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镜看着他,苦笑道,“当年我跟兰儿约好了在这个城里会面,我们要去天涯海角,我因为有事耽搁了,半路跟人周旋了一阵,到晚了......等我到了的时候,她不在......我问路过的人有没有看到一个长相漂亮的白衣女子......他们笑着说,‘漂亮的白衣女子没看到,漂亮的蛇倒是有一条’......”赵言镜的眼睛飘向远方,仿佛是在回忆着那远去的身影。
“我当时一听到这句话,脑袋都炸了,我问他们它在哪儿,他们更开心地笑着说‘被烧死了’,呵呵,被烧死了.......我怎么可能相信!我怎么可能相信!可是......当我冲到他们说的焚烧的地方的时候,我的梦碎了......我的爱人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两块蛇皮......你们敢相信吗,他们就这样残忍地对她,她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活泼,多么温柔的人......”
说完,赵言镜朝对面的二人走了过去,说,“我当时恨不得将他们那些人全部立刻杀掉.....可是,我转念一想,让他们死得这样轻松,岂不是便宜他们了。同时我也在想,兰儿那么容易的被人类抓住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我去了他们说的找到兰儿的地方,想试着去找找蛛丝马迹。结果,我就在城南外郊,兰儿出事的地方不远处,发现了这条‘永生结’。”
“那你凭什么就因为这‘永生结’出现在那里就说我娘是害了她的人!”
“你手里拿着的‘永生结’是兰儿斩断的!”赵言镜开始有些抓狂了。“我发现它的时候,上面还残留着些许兰儿的剑气,如果不是你娘要害她!她为什么要斩断你娘的‘永生结’!她们二人素昧平生,毫无交集!你告诉我为什么!”
“......”顾然回答不上来。
“我本来想去找你娘当面质询,可是,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生下顾念染,自己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报应呢,他的宝贝儿子一出生就没了娘,还一直被周围的人,被自己的兄长视为不祥之物。呵呵,你娘在九泉之下应该可以安息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然握着断掉的“永生结”的手不由得握紧,“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我要让他们全部!给我的兰儿陪葬!”说罢立刻幻化成一条黄色巨蟒,血口大开,向顾然冲过来。顾然转身飞出地道口,赵言镜不依不饶的追了出去,二人在赵府大院里对峙起来。
“赵言镜,你应该很清楚你不是我的对手,何苦自寻死路。”顾然说着手慢慢捋了一下绑在一侧的头发,停留在金色发带处缓缓摩挲着。
赵言镜吐着信子,什么话也没说张着嘴向顾然喷出毒气。只见顾然飞速将金色发带一扯,那发带便飞入空中,变成了一个如屏障一般的薄纱,拦在顾然面前,挡住了毒气。而后顾然用手中扇子一扇将毒气扇回了赵言镜嘴里。
“咳!咳!咳!”一时没来得及闭嘴的赵言镜吃了个正着。
从地下上来的卫霖本不想参与这场打斗,可是赵言镜不死心的转身去攻击他,想打个措手不及。谁料他攻击地太快,卫霖没来得及多想,挥手一刺,一剑刺入他的口中,毫无犹疑。
如果……他跟卫霖正面对战,也许,卫霖并不会这样不留余地地出手......
被刺中要害的赵言镜,眼神复杂地看着卫霖,仿佛是不甘,又仿佛……是解脱了。
卫霖晃神的功夫,赵言镜用尽最后一点功力,消失在他们眼前......
第9章 顽城 九
卫霖布的幻术已经进了城,城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而这时,兴许是因为赵言镜气数将尽,所以雾也在慢慢散去。
卫霖和顾然又将赵府里外搜了一番,无其他发现,二人朝门外走去。
“喂!人跑了,这下去哪儿找人?”将金色发带重新在头发上绑好的顾然一扬下巴对着卫霖说道。
“我总觉得几十年前那件事情不像赵言镜说的那么简单,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报仇的对象。”卫霖一边说着,一边将右手食指中指合并,竖在胸前,开始默念着什么,同时,不远处的大怪物也慢慢消失,不见了踪影。
“这是我娘的事情了,由我来查,就不劳烦卫大公子费心了。”说着顾然就朝门外走去。一出门就被门口这人山人海惊到了,也许是因为最大最恐怖的那个怪物消失了,所以人群中的惊呼叫喊少了许多,只是哭爹骂娘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他妈长不长眼睛啊,没看见这儿站着个人吗?”
“你他妈才没长眼睛呢,会不会说话啊你,一大老爷们跟女人计较算不算男人啊你!”
“别推!没看见都他妈走不动吗?就你怕死?”
“父母没教你怎么说话啊?有没有教养?活该一副穷酸相!”
“老头儿你滚远点!刚死了女儿晦气死了!别碰我!”
“......”
卫霖出门寻声望去,在离他们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推搡在地——吴员外。
看着卫霖望过去的眼神,顾然讽刺一句,“怎么,卫大公子这么温柔体贴,还要表演一下尊老爱幼吗?这高尚品质真是让在下佩服。”
卫霖没去看他,只是接了话,“他就是当年烧死白兰的人。”
顾然这下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皱着眉头看向吴才邦,“就是他?还没死?”话音刚落,他就飘到吴才邦身边,将他一把拽起来,还没等他站稳,就把他拽进了赵府,丢到地上,没好气的怒道,“知道这城里这副乌烟瘴气的样子拜谁所赐吗?”
已经被一系列灾祸吓到精神崩溃的吴才邦员外一边撑着自己的身子往远了蹭,一边抖这声音问,“你......你是谁?”说完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站着的人,发现是那日被自己赶出家门的懂医术之人,以为是来报复的。吓地突然爬起来跪在两个人面前,“诶哟,公子啊,对不住啊,那日我是因小女被害悲伤过了头啊,才对您大不敬啊。您大人有大量啊,看在如今大家都各自保命的份上,您就放过我吧,您看我这一把岁数也没什么活头了,就让我安度晚年吧,公子,我给您磕头啦!”说完真就响当当地磕了三个头。
听了这一席话,看着这位吴员外毫无骨气的做派,卫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还活着真是可惜了。
“吴员外,你还记得几十年前你烧死过一条银蛇吧?”卫霖直截了当地问。
吴才邦一听“银蛇”,不由地僵直了后背。
“当年你妻子忍着因胎儿异常而产生的剧烈疼痛去求你,给你告诫,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这么多年,你也毫无悔改之意。其实,在你女儿发疯到处无人可医治的时候,你就意识到了可能的原因。只是你懦弱,你胆小,你没有担当,你害怕,你不敢承认,你不想承认。你害怕当年妻子的话一语成谶,你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害怕你要为自己过去的过错受惩罚!或许!你甚至想也许女儿替你受了惩罚,你就可以逃开!是不是?”
面对卫霖咄咄逼人地一席话,吴才邦显然被戳穿了心思,半晌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顾然看着,讥笑一声,“垃圾。”
卫霖正在想着怎么处理吴才邦的时候,突然一阵大风刮起,吹得三个人睁不开眼,朦朦胧胧中,看到一个硕大的,有一人多高的灰色物种,缓缓落在了他们身边面前,激起地上的尘土。还差点压倒吴才邦,不过他及时的爬到了远处。待风平灰静,一声“公子!”和另一声清脆的“汪!”打破了宁静。
那个灰色的庞然大物总算被顾然看清楚了,是一个长着扇形耳朵的巨型“犬”?庞然大物上还驮着个人,那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全身趴在灰敖背上,卫附把他慢慢扶下来。
那人正是被赵言镜带走的顾念染。
待顾念染安稳落地后,灰敖收起扇耳,缩小成了一个不到半个小腿高的小型犬,飞奔着向卫霖冲过来,短暂地一路充满了激动的“汪汪汪!”
“嚯!神犬!”顾然震惊地感叹道。
卫霖伸手摸了摸灰敖的头,快步走到卫附身边,“顾公子怎么了?”
“灰敖刚从顾公子......”说完瞥了眼站在一边的顾然,“从念染公子的屋子出来后,就直奔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离南林不远,离城南郊外挺近的一个小木屋里,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不知道赵言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顾念染被卫附慢慢地扶到大堂门口地柱子边上,轻轻倚着柱子,艰难地吐着气。顾念染好像感知到了面前是谁,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没事......卫公子不用担心......”
旁边的顾然看着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的顾念染,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道,“顾念染!莫非你......”
话还没说完,一直躲在一旁的吴才邦突然用尽平生最大力气站起来,冲向门外,想逃出去。然而,刚到门口的吴才邦突然停住了,而后......双脚开始一点点的离开地面,而四人从吴才邦离开地面的空隙中,看到了来人,正是不久前被卫霖刺穿头部,逃脱掉的——赵言镜。
卫霖看着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口地赵言镜,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顾念染说,“顾公子......你!”
“顾念染啊顾念染,我真是想看看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用自己的命去救这人,值吗?”顾然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什么叫用命救?难道不是靠永生结吗?”卫霖脑子里嗡了一声,几乎是瞪着顾然问道。
“我说卫大公子,您可真天真,这顾念染是我娘拼了命生下来的,自然妖力要比一般妖虚弱很多,医多大的病治多严重的伤,都会不同程度的反噬他的身体。哼!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用那么大力气去救说他娘是凶手的人。”说完瞟了瞟虚弱地已经说不出话的顾念染,“不过,都会自愈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说完便不再去看顾念染。
卫霖突然想到当时想让顾念染去救吴大小姐的时候他有面露难色,想必也是怕病情太严重......再想想自己当时的毒必定也伤了顾念染的身体不少,看着眼前虚弱的人,一时觉得欠他良多……
突然,卫霖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卫附,好好陪着他。”
说完,站起身来,看着站在门口正在折磨吴才邦的人赵言镜说道,“赵城主,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卫家,接受五位长老的修度......你以后还可以......”
“不劳烦卫大公子好心,我本就没打算有善终,我只想做完我要做的事情,杀我要杀的人......我只不过......”
“别自欺欺人了赵言镜!你如果真的狠下杀心,又何必引我们去南林,你明明知道顾公子在那里!你难道不是故意引我们去,你想在那里伤到我们,引起我们对你的敌意,让我们最后可以对你下杀手;你也知道顾公子会来救我们,你特意在南林里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就是为了把顾公子引出来吗?你要是真狠下杀心,你何苦这么多年只放这么点烟雾,除了吴家大小姐你谁也没伤到,这期间你难道不是也在痛苦的挣扎吗?”
卫霖的语气突然低了下来,“赵城主,我会把你和吴员外一起带回卫家,他会有他应受的惩罚,你不要再......”
“哼哼,卫大公子,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善良。这么多年来,我不过是在想怎么弄死这些人比较快活,比较让我心安......”随着这句话的结束,赵言镜低着头,冷笑一声,将吴才邦丢进了拥挤的人潮中,慌乱不堪的人群早就无暇顾及身边或者脚下多出个什么东西,他们只是疯狂地想冲出那令他们渴望的城门。吴才邦痛苦地叫着,很快……他的声音就埋没在了嘈杂的人群中……而他也趴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地赵言镜大笑起来,“看见了吗,卫大公子,那些人就是你拼命想要救的,值得吗?值得吗!他们该死!他们该死!他们早就该死了!”
“......赵城主,我们没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也没有权力去主宰他们的命运。白姑娘的魂魄也许还在‘万灵窟’里保存着,你不想去看看吗?在她魂散之前……”
听到“白姑娘”三个字,赵言镜的身体仿佛抖了抖,突然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神绝望地不知道在看哪里,“看看?看有什么用?我的兰儿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她有什么错……她有什么错……”说完他突然大笑起来,又瞬间开始痛苦地哭泣,“她错在认识了我!错在认识了我啊......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怎么会想离开父亲,怎么会到那个地方,又怎么会出意外,又怎么会被烧死......如果没有遇见我,她现在应该还是那个每天开心四处游山玩水快乐地活着,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他缓缓地抬头,苦涩一笑,趁卫霖稍有松懈之时,冲到他身边,抓住他拿着剑的手,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他最后望了望不远处的念染,动了动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生命中最后几个字,“对......不......起。”
他仰着头望着烟雾散尽的天空,仿佛重新回到他跟白兰初遇的那天,上元佳节,花灯如昼。“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⑴
“在下赵言镜,敢......敢问小姐芳......芳名。”
女子掩面笑道,“我叫白兰,木兰的兰。”
作者有话要说: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钱塘孤老》
第10章 讨礼物
“念染公子要修养多久啊?什么时候才会醒啊?”趴在顾念染床边盯着沉睡的顾念染的脸,头也不回地问道,也不知道在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