老家主爱孙心切,来的路上多次御剑飞行,把柳氏一众小辈吓得不轻,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把柳老家主从天上劝下来,半强制性地将柳老家主塞进了马车里。
柳探尘从小就在他祖父的疼爱下长大,多年不见,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哽咽道:“祖父一定要多注意身体,等我回康原,一定不会再叫祖父这么劳累了。”
柳老家主拍着他的手欣慰道:“几年不见,小探尘也长大了,以后祖父就等着安度晚年了。”
也就是在柳老家主面前,柳探尘才能这么乖巧安静,而不是像平常一样说话带刺。祖孙两人拉着手说了不少话,解清远在一旁鬼鬼祟祟偷看了半天,见两人说的差不多了,才迎上前道:“这位便是柳老家主吧,久闻家主大名,晚辈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柳探尘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忙背过身擦了擦,不客气道:“你来做什么?”
“哎,探尘,怎么能这样对你的同门说话”柳老家主向来喜欢和小辈聊天,解清远又是个能说会道的,他笑道:“你是探尘的师兄吧?探尘从小就没离开过我,很多事情可能还做不好,以后还得请你多多照顾他呢。”
解清远道:“晚辈不才,虽修为比不得柳师兄,但照顾人还是有一手的,还请家主放心,晚辈一定会好好照顾柳师兄的。”
他腰间特地挂了柳探尘送给他的玉佩,柳老家主年纪虽大,眼神却不差。他盯着解清远腰间的玉佩,道:“这玉佩……看起来很是眼熟啊。”
解清远忙拿出玉佩递给柳老家主,道:“是晚辈疏忽了,这玉佩是柳师兄赠予晚辈的。如今柳老家主在此,晚辈还是物归原主吧。”
柳探尘的脸一下子黑了:“谁说是送给你的?是我掉的,掉的!”
柳老家主却饶有兴趣地看着解清远,道:“你是哪里人?”
解清远道:“晚辈出自绵竹解氏,只不过是解氏旁亲罢了。”
柳老家主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沉吟一会道:“几十年前那场仙魔大战,我也曾与你们家主一同作战,解家主也算是年轻有为,想必他手下的人也不会有错……”
柳探尘道:“祖父!”
柳老家主笑呵呵地摸了摸他的头:“祖父知道,等下见到解家主,我自然会和他说的。”
待柳老家主走远,柳探尘狠狠地踢了解清远一脚,道:“你是不是故意要我难堪的?还非得要在我祖父面前露出玉佩?”
解清远无奈道:“柳师兄,我一直把这玉佩带在身上,今日当真是凑巧被柳老家主看见了。如果柳师兄不高兴的话,我以后就不带这个玉佩了。”
柳探尘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你你……”
解清远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大师兄去哪里了?今天一早我就没看见他,到现在还没出现。”
柳探尘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对哦,他可是首徒,不应该这个时候不出现啊……”
此时花倾楼在石韫玉的竹舍里,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师尊,我才多大啊,论修为论声望都差得远呢,您当年给我首徒这个位子都被师叔师伯们说得不轻,如今您又要把山主的位置让给我,那全修真界的唾沫星子就能把我淹死,我还想多玩两年呢。”
当年石韫玉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就当上木萧山山主,一个原因是上一任山主在仙魔大战中身殒,他作为首徒,继位本就理所应当。而他能坐稳这个位置,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在仙魔大战中一战成名,且是众仙门首徒中唯一一个突破元婴期的人,整个木萧山中,没有比他更适合继任山主的了。
而花倾楼也是修真界极富盛名的修士,修道以来佳绩颇多,虽比不得石韫玉的一战成名,但也是年少有为,在修真界何等的风光恣意。若真的来一场首徒之间的较量,夺得头筹的也会毫无悬念的是他花倾楼,继续修炼下去,突破元婴期也是指日可待。
然而。
然而他如今深受腐蛇之毒害,全身灵力被阻断,至多只能用出五分之一的灵力,多用一分都会有生命危险,任何一个有金丹修为的修士就能轻易将他打败。危急关头之时,他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谈何保护木萧山这一众弟子?
木萧山山主可以是木萧山的任何一个人,但绝不可能是花倾楼,怎么能是花倾楼?
石韫玉淡笑道:“我说你能,你就一定能。我知道你是担心之前的腐蛇之毒,但那毒并非不可解,我木萧山山主一向是德才兼备者担当,挑来挑去,最后还是你。”
花倾楼轻声道:“师尊,我真的……”
石韫玉略带严肃地打断他道:“今日仙灵大会,我会在会上宣布继位人选。”
花倾楼素爱吃喝玩乐,与其做木萧山山主,他更倾向于做一个散修,游历四方,除去各地邪祟。石韫玉这一番话,几乎就是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几近逼迫地将他送上木萧山山主的位置。若自己不做这个山主,恐怕就辜负了石韫玉对他十几年的栽培。
事已至此,他自知无法再推辞,轻叹一声,双膝着地,前额贴在手背上,缓缓拜了下去,整个上半身都贴伏在地上:“弟子遵命,定不负师尊厚望。”
石韫玉温声道:“起来吧,师尊也该……”
“……也该歇歇啦。”
花倾楼直起身子,余光正好瞟到倚在墙角的莫思归。
他的表情从一开始听见石韫玉退位时的震惊,变成了现在的仰慕和敬佩,眼神热切得近乎有些痴迷了。石韫玉冲他招招手,道:“思归,过来给师尊看看。”
莫思归听话地走了过去,单膝跪在石韫玉面前:“师尊。”
他向来就很听石韫玉和花倾楼的话,十二岁跟从石韫玉上山,他早就将石韫玉当做了父亲一般的存在。石韫玉先是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抚过他的肩膀,最后摸摸他的脸道:“五年了,当年的小思归也长大了。”
“个子也高了,胆子也大了,长得也越来越……”
石韫玉顿了一下,继续道:“长得也越来越帅气了,好多女修都悄悄喜欢你呢,你要是有喜欢的女修,可一定要说出来。”
莫思归垂下眼,道:“师尊……思归还没有喜欢的女修呢……”
说着他便望向了花倾楼,欣慕之情一览无遗。花倾楼忙以折扇掩面,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到了这个时候,两人都心照不宣了。只要莫思归一日不说,他就一日装聋作哑。曾经他只想护莫思归一世喜乐安康,现在看来,莫思归不仅不需要他护着,反而他才是那个需要被护着的。
他看的出来,莫思归是很愿意护着他的。几乎每次他生病受伤,莫思归都会整日不停地对他说:“师兄,是小六不好,是小六不够强。小六要是再强一点的话,师兄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
“小六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师兄。”
“师兄,小六做的好不好?是不是以后就可以保护师兄了?”
“师兄,站到我身后,别离我太远。”
……
只是曾经的立场是师弟护着师兄,现在的立场却越来越乱,乱到他为这件事情辗转反侧一连几天睡不着觉,乱到只要自己收一点伤就条件反射地想莫思归是不是又要担心。甚至在危难时刻,他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出招,而是在想莫思归会不会出来保护他。
活了二十五年,居然能被一个小他八岁的孩子扰到失眠,说出去谁能相信这是他花倾楼干出来的事?
但他们谁都不敢先将心里的事说出来。
因为说出来之后,谁也无法承担可能出现的后果。
☆、仙灵二
木萧山难得举办一次仙灵大会, 最重要的山主和首徒却不见了踪影。沈禾子绕着后山找了一圈, 才在一堆乱石后面找到兀自饮酒的花倾楼。
他一把将地上的花倾楼拽起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现在各个门派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待会撒起酒疯来, 木萧山的脸可就被你丢光了。”
花倾楼的脚下散落着几个空了的酒坛子, 可他眼神清明,一点醉的样子也没有。沈禾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伸出两个手指头,问道:“花师兄, 这是几?”
花倾楼拍开他的手:“这是你。”
沈禾子长吁一口气,凭他对花倾楼的了解,如果真的是醉了, 花倾楼反而会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个“二”来证明自己没有醉。他就地坐在花倾楼旁边,拿过他手里的酒坛子道:“思归师弟呢?你俩不是每天都形影不离的吗?”
一提起莫思归,花倾楼的愁容更深:“沈师弟,你说我对莫思归怎么样?”
沈禾子道:“无微不至, 体贴入心, 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到第二个你这样的师兄了。”
花倾楼更纠结了:“那这就不对了,按你这么说, 我应该是一个很合格的师兄啊。”
沈禾子好奇道:“谁说你不合格了?也不怕思归师弟拿剑砍他?”
花倾楼冲他勾勾手,神秘道:“沈师弟,看你和苏师弟这么恩恩爱爱的。你能不能……帮我解答个疑惑啊。”
沈禾子向他那里凑了凑,道:“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总感觉……总感觉……”
沈禾子凑得更近了。
“我总感觉思归喜欢我。”
……
沈禾子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的大师兄啊, 亏得你还有个‘万花丛中过’的称号,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现在才发现思归师弟喜欢你,也太晚了点吧?”
花倾楼猛然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合着你们早就知道了?”
沈禾子嫌弃道:“思归师弟做的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那说明你还真是把他当弟弟养着了。前两年我就发现小思归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我当时也没多想,毕竟全山你最疼小思归,或许他长大之后就不会这么粘着你了,可现在他云游回来,看你的眼神就更不一样了,比我当年看苏师兄的眼神还要……那什么。”
他还想说点什么,就被一个匆匆赶来的木萧山弟子打断了,那弟子一见花倾楼,仿佛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扑上去道:“大师兄,可算是找到你了,夺榜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可不能迟到了!”
花倾楼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道:“我这就去。”
以往的夺榜比试,他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得头筹的那一个,一度成为修真界年轻修士中的榜样。只不过几年前他受伤中毒,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夺榜比试,除了木萧山众人以及当年给他治病的季平虚,没有人知道他放弃参加比试的原因。甚至有人传出来花倾楼修为早已突破元婴期,不屑于参加这种低等级的夺榜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