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温学明明低着头在掰饼干,无意抬头看了眼自己,光那一眼神,看得洪阳子心颤,瘆得慌。
晚饭吃到七点半,外面的雪下得很大,没有要停的意思。小楼里算不上多暖和,至少还能熬,这样恶劣的天气,连几个老人都没勇气受冻出去找线索。
看大家吃得差不多,兔丸子拍着手里的饼干屑,提议道:“分房间吧。”
伴随她话语声,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闯进来的人是之前跑掉的姑娘,她已经冻得嘴唇发紫,双手紧抱在胸前,穿着的夹脚拖只剩一只。她好像受到很大的刺激,神情不安,眼珠左右摆动。
“居然还活着,命真大。”兔丸子嘲讽。
这姑娘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她看眼围坐在饭桌旁的人,又看向正对大门的房间,魂不守舍地冲进去,“嘭”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关上了。
石琛看着那紧关的门,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终于明白怪异的地方在哪里,房间数量不对。他眯眼看向余下七个人,发现除了他,兔丸子和温学也已经注意到,正警觉地盯住其他人。
瞬息静默间,半掩的大门忽然被风吹开,砸在墙面上,“哐哐”作响,雪不断被刮进屋。
温学离门最近,赶紧关上大门顺便插上门栓,还没等他转身,就听到屋里乍然响起的一声大叫。
“血脚印!”洪阳子颤着声说,“这些血脚印哪来的?”
第20章 第20章
门口的血脚印,看上去是光脚没穿鞋走过的印子,一路从大门边延伸到那姑娘的房门口,脚印的大小,看起来也和那姑娘的脚掌大小接近。所有人看到地上血印,目光齐刷刷朝那间有人的房间看去,个个身体紧绷,做出随时能逃跑的姿势。
大家屏息紧盯住房门,这样的寂静持续了有七八分钟,门缝里始终没透出一丝光亮来,听不到点动静,无法知道房里的人是死是活。
“现在怎么办?多了个人出来。”兔丸子小声说,连气都没有大喘。
“没事,好解决,我和温学睡一间,其他你们自己分。”石琛笑说。
“嗯。”温学爽利地点头,目光没从那扇紧闭的房门移开过。
兔丸子有点耿直,低声劝说:“可那炕床我看过,就比单人床大点,你两的个子睡那上面,估计有点呛。”
“温学哥,我跟你一间吧。”开口的是李洛洛。
在这样的世界,想跟强者在一起,其实无可厚非。
只是李洛洛从温学出现起,眼神里就带着露骨的欲望,是生存外的贪念,所以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大家立刻玩味的盯住温学。
“不了。”温学拒绝得很果断,理由却有些拙劣,“我不习惯和别人睡。”
“学学只爱跟我挤一张床。”石琛站在温学身后,下巴压在温学肩上,略带挑衅得冲李洛洛挑眉。
李洛洛咬着下唇,双眼看着石琛,肚子里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
其他人怔愣了会儿,有两个钢铁直男直接露出嫌弃的神情。
“没想到你俩这个关系,我理解,我明白,现在流行嘛。”兔丸子说完,瞧着气氛尴尬,嘴角有点抽出,笑着来圆场,“挺好,那我们早点回房休息吧。”
“说得容易,房间怎么分?”开口的是另个叫黄历老人,人看起来有点难相处,“谁住楼上,谁又住……”黄历看眼有人那间房,声音一滞,低哑了些说:“你们敢住她隔壁?”
没有人愿意住在最后闯进的姑娘隔壁,即使没有地上显眼的脚印,如今多出个人,他们中间多半有个已经不是人,而这姑娘嫌疑最大。
谁也不想住她隔壁。
所以最后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不痛,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去解决,抛硬币,全看命,看起来有点草率,效率却高。
结果一出,兔丸子立刻松口气,神清气爽的起身,离开桌子打算上楼,转身忍不住看眼那间房门,脸上血色顿时全无,肾上腺素直飙,她僵站在桌边。
石琛瞧见兔丸子反应,紧接着看去,也兀地愣在那儿。之后其他要离开的人,起身同时立刻注意到门边异样,吓得差点跌坐到地上。
从走廊到楼梯上都多了排小孩的脚印,每个房门口都有个湿漉漉的玩具,可刚才那几分钟,底楼只有他们几个,没人离开过座位,也没人的脚有那么小。
温学胆是真肥,走到楼梯边那间房,弯身拿起湿漉的毛绒玩具,前后翻了翻,没发现有问题,又放回原位,回头冲桌边那些人摇头。
“走走走,时候不早,回房吧。”兔丸子见状开口,她拿起自己的背包,直接往楼上走。
其他人也没敢多耽搁,分了两队,赶紧回凭运气选出房间。
脚印来判断,那小孩的脚印,最后是走上二楼的,所以大家上楼时,大家脸色显得很紧张,走路很小心,轻得连步伐都听不见。
温学走在最前面,走到二楼后稍微看眼走廊,除了那排脚印,没见任何人在。他回头对身后人淡笑道:“楼上没人,放心吧。”
“九个里面有六个老人,恐怖指数飙升。”兔丸子摇头说。
“别想那么多,今晚早点休息吧。”石琛安慰地拍了拍兔丸子的肩,大概是被温学带的,哪怕看到脚印最后停在他们房门口,依旧镇定得很。
李洛洛回房时犹是没死心,含情脉脉地暗示温学,可惜温学像个木头人似的,看到也没反应。
兔丸子的房间就在石琛隔壁,她门口呆站发了会儿愣,站头冲温学俩说:“石队长,聊两句?”
她的话说的非常轻,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温学正蹲在门边,考虑要不要把毛绒娃娃带进房,闻言突然站起,把石琛护在身后,双唇抿成条直线,无声看着兔丸子,像是在考虑杀人灭口的事。
石琛倒还好,笑笑反问:“你是谁?”
身份被人揭穿,石琛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他有点好奇兔丸子身份。尤立喜跟平常老手不同,兔丸子身上也透出这样的气息,显然这两人背后像是有组织的。
兔丸子表现出足够的诚意,笑盈盈说:“尤立喜跟我说的。”
扭开房门,石琛左手随意勾起温学,把人往里拉,“进来吧,有些事儿,我也想问清楚。”
话是冲谁说的,三个人心知肚明,兔丸子赶紧跟在身后,进屋时还特意往后看眼,确保没人注意到,才屁颠屁颠跟进房。
房里的布局很简单,除了个炕床,还有个樟木箱子,箱子里有件军大衣,以及一本繁体书。至于床头有个插座,就没其他东西了。
炕头很暖,石琛进屋赶紧爬到炕上,大字状趴着,嘴里还发出两声“哼唧”。
窗外的雪簌簌落着,看出去一片黑暗,村子里白天还能看到些人,到这时候仿佛全没了踪影,没有间房子有点灯。石琛看着有些发怵,于是顺手拉起窗帘,没有注意到窗角的小手印。
趴了会儿,石琛盘坐起,披着打了补丁的军大衣,用下颚点点,示意兔丸子可以坐地上聊。
“你的包怎么带进来的。”石琛问。
“你的□□又怎么带进梦里的?”兔丸子刚见到石琛,就注意到他腰间不协调的地方,这会儿趁机套话。
石琛没回答,打起哑谜又说:“现实世界的东西,什么都能往里带?”
“基本是,只要你意识够强烈,你能带一集装箱的东西。”兔丸子点点头,表现出人畜无害状,有点害怕温学。
自打上次梦境拿出枪,石琛这次是特意尝试,有武器保命,总比赤手空拳强。
温学对他们的话不是特别感兴趣,反而很在意樟木箱里的古书,低头翻上几页,书里的字很小,密密麻麻的繁体字,看起来令人觉得头大。
石琛把军大衣捂暖,跪着挪了两下,突然整个人挂在温学后背,朝睁大眼的兔丸子说:“你还没回答我呢?既然谈合作,得给出诚意来啊。”
背后忽来的重量,温学身体一僵,随后由着石琛这般胡闹。
兔丸子掏出手机翻了半天,给石琛看了好些照片,是手机截图,全是九论坛的后台信息,在论坛负责人那栏,赫然写着兔丸子三个大字。
石琛“啊”了声,虽带犹疑地深深看眼兔丸子,但没往这上继续纠缠,而是和兔丸子分析起队里其他人。
“余子杰怎么回事?”温学说,任石琛压在自己背上。
兔丸子翻了个白眼,嗤鼻说:“他对这世界确实有点了解,我怀疑他之前有看过论坛,所以冒充老人而已。”
“可能恐怖故事资深爱好者。”石琛说:“还有点脑残,应该没多大问题。”
温学看眼脚底,刚好是那昏睡姑娘的房间,他不由得压低声说:“楼下那个,她到底看什么?”
兔丸子摇了摇头,解释道:“具体看到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多半是这个世界的鬼怪。”她缄默数秒,神情露了丝担忧,“见到了还能活下来的,我还第一次见到,总感觉难说。
提到最后闯来的姑娘,石琛脸色顿时不大好,明显这姑娘在外面受到刺激,神智才变成这样,如果单纯这样倒也罢。
糟糕的是,他们没法断定姑娘的死活,那血脚印又是否是这姑娘的,孩子的脚印怎么回事。如果是这姑娘带回来的鬼怪,那她到底还算是人么。有太多的问题压在他们心头,暂时没有办法找到答案。
其实除了温学,石琛现在看谁都怀疑,想了想没说出来。
窗外的雪好像停了,房间外万籁俱寂,明明没有任何声响,但温学好像听到很轻的水滴声,还有呜呜咽咽,像是有小孩子在门外哭。
渐渐得哭声变得明显,连另外两人也听到了,小声的抽泣,门口好像有个小女孩在那哭。
“外面有什么?”石琛翻下炕,纠结着要不要往门边去。
“我刚锁门了吗?”兔丸子心跳一顿,随后狂跳不止。
在他们迟疑间,门外的哭声却越来越凄厉,像是恶鬼索命的哀嚎。忽然间,他们头顶的灯泡发出“滋哧”一声,房间暗了许多,而四周墙上及天花板渐起层水珠,滴滴答答像是在下雨。
这样下去,他们极有可能会死在房里,可打开门跑出去,外面有什么,结果是生是死也未可知。
“我去看眼,你别待着别动。”温学说。
“危险!”兔丸子敬佩地看向温学背影,朝石琛说:“胆太大了吧。”
“那是,我的男人,优秀。”石琛骄傲地抬起脖子。
兔丸子:“……”
温学这时刚走到门边,听到石琛的回答,停下脚步站在门边,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在那干嘛。大概在门边站了快有一分钟,温学总算平复乱跳的心脏,不由分说地打开房门,在那瞬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21章 第21章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和房里一样湿漉漉的,空气里的水腥味很重,门缝漏出顺间扑鼻直来,呛得温学不由得捂住鼻子。不过他开门没多久,很快找到哭声来源,他们房间外有个五岁左右小女孩,正屈膝坐着,怀里抱了个毛绒娃娃,脸埋在娃娃里,在那嘤嘤哭泣。
温学看眼那女孩脚底的血迹,仿若未见,拉了拉西装裤,蹲下身摸女孩湿粘的头顶。
“大半夜不回家去,受委屈了吗?”温学话语很温柔,像在摸小猫小狗儿,细声细语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女孩扎着双马尾,穿着件红色的袄子,式样时新,半张脸埋在玩具里,只露出两只圆眼看向温学。
小女孩没说话,温学也没追问。
昏暗的走道里,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对视着,画面像是定格了,说不出的怪异。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对视很久,楼下兀地传来一声女人的叫唤:“甜儿!甜儿,你在哪呢?”
“你叫甜儿?”温学这会儿跪着有些麻,也不忌讳地上泛水潮湿,干脆坐在门边,像是知心怪蜀黍,笑说:“你妈妈在喊你,快点回去吧。”
甜儿乖巧地点点头,眼角流出两行血泪,抱着娃娃站起身,个头只比温学坐着高了点。
“叔叔,给你。”甜儿低着头,两手拿着毛绒玩具递给温学,“送你。”
“谢谢。”温学毫不犹豫地接过玩具,拿到手的瞬间,他心中一诧异,玩具居然是干的。
“我走了,拜拜。”甜儿声音很轻软,全程低着头,让没法看到她全脸。她说了好几声拜拜,用的是一个调,回荡在空无旁人的走廊里,像是无数人在说话。
她朝着温学挥了手,赤着脚转身往楼梯那儿走,在转身那刻,温学似乎看到甜儿嘴上反射出点光线,只是当下的环境,视线难以看清。
直到甜儿消失在楼梯口,温学依旧拿着玩具没动,外人看起来好像是漫不经心,目光定在地上那排离去的血脚印上,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门外的对话在几分钟前便停了,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光恢复原有的亮度,对比着半掩的门外走廊,显得外面特别的暗。
石琛放心不下温学,没管兔丸子阻拦,三步并两步到门边,手还没搭上门把,被往里推的门撞到右肩。
“撞伤没?”温学顾不得解释,急切得要看石琛的肩头。
石琛穿的是大领的T恤,温学力道一大,右边肩全露了出来,他肩上的伤还好,微微泛红,过会儿便会好。
“嗯哼。”兔丸子站在石琛身后,清了清嗓子,“看下场合,有人在呢。”
本来只是单纯的着急关心,到兔丸子嘴里,立刻变了味。像是石琛那显眼漂亮的锁骨成了肉骨头,散阵阵肉香,引得饥肠辘辘的温学垂涎,伸手要去抢,恨不能大快朵颐。还别说,这四手交缠的两人,一下变得尴尬起来,手摆着不是,放了么,显得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