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快死了,他不停地走,不停地走,却看不到希望,突然一个趔趄,他跪倒在了沙漠,然后他看到了一片黑色……
前面、左面、右面、还有后面……
一片黑色……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和绝望的颜色,黑压压的一片,渐渐地向他挤压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脚底下踩着的黄沙开始凹陷,他向下陷去,越来越往下,他想喊“救命”,喉咙里却像是灌满了沙子,火辣辣的,又干又涩,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
越来越多的细沙淹没他,他努力地挣扎,用力地摆动着四肢,手脚却使不上一丁点儿劲。
沙子慢慢淹没到他的胸口,嘴巴,鼻子……最后是头顶。
他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就这么跟着沙子不停地下陷、下陷、下陷……
终于,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下陷停止了,他突然感觉到了唇上的一抹冰凉……
是……水?
钟添没想到他这一睡竟然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亦或者是第三天,第四天?
反正这里没有第二个人,他对时间的掌握根本就不准。这会儿也只能让他确定是早上,应该大概,可能……是第二天早上吧?钟添撑着下巴想到。
少年还没有醒。
旁边的食物和水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在意识里模仿着伸了个懒腰,虽然他现在的身体并不需要也做不到这样的动作,但也许是心理作用,这么做后他感觉清醒了不少。
留着那股精神力继续关注少年,钟添这边又开始了他的“搬灰大计”。不知道是不是终于看到了一个人的缘故,今天的钟添感觉自己格外的兴奋,以至于他搬灰的效率直线下降,有时候搬着搬着,一个松懈,灰就洒了。
钟添却也没在意,现在这儿多了一个人,他也许可以想个方法让那个少年来搬?但是想了想少年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钟添又将自己的这个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
还是等把少年养肥一点再说吧!
反正空间里的食物自己又吃不了,救济救济少年也没什么,毕竟少年是他在这边见到的第一个人,得好好对待。
裹灰,移动,洒掉……
再裹,移动,又洒了……
这样单调的动作钟添持续了很久,不得不说这个办法对精神力的锻炼效果的确很显著,钟添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精神力是越来越凝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添猜测大概有接近半天的时间,他听到地上的少年嘤咛了一声,握着匕首的右手还微微地动了动,钟添立马放下了那些灰尘,关注少年去了。
少年还是那副惨兮兮的样子,身上的伤口被钟添洒了药粉,看起来比初见时的样子要好了很多,仔细一看还有点滑稽。
兰斯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唰”的一下睁开了眼。手臂动了动,艰难地半坐了起来,姿势防备而警惕。
钟添的精神力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少年有着一双很好看的翠绿眼眸,但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确被少年眼里的杀意给吓到了。
兰斯像是察觉了什么,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危险后,将目光放在了旁边的面包和水上。他干渴的喉咙动了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食物和水,舔了舔开裂的嘴唇,却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反而将那柄卷刃的匕首警惕地横在了胸前。
钟添有点头疼,这个小鬼怎么这么警惕。
在看到少年睁眼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头沉睡的狮子醒来的一刹那。
警惕、戒备、嗜血、不信任,种种情绪在那双翠绿色的眸子里翻滚……
他的心不由地沉了沉,看少年的样子,这个世界应该也不会太安全。
不然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于是钟添也没有动作了,他慢慢地收回了大部分的精神力,虽然还在看着少年,却打消了自己想要去帮忙的念头。
就这样,钟添看着少年维持着警惕的姿势很久很久。直到少年认为周围的确没有什么危险后,这才慢慢地向前挪了挪,拿过矿泉水瓶,打量一会儿后拧开,小心地嗅了嗅,接着就凑到嘴边开始狂饮。
钟添担心少年一下子将水全部喝完会对身体不好,却见少年很快就停下了喝水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三分之二的水放在了旁边。
然后他又拿过一个面包,照例嗅了嗅,这才掰开,小口小口地吃掉,剩下的那块面包没有动。
少年最后才将注意力放在绷带上,看着绷带思考了一会儿,才拿过绷带向伤口缠过去,在看到自己伤口处白色的药粉时,少年的动作顿了顿,神色平静地缠好绷带。
少年应该习惯了受伤,缠绕绷带的动作很流利,哪怕是一些不是很方便动作的伤口,他也麻利地给自己缠上了,一点浪费绷带的迹象都没有。
钟添的绷带给的是比较多的,但是少年剩下的量还是让他有点惊讶。
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后,钟添就见少年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右腿上。
“咔擦”一声,把断掉的骨头重新接上,少年拿过绷带继续按照自己的手法缠绕,痛苦的表情在那张稚嫩的脸上一闪而逝,眼神却始终平静无波。
看完全程的钟添觉得自己的牙根有点疼,这要是换成他,他绝对做不到少年这样。
看过少年的这一系列行为,钟添想得更多了。是这个少年太特殊了,还是这里的人都是这样?自己这究竟是穿越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翻腾,下一秒,他就看见少年一个转头,向舱门这边看来。
那种眼神……
不像是在看舱门,倒像是……看向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真是独特的相遇方式\( ̄︶ ̄)/
第4章 第4章
那是种什么样的眼神呢?
冷漠、防备、了然、猜测……
钟添被少年的眼神看得脑袋一片空白,好在少年也只是看了这么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钟添暗自松了口气。
他总觉得少年在吃完食物之后,显得更加警惕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少年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有点害怕又有点激动,很矛盾的感觉。
钟添这些天来是将周围都用精神力探索过的。虽然这个探索的范围比较有限,但是在他的探知里,除了偶尔会出现一些看起来恐怖实际也的确恐怖的兔子,这附近的其他动植物看起来都没有多大的危险。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目前是一艘军舰的原因,对军舰来说不危险不代表对少年来说也不危险。
想到这儿,他现在倒是希望少年能够离军舰更近一点,舱门还没有关,少年进来的话,他能为少年提供的保护也就更大。
少年确实在往他这边慢慢挪动。
钟添看着少年艰难地起身,然后抱着食物和水慢慢地向舱门这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速度很慢,从少年的表现来看,他甚至可能觉得军舰内部也有危险,瘦弱的身躯紧绷着,卷刃的匕首也对着舱门。
兰斯走到了舱门处,却没有进去,手掌抚在了舱门上。
舱门没被地衣和苔藓覆盖的地方摸上去是冰冷的,泛着合金特有的光芒,兰斯看了看自己手中卷刃的匕首,眉头微皱。
军舰太大,他根本就不知道这艘军舰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从外面的这些来看,这艘军舰停留在这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兰斯手指稔了稔旁边的苔藓,抬首向内部望去。
里面出乎意料的空旷,兰斯看见了自己并不认识的器械和装置,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却衬得空间更为空旷了。
舰内的墙壁、顶、以及那些装置器械上的灰尘很少,地面上却布满了灰尘。
厚厚的一层,没有脚印。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兰斯停下了脚步。
从他醒过来的情况看,水、食物、绷带、还有身上的伤药应该都是救他的某个人留下来的,但是这里面并没有脚印,说明那个人并非在军舰里面。
不在这里?那还能在哪儿呢?
兰斯能活到现在,判断危险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不知道帮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没有住在这艘军舰里,但他现在想进去。以他现在的情况,进入一艘旧军舰的内部显然比呆在什么都没有的外面安全得多。
兰斯又喝了口水,努力地让自己的喉咙不那么干涩嘶哑,然后,他轻声地向里面问道:“有人吗?”
微风拂过,空旷的军舰内什么动静都没有。
钟添现在别提多激动了,他甚至想上去狠狠地抱着少年转两圈。
这么久了,他终于看到人了。
还是一个会说普通话的人!
虽然少年的普通话并不是很标准,带着点奇怪的口音,但钟添还是很激动,忍不住地就想要给少年一点回应。
……
那么,该怎么回应?!
他不知道啊!
他现在是一艘军舰而不是人啊!
钟添有点抓狂,他倒是回答了,但是看少年的样子,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回答,那他岂不是还是没办法和少年交流?
这个发现让刚刚还欣喜不已的钟添立马蔫下来了。
兰斯等了半晌没有回答,又加大声音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得到回答。他稳了稳心神,一只脚缓缓地踏入了军舰内部。然而就在他双脚刚踏入军舰内,身后的舱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兰斯一个转头向后望去,只看到了闭合得严严实实的舱门。
兰斯拍了拍舱门,凭他现在的力量没办法打开,兰斯最后下了这样一个结论,然后他就把目光放在了舱内。
似乎……没什么危险?
他小心地挪动着脚步,一点点地将这片空间给探了个遍。能看出来这部分空间是通往四个方向的,但是现在,左右两边和前方的舱门都是关闭着的,他刚刚进来的这个舱门也已经关上了。
确认过这里没有危险后,兰斯倒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处境了,伤势有点严重,他觉得这里应该能够暂时休息一下。
于是他干脆抱着剩下的面包和水,拿着那不离身的卷刃匕首,靠着舱壁就坐了下来。
钟添有点尴尬。
他刚刚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万一少年离开了,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第二个人,脑袋一抽,直接就把舱门给关上了。
这下可好,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继续弄灰尘了,但是也没关系,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是和少年交流。
寂寞使人发疯发狂,再不和人交流,迟早有一天,他会疯掉的!
看了眼靠在墙壁上不知道想着什么的少年,钟添有点纠结。
既然他说话少年听不到,那如果他用精神力呢?
亦或者用纸条便签之类的写字呢?
想了想自己之前用精神力刺向那些动物的大脑的行为,钟添摇了摇头。
这种方法攻击性太强了,虽然那些动物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但是人的大脑那么脆弱,万一他没控制好,少年直接变傻了怎么办?
钟添果断地抛弃了用精神力的想法。也许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但是太冒险了,他可不想把少年弄成傻子或者直接弄死。
剩下的就只能写字交流了?
兰斯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像是一只机警的小兽,他看到一张小纸条飘到了自己面前。
他的脚尖悄悄动了动,将自己暗自调整成了一个防守的姿势,慎重地捡起了那张小纸条,这张纸条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出现的?
纸张很新,像是刚从某个地方撕扯下来的,上面写着两句话。
你是谁?
为什么会到这里?
兰斯抿了抿唇,纸张上的华夏字他倒是看懂了,……但关键在于,这并非现行的华夏字。
他无意识地揉了揉纸张,纸张很快起了褶皱,在察觉这点之后,兰斯又仔细地将纸张弄平,想了想,小心地卷了起来,放进了口袋。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存在。
兰斯靠在墙壁上,舔了舔开裂的嘴唇,口腔里立马传来一阵腥咸的血腥味,但他没有在意,仍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沉默地,寂静地靠在那里。
呼吸很淡,很平稳,目光也很平静……
钟添看不出他的想法。兰斯的反应让他有点始料未及,还让他产生了一种很严重的挫败感。
少年拒绝和自己交流,舱门被他关了没法除灰,气馁的钟添只能把目光转向那颗发芽的土豆上。
至于蹲在墙边种蘑菇的少年,钟添略带气愤地表示随他去吧。
反正等到那点食物吃完,水喝完,少年一定会有其他的行动的。
空间里发芽的那颗土豆的长势很好,又多了几个芽胞起来,最大的那个芽胞已经有两片小绿叶了,看着很是喜人。
可以切块种了,钟添这么想到。
他把目光投向了那片薄雾。
自从自己空间的一面墙就这片薄雾所取代后,并且感觉还扩大了一点之后,钟添就对这片薄雾很在意,论其程度更胜那颗发芽的土豆!
看着那块多出来的差不多半米宽的土地以及还在往外扩展的薄雾,钟添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之前的空间四四方方的,地面也不是土地,更类似于水泥地的感觉,整个空间就像是个集装箱。但是现在,这个集装箱就像是多接了另外一个小空间,这个小空间的一面是土地,另外三面都是一层薄雾。
这些钟添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他只是看着土豆上越来越多的芽胞和多出来的这一小块土地,想要种种土豆的想法在脑海中不停地蹦哒。
想到什么便做什么,钟添很快在空间里找出了一把瑞士军刀,然后将那颗发芽的土豆切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