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夏云逸被迫接下这套黑色的校服,然后一脸悲愤地问封霜:
“你想让我干什么?”
封霜沉默了。
那边小师弟立刻接话:“放心吧,作为剑修,我们也不屑于弄什么阴谋诡计,就是——”
小师弟皱眉想了想,一拍手:“就是你——嗯——你——嗯。”
是的,剑修都是一根直肠子,并且武力值越高的越倾向于一剑定天下,在超高的武力值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也可能是因为花时间太多在修炼上,等小师弟在想阴谋诡计的时候,他或许是因为不懂人情世故,又或许是因为道德下限抬高,在那里支吾了半晌都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至于封霜,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这个打算。
这边夏云逸已经换好了衣服。虽然身上的校服是别人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校服给了他归属感,夏云逸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见夏云逸换为一声黑衣,封霜将夏云逸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一遍,点点头,说:
“这更适合你。”
如果是长发就更好了。
“谢谢。” 夏云逸朝封霜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问,“我能走了吗?”
“等等,我还没想出来呢。”
什么都没想出来的小师弟急急忙忙回了一句,然后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封霜,结果却发现大师兄依旧面无表情,一点都没阻止的意思后,他才不甘不愿地朝夏云逸指了一个方向:
“那好吧……你往那边走应该就可以遇见九华的了……唉,再见。”
“这次比试除了三个学校的人以外,九华还派遣了一个修为高的人进来。”
在夏云逸准备离开时,封霜忽然再次开口,他认真地与夏云逸对视,说,
“那人被称作‘鲶鱼’,主要负责追杀学生或者被学生们追杀。你万事小心。”
“谢谢。” 夏云逸踯躅了一会儿,然后朝小师弟之前指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与封霜对视:
“那之后我们遇见了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一向冷若冰霜的封霜定定地凝视夏云逸半晌,确认夏云逸是在真心地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忽然笑了。
那一笑,其实弧度并不大,甚至不太明显,但是夏云逸却看见了。
那一笑使得封霜身上一直萦绕的寒气在那一瞬间陡然褪去,他眉心舒展,恍若初春时节落在梅花花瓣上的白雪消融,封霜说:
“我们是朋友,对吗?”
在封霜说完,许久不曾出现的幻听重新在夏云逸的耳边响起。
然而这次夏云逸却是十分淡定,他面上表情不变,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他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响起一样。
不过,这次与以前的不同。
夏云逸在心里暗暗回忆了这次幻听,既困惑又好奇地发现,封霜的声音与幻听里的声音完全重合,但是他的声音与很早之前的幻听的声音是两个人。
夏云逸也忽然笑了。
这次的笑容真诚而真实,他像是与封霜下了一个约定,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地回道:
“我们是朋友。”
说完这一句话后,夏云逸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继续走了下去。
夏云逸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封霜抱着自己的灵剑久久不愿离去。封霜垂眸看着自己的灵剑,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夏云逸的回答,他应该是高兴的。
的确,起先他是十分高兴的,但在之后,他又忽然很难过。这股难过来的莫名其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离开封霜之后,夏云逸在那个方向上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遇上了九华的人。
准确来说,是刚刚从那群剑修的魔爪下逃脱出来的九华的人,虽然就十几个人,但是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明显经历了一场恶战。
当时夏云逸挣陷入“他乡遇故知”的兴奋,他看到九华的人,就像是看到了自家亲人,什么都没说,当即就乐颠颠地跑上前去:
“学长学姐们好呀~~”
其中一人见到夏云逸以后,脸色陡变,“唰”的一声就飞扑过去,将夏云逸压在身子下面,一连三个问题:
“你是谁?想干什么?谁派你来的?”
咽喉的地方被人锁住了,夏云逸可是一个字都发不出声,他憋得脸通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得挠着锁住他的人,只差没翻白眼了。
“小夏!”
就在夏云逸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他喉头的压力一松,紧接着整个压在他身上的黑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络腮胡。
络腮胡担忧地将夏云逸扶起,见他咳得厉害,还专门为他拍背顺气:
“小夏怎么来了?”
“哥?” 夏云逸这才认出是胡桐,他捂住自己还疼着的脖子,咳了几声,说,“我也不知道啊……就、就这样进来了。”
“你不是沈无涯的助理吗?”胡桐拎着夏云逸的领子将人提起来,然后像是摆弄娃娃一般,让夏云逸站好后,问,“你进来的话,沈无涯难道不知道吗?”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夏云逸干笑一声,试图糊弄过去,然而还不等他想出办法来,刚刚把夏云逸扑到的那人凑过来,神色有点复杂:
“你就是那个夏云逸?”
“……是。” 夏云逸起先被那人陡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但看在一旁有胡桐的份上,才犹犹豫豫地点了一个头。
“那个‘某新生’?”
“……是。”
“我还听说你是个‘学霸’?”
“是的……吧?”这让夏云逸都不知道究竟应该是肯定还是否定了,于是一个“是”字,硬生生拗成了一个疑问词。
“哦。” 那人靠过来,不怀好意地眯起了眼睛,“那你跟着沈无涯学了不少关于药草的知识吧?”
“……你干嘛?”夏云逸警惕起来。
那人拍拍夏云逸的肩膀,语气极为亲热:“你可以叫我叶哥。”
说完,不等夏云逸反应,那人继续拍着夏云逸的肩膀,朝向众人:
“好啦,让我们热烈欢迎小夏进队!终于有人能够帮我们辨别药草了!”
灰头土脸的众人一愣,紧接着爆出一声欢呼。
“唉,不对啊!” 夏云逸据理力争,“我是莫名其妙进入这个比赛的,你们应该告诉我出去的办法啊!”
叶哥充耳不闻,他将夏云逸的手握在手心里,郑重其事地保证道:
“你放心,就算是我们团灭了,我们也会保护好你的安全的。”
夏云逸惊慌失措,转向胡桐:“哥!”
胡桐在一旁忸怩半晌,期期艾艾道:
“小夏帮个忙好吗?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找到指定的药草呢。”
……所以说,满脑子肌肉要不得。
学渣武力值再高,遇上要动脑子的时候,还是照样勾带。
……
小昆仑外,沈无涯走进了体育场。
半个小时后,沈无涯站在主席台上,以他为圆心,半径一米内,全然真空。
温岚和白主任两个缩在主席台上的一角,恨不得就此人间蒸发得了。其余的领导和老师也好不到哪里去,能借口溜掉的都溜了,只剩下几个不能走的在原来的位子瑟瑟发抖。
沈无涯死死地盯着面前银水拼凑出来的画面,里面的封霜正和夏云逸道别。
“呵。”沈无涯冷笑一声,他低声说道,“温岚,这不是你第一次出纰漏了。不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进去的人进去了。”
一旁的温岚听到这话,勉强笑道:“不会有下次了。”
“不会有下次了。”
沈无涯把这句话重复一遍,缓缓扭头,看向了温岚。
他的视线本来极为冷冽,但当他的视线视线在落在温岚身上后,忽然在下一秒软化,淡色的眸子倒映出温岚的身影,仿若是一罐糖浆想将温岚给溺死,沈无涯第一次以一种全然不同的温柔口气,冲温岚缓缓开口:
“我帮你确保‘不会有下一次’了,好吗?”
温岚脸色一僵:
“……沈教授,现在是法治社会。”
☆、第 45 章
为了让自己赶紧从小昆仑出去, 夏云逸急中生智,在叶哥等人期许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呐喊道:
“我是卧底啊!”
叶哥一挑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你说你是什么来着?”
“我是卧底。” 夏云逸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十分平静地重复一遍。
虽然这么说听上去特神经病,但是为了自己早日出去……于是夏云逸挺挺胸脯, 装作很骄傲的样子,说:“我还是双面的呢。”
“那谁派你来的?”
“哦,我是那群道长派过来的!主要工作就是获得你们的信任后挑拨离间, 然后等你们谁伤重或者落单了,我就上去把那人‘咔擦’了。”
夏云逸想起原来看的谍战片,继续有模有样地编造,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我还负责给那群道长传消息,让那群道长对你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只要时间合适,他们可以根据我提供的情报,把你们全军覆灭。”
这话一出,让一旁的观众(包括胡桐)都倒抽一口凉气。
与观众的反应不同, 听完夏云逸的话,叶哥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他反而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 不发一言。
“所以,为了九华,”夏云逸睁着眼说瞎话,煽风点火,“你们赶紧想办法把我送出去吧!”
此话一出,为了避免叶哥直接简单粗暴送他去见玉帝,夏云逸又连忙说:
“对了,你们不能直接抹杀我,我……我要是没命了,他们会知道的。”
好险,他差点忘了自己没玉牌,要是真被人攻击致死,那可就真的死了。
“你说你是双面间谍。” 叶哥继续摸下巴,开口道,“那是‘九华’派你去卧底道长的?谁派你去的?”
这问题问得夏云逸卡了壳。
他这么一顺嘴,竟然一不小心就忘了“双面”是个什么意思。但此时他不能怂,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
夏云逸微微抬高下巴,调整好自己的角度,然自己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试图营造高深莫测的氛围:
“你没资格知道。”
叶哥被噎了一下,然后嘀咕了一句,与夏云逸认真对视:
“我也看过小说的。”
正装逼的夏云逸一愣:“啊?”
“我看小说里,很聪明的双面spy会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就是吧!”
叶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你其实是在跟我谈条件对不对?我可以选择透露给你一些消息,作为交换,你也会透露给我一些消息,对不对?对不对?”
刚刚还燃起一点希望的夏云逸脸上表情渐渐消失,他最后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你想多了。”
我就是希望你们谁能把我安全地送出去。
“我懂我懂。” 叶哥深沉地一点头,“这是一场博弈。我懂。”
“……你懂个屁。”
夏云逸一脸苦大仇深,再一次觉得自己体会到了沈无涯看底下一群学生的感觉:
就感觉自己和那群学生完全是两个维度的生物,他们的思路完全是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于是道理讲不通,又不能打——
这还能怎么办?
被接连打击打击得话都不想说,夏云逸面无表情,开始沉默寡言起来,就算是开口一句话,也就是几个字蹦出来,然后连句解释都没有。
另外,可能是心灰意冷吧,夏云逸也没继续追问怎么出小昆仑了,叶哥跟他说他要找什么药草,夏云逸就一点都不遮掩地告诉叶哥应该去什么样的地方找,然后继续一言不发地跟在叶哥身后。
叶哥带着小队照着夏云逸的指示去找药草,比他们之前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碰好多了,至少找到了一些,按理来说小队里面的人应该高兴起来,但是,越到后面,整个小队的气氛越压抑,到最后,几乎没人敢说话了。
“我怎么觉得我们屁股后面跟了一个沈白头?”
在小队休息的时候,叶哥忍不住找胡桐吐槽。
他本来就是喜欢蹦跶的人物,整个小队在他接手的时候也是极其活泼的,但是现在可好,在夏云逸这个“你们都别烦我”的怨气源的攻击下,每个队员都过得战战兢兢,并且还有一种沈无涯亲临现场的错觉。
“大概……小夏心情不好吧。”
作为了解小夏的哥,胡桐也想不出什么解释,于是凑过来郁闷吐槽道,
“自从成为了沈无涯的助理后……有句话不是叫物似主人形吗?……虽然……嗯,话糙理不糙。”
虽然这么说,但在夏云逸的气场中,胡桐还是在心里忍不住泪流满脸:
再这么下去,自家软萌的小弟要变成另一座冰山了啊喂。
目前已经往冰山方向靠拢的夏云逸不自知,见叶哥蹲在那里,他反而有点不耐烦。
可能是因为看开了吧,夏云逸索性不想着出小昆仑了,其结果是,他不怕了。而什么都不怕了结果就是,他的逼格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知道提高了几个档次,最后直逼沈无涯。
夏云逸走过来,神情淡漠:“起来,走。”
叶哥抬头,瞧了一眼正睥睨他的夏云逸,痛苦地一抹脸:
“究竟是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啊?”
“有问题?”
本来叶哥还准备据理力争,结果瞧着夏云逸,在逆光之下竟然觉得自己看见了沈无涯,于是忽然又像被扎了的气球一样,一瞬间所有的气都漏了个精光,甚至还有点底气不足:
“……没。”
然后,夏云逸的眼神变得更加鄙视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夏云逸,实在是因为他们真的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