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途:……
温途抿抿唇:“你不至于吧?”
方迟的脾气像是因为这一句话被他点爆了一样,把手机抢回来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你说这叫不至于?”
温途真觉得没什么,毕竟这都要能有什么,易繁前几年对着方迟那个黏糊劲儿温途早就把他拖出去枪毙了,所以他疑惑地扫了两眼方迟:“你更年期?”
话音落下就是一段争吵。方迟说我知道你喝醉了是什么德行,我不在你身边你能不能管管自己,就是个年会,喝那么多干什么?
温途就说了四个字儿:你至于么?
然后两个人就着你至于么?和不至于么?两句话吵了能有半小时。
吵到最后温途受不了了,又不能直接动手,干脆跑到屋子里去发泄了一通,再回来的时候方迟已经点了根烟。
两个人住一块儿之后方迟就不怎么抽烟了,一是温途不喜欢这个味道,二是抽烟的确对身体不好,他也没什么瘾,戒了就戒了,但身上总带了一包烟,在台里跑场子总有要递烟的时候。
这次方迟又把烟拿出来点燃了,说明他是真的有点儿生气。温途盯着那缭绕的烟雾脾气也上来了,明明一头雾水却跟着发了火,摔门跑出来,现在正坐在咖啡店里生闷气。
咖啡店里空调开得足,但温途天生畏寒,冻僵了手脚,直到煮好的咖啡端上来,他喝了一口之后才缓过劲儿。
窗外人来人往,大多都快步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对他这个坐在窗边往外看的人并未投注过多的目光。
温途发了会儿呆,觉得方迟莫名其妙得过分了,干脆又把手机拿出来,连上咖啡店里的wifi,把年会那天的直播重新看了一遍。
看了会儿,他忽然一愣,死死盯着屏幕右上角,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方迟会那么生气。
那天直播的工作人员过来给温途镜头的时候,那个绝地求生的主播正好过来搭话,温途就随便应了他一声,礼貌性地笑了笑。
结果镜头一扫过来,那个主播把手搭在温途肩膀上,温途抿抿唇,等着镜头扫过去之后把主播的手打开,结果那人直接牵住了他的手,指尖在掌心蹭了蹭,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温途的脾气近几年收敛了些,不然能当场把人给打趴下。他当时只皱了皱眉,喝多了眼前也不清楚,眯起眼睛也看不清对面站着的人的长相。
那人骤然靠近,牵起温途的手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又说了几句话,两个人靠得极近,那人说完后潇洒离去,温途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走远,然后自己端了杯酒找了个清净的地儿。
俩人都没想到这一切能被摄像头记录下来,尽管只是右上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普通人看着直播压根儿发现不了,也不知道方迟是怎么看见的。
温途捂了捂额头愣着神。
真的有这事儿吗?
他想。
尽管他真的没印象,但眼见为实,方迟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气也算找到了源头。
“……”犹豫再三,温途还是给方迟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情绪像是平稳了许多。
温途不知道说什么,手指捻了捻衣摆,张口道:“我在街角那边的咖啡店。”
“我知道。”说完咖啡店的门被推开,门口的迎客铃被撞得发出一阵脆响,方迟站在门口往里打量了一圈儿,锁定了位置后挂断电话走了进来。
“冷么?”方迟把外套递给他。
“冷。”温途接过外套,慢条斯理地穿上了。抬眼看着对面的人,手指用力地缠在一起,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道,“下次不喝酒了。”
方迟对于他态度的转变有点儿诧异,视线落在他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上,随即一想:“你刚才是不是压根儿没看到重点?”
温途皱着眉重重点了几下头。
方迟哭笑不得地看了着温途,伸手去把他缠在一起的手指掰开,自己握住了他的手:“是我没说清楚。”
温途又点了点头:“对啊你没说清楚。”
方迟乐了:“按你这么说,吵架这锅咱俩还一人一半?”
温途看着他的笑:“……我的一大半吧。”
“不是不让你喝酒,我在的时候你随便怎么喝都行,喝醉也没事儿,但是……”
“不是我要喝,”温途打断他,“是他们拿酒过来,我不知道怎么推。”
“下次就说你家有个你一喝醉就发脾气的更年期,他们就不灌你了。”方迟说完,又把话题扯了回去,“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悠着点儿,主要是你喝醉了怪可爱的,知道么?”
温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抬手摸了摸脖子后边儿的鸡皮疙瘩,含糊地唔了一声。
方迟想了想:“怪想操的。”
温途:……
“……反正你下次不能乱发脾气。”温途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
“你还有下次啊?”方迟笑着捏了捏他的手。
温途:……
温途把手抽回来,扣好外套的扣子,结了账之后和方迟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街旁亮起了橙黄色的路灯,洒在行人身上印出斜长的影子,又是一阵风吹过,伴着雨点扫了过来,方迟转身把温途衣服上的帽子给他扣上,顺手摸了两把帽子边儿的绒毛。
“哎,你说你一吵架就往外头跑的毛病是跟谁学的?”方迟牵起他的手塞进自己兜里。
“我怕我揍你。”温途反握住他的手,手指轻轻揉着他的手背,“家暴可耻。”
“你知道你摔门走了的时候我在想什么么?”方迟也笑了。
“什么?”温途问他。
“摔得真他妈响亮,真不愧是我爸爸。”方迟一边乐一边说,说完温途也乐了起来。
俩人边走边笑,路人时不时朝他们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他们浑然不觉,一路走回了自己家。
温途终于收住了笑,低头按下电梯向下的钮,再抬起头,看着方迟骂了句神经病。
方迟神经病发作起来的时候的确不像个人,他听见温途骂完这句之后也没出声,等着电梯来了,他一把把人拉进去抵在门上亲,到了楼层以后又拉着温途进屋,直接在沙发上来了一次。
“你是不是……还在吃醋?”温途眯开眼睛问他,“我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儿……”
方迟亲了亲温途,亲够了才伸手扯了扯温途的脸:“你现在才知道我吃醋了?”
“至……嗯,至于么?”温途又问他。
方迟笑了笑,身下毫不留情地用力顶:“至于啊。”
两个人又胡乱搞了一场。温途常年不出门,体力一年比一年差,这阵儿被方迟拖去洗了个澡出来就瘫在床上挪不动地儿了。
方迟给他裹好被子,打开电脑登陆了温途的直播账号,没开麦和摄像头,等了十几分钟,粉丝都收到提醒之后方迟才慢条斯理地点开了麦克风。
他这边摄像头还没点开,屏幕上就挂了条横幅,是某绝地主播的打赏,平台最贵的礼物,在直播界面挂一分钟横幅的那种。
方迟扯了扯嘴角,开了摄像头。
粉丝们吓了一跳,很快又刷起弹幕来。
“方大侠晚上好!我喜欢你很久了!请问温途呢?”
“@温途,在?出来直播。”
“@温途,亲亲,这边不建议对象代播呢。”
“我靠啊方迟??他咋在温途家?他们俩不是关系不好吗?”
“这边建议楼上点开百度,搜索温途出柜、赛场表白,会打开新世界大门。”
“嗯嗯嗯他们关系一点也不好,也就是睡一张床的情分而已。”
“大家好,我是你们骚断的腿。”
方迟看了会儿弹幕,笑着把视线放到网页中直播间屏幕还挂着的横幅上,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念出了那位绝地主播的ID,然后转头问温途:“你认不认识这人啊?”
缩在被子里的温途:……
温途:“……不认识。”
“还真没细看哎后头床上那个是温途?”
“声音怎么哑了?”
“我靠我想到了什么……途途你才二十几岁妈妈不允许你谈恋爱妈妈不允许!”
“楼上咋又来了,不是说好拖出去让她走得体面吗?”
“ok,目前死者情绪稳定。”
“这就奇了他妈了个逼的怪了,温途在后头为啥不自己直播?”
方迟看到这条弹幕,笑了笑:“他今天不舒服,请我来代个班。”
弹幕又刷起了问号。
方迟点了点直播贡献榜第四名的某直播,复制下他的ID,轻声道:“这位主播打赏挺多啊,不如我们把他拉黑吧。”
说完不管屏幕上的问号,转头问温途:“你觉得呢?”
温途不知道,温途不想说话,温途缓慢地把胳膊伸出被窝,冲着方迟的背影竖起中指。
方迟没把人拉黑,反而给了个房管,然后点开游戏,真的代班直播了起来,不过他打的是自己的号,弹幕也没说什么,只是偶尔有几个刚进来的粉丝看见方迟有些不明所以,问了几句之后,弹幕告诉他,温途大大被操劳过度啦。
他俩这么交替着播对平台没啥影响,超管来问的时候方迟也只说是温途感冒了不舒服,他来代个班,打两把就遛,超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
等下了播,方迟又拿着手机鼓捣了好一阵儿才躺到床上来,把温途往怀里搂了搂,安心睡了过去。
当晚,被示威的某主播收到了一个好友请求,通过之后收到了对方的转账,是他打赏给温途礼物的那些钱,一分都不少。
第七十六章 番外6
立春一过,楼下那颗白玉兰便发出了嫩芽。
方迟和温途搬家那阵儿恰巧是春天,乍暖乍寒的初春,白色的玉兰开满了枝头,一朵一朵簇在一起,偶有几片花瓣打着旋儿落下来,静静地躺在那里。
春去秋来,楼下的玉兰开了又败,转眼过了七八次花期,他们搬到这里也过了七八年。
清晨雨水落了满地,落在雨棚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打破了一整片宁静,不过这份噪音远远敌不过手机的铃声。
不一会儿手机被接通,对话的声音被压到极低,恰巧被雨声盖了过去。
挂了电话,方迟推门走进来,脚后跟不离地的走法走到床旁站着,温途听见他的呼吸声有些颤抖,但开口时声音却是平稳的:“方在东病了,癌症。”
温途睁开眼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醒了会儿神才把视线移到方迟的脸上,说话时还带着沙哑含糊的尾音:“那你要回去么?”
“……不知道。”方迟脱了鞋子爬上床,连被子带人一块儿搂进怀里才心思才松了下来,“就是突然听到,有点儿懵。”
“嗯。”温途配合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方迟没说话。
门没关好,准时从门缝里钻进来,隔着八百米一个弹射起步成功落在床上,一路窜得飞快,缩到温途身边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准时今年几岁了?”方迟手指捻着温途的发丝,轻声问他。
“八岁。”温途打了个哈欠,推开方迟坐起来,把准时抱进怀里,抓了抓它的毛发后扭头看着方迟,“我想吃楼下那家的小笼包。”
“嗯。”方迟也坐了起来,“我去买。”
温途点点头,目送方迟走出卧室,沉思了会儿,拿过手机鼓捣了会儿,也起了床。
等慢条斯理地洗漱完,方迟也恰好回来了,两个人围着餐桌吃了早餐,视线不经意撞上,方迟收着碗筷的手顿了顿,随后开口道:“回去看看吧。”
“嗯。”温途一点儿也不意外方迟会这样说,“我买好车票了。”
方迟又是怔愣了会儿,才无奈地笑了起来。
自从买了房后方迟很少回到这个城市,街道景象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两个人下了车先去酒店休息了会儿才往医院走。消毒水的味道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似的,方迟皱了皱眉,带着温途去了方早给他发的病房楼层。
早年他们用谎话敷衍方迟骗取钱财的时候,似乎没有想过真的会得病,那些钱早就被方在东挥霍一空。分户后又打了几次电话来骂人,被温途骂回去之后再也没有来过电话……他们始终未曾想过,再见面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方在东闭眼躺在床上,瘦骨嶙峋的模样叫人完全无法将他和以前那个方在东联系在一起,若不是胸口还有着微微起伏,一眼望过去还以为床上躺了具尸体。
方迟一推开门左婷和方早就看了过来。左婷显然是不知道方早通知了方迟的,眼神里的诧异与尴尬显而易见,温途皱着眉,竟然还能从她的眼里看出一丝恼羞成怒。
“你来干什么?”左婷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不是自立门户了,风光得很么?”
没人接她的话。方迟走进去把买来的水果放到床头,仔细看了方在东两眼,床上的人似有所察觉,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却是一片浑浊。
“方迟?”方在东喃语道,“方迟?”
方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应了他一声。
病房里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清,良久后方在东长叹一口气,视线直直望着天花板,不再言语。
方迟没打算多待,这里的气氛简直要让人窒息而亡。他最后望了几眼左婷后转身,带着温途走了出去。
医院外的空气都是自由的,方迟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见温途跟在身后,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怎么了?”方迟笑了笑。
“回酒店吧。”温途摇摇头。
两个人同居后第一次这么沉默,从医院大门口打车回酒店的路上起,到回了酒店温途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俩人倒在床上,一直都是沉默的。彼此的呼吸平稳得像风浪来临前的海面,温途低头在方迟短得有些扎手的头发上蹭了蹭,小声问他:“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