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走上前去,看见大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里面并没有苏言想的那样杂草丛生,破旧不堪,反而与外面的景观截然相反,干净宽敞的院落,攀檐而上的绿藤,就连房间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并不像十七年没有住过人的老宅。
苏言有些疑惑,便见裴然走上前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这苏宅很多年都没有人住了,我以为你们苏家人不会回来了,所以擅作主张住在这里。”他说完嘿嘿一笑。
苏言一愣,望着裴然,再看看周围,心中的疑惑顿时解开,只是没想到他们的缘分当真是不浅啊。
“我是个散人,无门无派的,也没地方可去,所以这些年我一直都住在这里。”裴然解释道。
“没关系,反正这老宅若不是我回来也没人住了。”苏言倒是不介意这些,他反而有些感谢裴然,若不是他,这个院子还不知道破落成什么样子,现在倒是省去了他许多的麻烦。将兰兰从马车上扶了下来,这丫头到现在还没醒。
裴然带着他们穿过前厅,走进东边的房间。苏言看到,前厅穿梭过来,还有一处院子,那院子里长着一颗巨大的银杏树,枝叶繁茂,伴随着风发出簌簌的声响,那颗银杏树似乎也有几百年了,到处有一种绿色的气息缠绕,灵气逼人。
有什么东西从那颗银杏树上飘过,苏言定眼看去,却什么都没有,想着自己是花眼了,苏言没有在想什么,便扶着兰兰走进了房间。
“这边的房间都是干净的,东边的房间采光比较好,你们就住东边的这两间吧。我就住在西院,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来找我。现在天也黑了,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去集市上买些你们需要的东西。”裴然一幅主人的模样说道,很是热情。
苏言轻轻一笑,道:“谢谢裴道长了。”
“那你们休息吧,我就先走了。”裴然说道,表情有些诡异,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叮嘱道:“晚上的时候就别出门了,好好休息。”
苏言点点头,安顿好兰兰之后,苏言去了隔壁房间,他脱下了身上的脏衣服,本想洗个澡,可是看现在的情况也是洗不了了。他换上干净的亵衣坐在窗边,今日发生的一切让他到现在都没有消化,他静静的看着园中的那颗银杏树,风吹过便沙沙的响。
看着月色如钩,绿意盎然,苏言久违的露出笑容,终于,他终于从那个囚禁着他的囚牢里出来了,以后他便可以自由自在,像那些树上轻舞的小丸子,不再受到任何的拘束,也不再受到任何人的冷眼嘲讽。
猛地,苏言一愣,目光望向银杏树的最高处。一抹身影背着月光站在树梢上,目光似乎是朝着他看来。那男子瀑布般的长发被一只碧绿色的笔一样的发簪挽起,发丝随着风乱舞,一身青衫笔直的站着,身形很是修长。苏言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能感觉到他长得很是俊美,尤其是那双碧眼,宛如宝石一般将星月的光芒都遮挡下去,在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绿气萦绕,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的美丽,就好像一幅画卷,他看的有些痴了,忘记了收回目光。一瞬间,那个身影消失了,就好像刚才从未出现在那里。苏言晃了晃脑袋,不知道为何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就像是做梦梦到过一样。
皓月清风,这是那男子身上撒发出来的气质,一种让人看见了就再也移不开眼的气质。
苏言想,那么美的人断然不会是树妖吧,他就如书中所说的神仙一样美。
苏言睡的迷迷糊糊便听见外面一阵大呼小叫,是兰兰的声音。房门猛地被推开,苏言一个惊厥坐起身看着兰兰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喜极而泣。
苏言下意识的将被子捂住全身,兰兰一愣,随即转过身去,退却了刚才的慌乱,断断续续道:“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有意的,我以为你不见了,所以......”
苏言黑了黑脸,道:“无事,你出去吧。”
兰兰点点头,便立马走出房间,将房门牢牢的关上。她忘了苏言是从来不喜欢别人近身的,从小到大,苏言从来不喜欢别人看他睡觉,也不喜欢别人伺他梳洗,所有他自己的事情他都不喜欢任何人插手,都是他一个人做。记得小时候洗澡之时,兰兰不懂便冲了进去,那是兰兰见到苏言第一次发怒,想想都觉得可怕,兰兰咬着手指,想着是不是苏言已经生气了。
苏言舒了口气,这才放下裹着自己的被子,自己现在已经十七岁的年纪了,一般的少女早已经体态丰盈,而自己是男儿身的缘故,身体一直往坚实发展,虽然身高不高,但是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很明显的就是一个男人的身体。不过好在他离开了苏家,不然被别人发现他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现在不敢贸然告诉兰兰。
苏言起身穿衣,洗漱,将头发的一半挽起,出了门。
看见苏言出来,兰兰一脸的委屈,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她低着头,等待着苏言的责难。
“对不起,小姐。”兰兰说道,抬起头,对上苏言的眸子。
苏言叹口气,道:“无事了,你也别这副样子了。”
兰兰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周围,道:“小姐,我们这是在哪啊?”
苏言看了园中的那颗银杏树一眼,想起了昨夜看到的场景,恍然道:“这就是苏家老宅了。”
兰兰恍然大悟,随后挠挠脑袋,想起昨日那青面獠牙的妖怪,大呼道:“小姐,昨天那妖怪呢?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是怎么到苏宅的?”想到自己被那妖怪吓晕了,兰兰的脸色就微微犯囧。
“那你应该感谢我了。”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兰兰向后看去,便见到一身白衣道骨仙风的裴然。
兰兰微微错愕,心中暗暗感叹这苏州的男子就是长得俊俏,心中小小的心花怒放了一下。
“你起来了?有没有考虑好做我的徒弟啊?”裴然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对着苏言道。
“不要。”苏言不用考虑的拒绝。
裴然面色露出失望摇了摇头,道:“你还真是固执。”
兰兰看着裴然,问道:“是公子救了我们吗?”
裴然看着可爱的兰兰,心情大好,道:“小事不值得一提。”
经过了一番攀谈,兰兰知道了昨天发生的大致情况,也知道了裴然也住在这里,本想着两个女子住在老宅会害怕,现在有裴然在,自己也安心了许多。
“我带你们去买点东西吧,虽说这银杏镇不大,但是东西倒是很齐全的。”裴然道,很是热心。
“好啊,好啊,劳烦裴公子了。”兰兰不客气的说道。
“走吧。”裴然道,前面开路。
苏言回头望了那颗银杏树一眼,转过头似有什么东西从眼角划过,不见了踪影。
裴然似乎在银杏镇上的人缘不错,一路走下来都是在跟他打招呼,顺便询问苏言与兰兰的情况,裴然都是一一解答,谎称这苏言兰兰是他的徒弟,而苏言无法辩驳也只能默认了。
在出门前苏言就嘱咐裴然,不能告诉这银杏镇的人说自己是苏家人,不然已十七年前那些风言风语,镇上的人肯定对她会有所偏见。苏言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必须有一个正常人的身份。
一路下来,裴然还收到了不少村民送的东西,水果蔬菜,粮食,什么都有,而裴然也是毫不客气,都一一答谢收下。
苏言好奇,这裴然是有多大的魅力,让全镇的人这么喜欢他。
跟着裴然,苏言与兰兰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就往回走。路过一个首饰摊位的时候,裴然猛然停住,看着苏言光秃秃的脑袋,拿起一根簪子道:“这个很好看,师父送你吧,就当作是见面礼。”
苏言无语,明明他就没有同意做他的徒弟,可是他却自己设定了自己的身份。
“裴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从来就不佩戴这些东西。”兰兰看了一眼苏言对着裴然道。
裴然有些奇怪,上下打量着苏言,这才发现他一身白色素衣,干干净净,就连女孩子用的荷包都没有佩戴。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首饰的?”裴然放下簪子,见苏言不喜欢,也不勉强,继续往回走。
其实兰兰也很奇怪,从小到大,她也未曾见到过苏言佩戴过首饰,就连胭脂水粉都不用,穿的衣服也都是一色的,打扮一直给人一种干干净净清爽的感觉。
苏言故作没有听见,跟在裴然身后,打量着银杏镇,这个小镇之所以得名银杏镇,就是因为这里住的树都是银杏树,家家户户院中种的也是银杏树。他突然想起了苏宅院中的那颗银杏树,要比其他的都要大一些,他脑海中冒出来一张清冷的脸,想起他周身缠绕的绿色香雾,难道他昨夜看到的真的是树妖吗?可是他见过许多树妖,却从未像那个男人那样好看,气息那样的干净。
就在苏言发愣时,一个五十左右的大婶喘着大气从对面跑了过来,一脸的着急,看见他们眼神猛然一亮,她上前拉着裴然道:“裴道长,快跟我走,阿虎犯傻了。”
第5章 第 5 章
裴然神情一愣,连忙将怀中的蔬菜水果放进兰兰的怀里,对着苏言道:“你们先回去。”说完,便跟着那个大婶跑远了,只留下苏言与兰兰两人愣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兰兰说道。
苏言摇摇头,看着烈日当空,说道:“我们回家吧。”
兰兰露出笑容来,道:“小姐,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
“不去。”苏言道,回去还要收拾东西呢。
“走嘛,小姐,以后我们会长时间的住在这里,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兰兰是个爱看热闹的人,苏言知道拗不过她,便点点头,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着裴然跑去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条弯曲的小巷,一阵嘈杂声传来,苏言走出巷口,便看到一群人正围在一家门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苏言与兰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两人挤进人群之中,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被绑在凳子上,他的身边站在裴然和刚才的那位大婶。那个小孩似乎是发了狂,努力挣扎着,就连旁边两个大人都按不住他,小孩的嘴里一直大喊着:“我饿,我饿,快给我吃的。”
“裴道长,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婶着急的看着自己的孙子,急的快要哭了出来。
“王婶,你先别着急,你告诉我怎么回事?”裴然问道,从怀中拿出一道黄符贴在了阿虎的额头上,阿虎这才安分了一些,但还是动来动去的,似乎那黄符根本压制不住他。
王婶望着阿虎道:“昨天他出去玩,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喊饿,吃了三碗饭还嫌不够,趁着我们睡着将厨房里的十笼馒头都吃个精光,早上起来后,我发现他竟然抢阿达的吃食,这才发现不对劲,赶忙去找的你。”
王婶说的阿达是她家养的一条狗,那条狗在院子的一角,冲着阿虎使劲吠叫着。众人一听,倒吸一口气,露出恐惧的表情来,看来这阿虎这个小子似乎是中邪了。
裴然一听明白过来,嘴角一扬,对着阿虎道:“原来是饿死鬼啊,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本大神将你打的形神俱灭?”
阿虎冲着裴然一阵乱叫,表情极其古怪狰狞,他的眼睛慢慢往上翻,露出眼白来,面目及其恐怖吓得周围人纷纷后退。
苏言心中大骇,他看见阿虎身上冒出一股黑烟,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恶鬼正趴在他的肩头,他的眼窝深陷,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一看生前就是被饿死的,他的双手紧紧锁着阿虎的脖子,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苏言听到他嘶哑的嗓子里发出‘吃吃’的声音,似乎还没有吃饱,猛然那饿鬼目光看向苏言,吓得苏言连忙低下头去避开了那饿鬼的视线。
众人是看不到的,除非这恶鬼自己现形,大家看到的只是阿虎抬着脑袋,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注视着他们,极其诡异。
裴然看着趴在阿虎肩头的恶鬼,道:“还不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恶鬼锁着阿虎的脖子越来越紧,阿虎整个人喘不上气来,嘴里发出‘咿哑’的声音,表情又狰狞又痛苦。
裴然见自己警告无效,右手幻化出拂尘来,刚要朝着那个恶鬼劈去,便见那恶鬼瞬间松开阿虎,往苏言的方向跳去,速度极为迅速。
裴然大喝一声,挥出的拂尘却没有碰到那恶鬼。苏言心中大骇,惊愕一声,吓得动弹不得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苏言胸前的玉坠又发出凛冽的强光,那恶鬼受到强光的攻击,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随着尖叫声化为了灰烬。
那恶鬼本是饿死之人留下的怨念,在看到苏言的时候被苏言身上纯净的灵力所吸引,想着附了苏言的身吸食他的灵气。却不想苏言身上佩戴着辟邪的仙器,他本就修为不高,自然抵不过那玉坠的法力,灰飞烟灭。
众人纷纷大惊,虽然他们看不到,但是那声刺耳的尖叫声他们却听的真真的,在这大白天每个人都寒毛直竖,打了个冷颤。
裴然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些惊讶的看着苏言,再看看他脖间挂着的那个辟邪玉佩,猛然一惊,上前道:“你这个东西是哪来的?”
苏言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神情有些呆滞的看着裴然。
这时候‘哇’的一声,后面的阿虎将吃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 “阿虎!”王婶惊喜的叫道,将阿虎拥入怀中。
“好了,好了。”众人叫道。
“裴道长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捉拿了邪祟。”
“裴道长果然是我们银杏镇的恩人啊。”
“裴道长太厉害了。”
“谢谢裴道长救了我的孙子,谢谢。”
众人的感谢声接踵而至,扰乱了裴然的思绪,他只能先将玉佩的事情放在一旁,面带笑容的接受大家对他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