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李一泽好像懒得搭腔,“客套话就免了吧,我们时间有限,登岛也只是想多了解一些信息,关于海市,或者那些捕杀你们的人类,希望你们知无不言。”
“那是自然,”鲛人族长看了看斗途手里的珍珠,沉思了一下,“不如这样,几位到我岛深处一叙,虽然寒酸了些,但……”
“不用麻烦了,”李一泽说,“你们族人与世隔绝这么多年,想必也不愿意有外人打扰。这两天我们的船都停在附近,你们有什么消息写在信上,派族人送到船上去就好。”
鲛人族长想了想说:“这样也行。”
几个人一番商量,两只鲛人带着同伴的尸体往海岛更深处去了,而渔民们被重新押回游艇,李一泽凉飕飕地看了他们一眼,阴恻恻地说:“南海大狱……”
三个渔民被他连翻吓了好几回,终于心理防线崩溃,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而彭彧突然窜到李一泽身后,扒着他的肩膀往鲛人消失的方向张望:“走了吗走了吗?”
李一泽没答,彭彧已经迫不及待地翘起那只受伤的脚,呲牙咧嘴地说:“终于走了,妈的,疼死老子了!”
第83章 海上过夜
好不容易等到“无关人等”全部退散, 彭彧急慌慌地拿矿泉水冲了第二遍脚,把伤口上的沙子全部冲掉以后, 他终于长舒一口气,并自言自语说:“真奇怪, 为什么这么半天了还在疼?而且居然没有愈合吗?”
李一泽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变,他蹲下身捉住某人的脚腕看了看,指尖轻轻递出一道青光,可不知怎么回事27" 契妖客栈0 ">首页29 页, ,被青光拂过的伤口并没有按以往套路立刻愈合,甚至连血也没有止住。
彭彧顿时愣住:“……你法术失效了, 还是我变异了?还是那只螃蟹其实是个厉害角色?”
李一泽没吭声,眉心耸起一个包,眼神颇有些复杂。彭彧还没参悟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已经被他扣住胳膊,不由分说地带离地面:“先回船上。”
他说着化龙而起, 顺便把三个吓晕的渔民也丢回游艇, 自己拖着彭彧进入船舱:“船上有医药箱吗?”
“不至于的, 这点小……”彭彧话到一半,觑见对方的脸色,只好乖乖把后半句吞了, 咳嗽一声,“我去拿。”
这游艇上东西一应俱全,比六星级酒店还要高级, 别说医药箱,就是想吃个烧烤也没什么难的。彭彧很快把医药箱翻出来,然而他到底是高估了某条龙——此龙自己受伤舔一舔了事,别人受伤就一道法术拍过去,对于怎么使用医药箱根本一窍不通,看着里面各种鸡零狗碎的东西干瞪眼。
最后彭彧还是只能自己来,忍痛给伤口消消毒,看着血基本不流了,把拿出来的绷带放回去,贴了两个防水创可贴。
李一泽看上去有些挫败,垂着眼不说话,彭彧把医药箱合上放到一边:“所以你是不是感觉出什么了?我怎么总感觉你有事瞒我?”
李一泽瞧他半晌:“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我的判断是否正确,等我确定下来,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彭彧:“……?”
某龙话说一半留一半,居然就甩下一脸茫然的彭彧跑到甲板上透气去了,彭彧摸了摸下巴,另一手无意识地滑向腰间,碰到什么凉且坚硬的东西。
是那个镂空铃铛。
彭彧沉默片刻,心说折腾了半天,最重要的东西竟还是忘记还给鲛人族,探头一看天色已经晚了,索性把它重新丢进鱼缸里,想着第二天再还。
夜幕四合的时候,斗途终于带着几个师兄弟在岛上捡完了海螺,还顺手捎回一封鲛人族长递来的信,彭彧边啃苹果边瞧:“他说目前为止,除去已经确认死亡的族人,鲛人族失踪人数共计78人……这么多吗,这岛上一共才多少鲛人啊?”
李一泽透气回来,凑到他旁边跟他一起看:“应该是很多年积攒起来的,如果这些失踪的鲛人全部在海市的话……要把他们救出来也是个不小的难题。”
彭彧点点头,又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好像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他们对海市内部的情况还没有南海龙王了解呢。”
这时候刚刚出去的斗途一转身又回来了:“差点忘了,鲛人族长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
李一泽接过来一瞧,发现是两件轻薄的鲛绡衣服,跟他们在二手商店买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他手指轻轻在上面摸了摸,疑惑地问:“这什么意思?”
“你们之前买的二手货,上面不是有法术封禁吗?”斗途说,“我跟鲛人族长聊起来,他就给了我两套全新的,说让你们穿这个去。”
“这还有点用,”彭彧捞起其中一件披在身上,“比他们那没什么屁用的情报靠谱多了。”
“我恐怕不能陪你们闯海市了,”斗途又说,“妖类对仙气很敏感,万一隐匿不好泄露出来,我怕反而坏了大事。海市本来就允许妖和人进入,你们两个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彭彧“嗯”了一声,把衣服脱下来叠好:“那你就在外面接应好了,跟你师兄弟们拉起那个什么剑阵,拦截那些漏网之鱼。”
几人三言两语敲定方案,彭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搭住李一泽的肩膀把他往外带:“走走走,我们吃饭去。”
“吃”永远是人生与妖生的第一大事,其次就是“睡”。斗途虽然是个仙人,可辟谷完全是因为穷,“免费晚餐”搁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二话不说放弃自己并不存在的气节,干脆利落地投入食物的怀抱。
这天晚上是个无风无雨的好天气,海面风平浪静,天上星子高悬。彭彧喊着斗途把餐桌搬到甲板上,还相当有“情调”地摆了蜡烛,斗途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悄悄提醒说:“爱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清明。”
“清明怎么了,”彭彧踩着凉拖晾脚上的伤,“反正这地方没人,咱们还在鲛人族的领地范围内,鲛人也没有过清明的传统吧?而且这个清明呢讲究的就是‘吐故纳新、生气复始’,不要以为单纯是给死人过的节日好不好。”
“好好好,”斗途只好妥协,“我只是觉得清明节吃烛光晚餐有点奇怪。”
彭彧完全不以为意,往桌上摆了两瓶红酒:“说真的,你要是也活了几千年,你就会对什么节日都无感,过节跟不过节最大的差别在于过节放假。”
斗途无法反驳,身心俱疲地叹了口气:“我们天界……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
“那可真惨。”李一泽寻着酒味凑过来,嘴上说着“惨”,表情却丝毫没有流露出同情,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他视线在几瓶红酒之间来回打转,“只有这个?没带‘留君’吗?”
“有的喝就不错了,您老还挑三拣四的,”彭彧起掉瓶塞,“之前我都没想到会在船上过夜,哪记得住特意给你带酒。”
李一泽撇撇嘴,只好退而求其次,勉为其难地在他对面坐下了,接过他递来的红酒放在鼻端闻了闻:“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有试过在船上……”
“咳,”彭彧赶紧咳嗽两声打断他,瞥了神色怪异的斗途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够了啊,我都‘负伤’了,你就不能忍一天?”
“我只是说说而已,”李一泽还颇委屈似的,“我看是你自己想了。”
彭彧:“……”
斗途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两个,自觉瓦数太大,承受不来他们这“花式秀恩爱大法”,赶紧端着自己的那份牛排和红酒跑路了。
游艇上的厨师都是大厨标配,不管中餐西餐全部游刃有余。李一泽身为一条土生土长的中国龙,文明开化几千年了,并没有兴趣吃带血的“生肉”,因此要了个七八分熟,并挑掉唯一的一块西兰花,放到了彭彧盘子里。
彭彧沉默地看着那块被龙嫌弃的西兰花,半天才说:“你这样不行的,营养要均衡。”
李一泽无动于衷:“哦。”
……也不知道这龙从当年的“只吃绿菜”到现在的“拒吃绿菜”,中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彭彧抿了一口红酒:“可惜九渊不在,我特别好奇如果是他的话会点几分熟的牛排,一分吗?”
“你直接给他一块生牛肉,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吞下去,”李一泽眼皮也不抬,“像他这么不讲究的龙已经不多了,好好珍惜吧。”
两人全无同情心地调侃了一番九渊,彭彧又说:“不过我看他给潜岳送的礼物倒是挺精致的,这小子两千年来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怎么搏取女生的芳心了。”
李一泽跟他碰杯:“现在他们结了契,同心蛊应该能重新发挥作用了,以后估计不用再无事献殷勤了,省钱。”
两人吹着微凉的海风品红酒,只感觉身心都在接受涤荡,只不过一个是真拿海风涤荡,另一个是拿酒气涤荡。李一泽很快把第二瓶酒也开了,彭彧看到那个红酒塞子,忽不知想到什么,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了,咱们去海市还得准备两件要卖的东西对吧?”
“好像是吧,”李一泽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彭彧打了个响指,转身冲进船舱一通翻箱倒柜,最后拿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盒子跟一盒双黄连回来了,李一泽表情更加奇怪:“你伤的是脚,喝双黄连有什么用?”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喝了。”彭彧拿刀三两下撬开口服液的封口,觉得直接倒掉太浪费,索性强行灌给了斗途。
可怜的斗大仙人这辈子没生过病,好端端被灌了一嘴双黄连,差点恶心到吐出来。
彭彧把玻璃瓶上的标签撕掉,仔仔细细洗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药味了,又拿起红酒塞,比着瓶口的大小开始削。
“你到底要干什么?”李一泽完全看不懂了,“这真是准备拿去海市卖的东西?”
“嘘,”彭彧拿刀背在唇前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神秘兮兮地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彭大老板不愧是亲手削过骨哨和木头重明的人,三下五除二将塞子削成了合适的大小,往口服液的瓶口一塞,严丝合缝。
于是他真事似的咳嗽两声,恭恭敬敬地打开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从里面“请”出了一根白色的毛。
李一泽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他把那根白毛塞进玻璃瓶里用塞子塞好,这才发觉这毛好像有点眼熟,再一联想那辆跑车上的车挂,终于回过味来了。
他眼皮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一双龙目陡然在夜色中亮起,瞬间盖过蜡烛的光,他十分不友善地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凡人,你胆子真的大得很。”
第84章 海市
彭彧一缩脖子, 赶紧把那个玻璃瓶抢过来收好,还试图给自己辩解:“这叫就地取材, 回收利用懂不懂?反正留着我也只能做车挂,不如拿去卖了, 万一能把那两件二手衣服的钱赚回来呢。”
斗途被双黄连呛得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非常不能理解地问:“豪华游艇都开得起,还在乎那点钱?”
“这不一样的好吗?”彭彧义正辞严地教训他,“花在不同地方的钱,那代表的意义就不同,我买得起游艇, 不代表我乐意在地下通道买三块钱的地摊货。这个鲛绡呢估计也就穿这一次,我又不能助纣为虐再把它二次倒卖,所以只能留着收藏, 我对收藏衣服又没什么兴趣。”
斗途一耸肩,眼里写着“你们有钱人歪理就是多”:“我就不一样了, 我连三块钱的地摊货也买不起。”
彭彧:“……”
两个不在同一层次的人很快就继续不下去这个话题了, 只好扭过头各干各的。彭彧一回身就看到红酒瓶里已经只剩一个底, 忍不住说:“红酒你也能对瓶吹?”
李一泽微微眯起眼:“有问题?”
“……没有,”彭彧拿了人家的毛“做贼心虚”,果断妥协, 手一捞把另一个酒瓶塞也拿走了,宝贝似的揣起玻璃瓶,朝对方眨眨眼, “你就等着我大显神通吧。”
李一泽非常不屑地拿鼻子回应他。
彭老板大概是喝了点酒自信心爆棚,整个人有点飘了,第二天还是果断忘记把卵还给鲛人族,鲛人族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居然也没主动来要。
斗途又代替“人类友好使臣”跟鲛人族长交涉了一番,没能再挖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倒是说动他们举族出来协助打击海市——二人商量以千里传音传递信号,斗途在这边一喊,鲛人族长就带着族人赶过来帮忙。
鲛人在海里其实行动相当迅速,从蜃楼到海市的距离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游个几分钟的事,能被人类捕捉到纯粹因为那些无处不在的渔网,实打实的“中国制造”,比鲛绡还要结实,一旦撞进去就很难逃脱。
两人商量好路线,鲛人族长又善意地提醒说今天夜里会有大雨,游艇停在海上不□□全,劝他们先回能泊船的码头。彭彧听了便掏出手机准备看一眼天气预报,结果发现信号全无,网就更不要提了,最后一次更新还是在两天以前。
他想了想反正天气预报从来不准,还是对水气敏感的水族比较靠谱,遂问李一泽试图确认情况,结果这货居然说:“你想要吗?想要我现在就给你招来。”
彭彧:“……”
彭某人自觉跟龙谈拢无望,本着“安全至上”的原则,果断让驾驶员回船返航,返回码头躲避恶劣天气,顺便加满油箱准备下一次出海。
在游艇刚刚驶出蜃楼结界的时候,彭彧与世隔绝两天一夜的手机终于连上外界信号,“南海欢迎你”的短信才刚跳出来,手机铃声就迫不及待地响起,来电显示是“朱黎”。
彭彧愣了一下,手指划向接听键,朱黎的声音瞬间从听筒里冒出:“彭彧!你又去哪儿浪了!我给你打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你要急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