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龙忽然从她肩头飞下来,停在李一泽面前叫唤了两声,李一泽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把它按在自己肩膀上:“它说从我们昨天回来就没有看到那枚蛋了。”
彭彧沉默片刻,回想起当时自己说“就算客栈夜不闭户都没人敢来偷东西”,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
有时候flag真的不能乱立。
要说丢了什么古玩摆件,那丢了也就丢了,彭老板最多心疼两天,八成都懒得去找。可现在到好,一丢就是“贵重物品”,龙族千年难遇的一条灰龙,居然说丢就丢了。
不,说千年难遇还不太准确,应该是有史以来的第二条——龙族分为云、墨、青三大分支,云龙和墨龙结合生下的小龙有几率是灰龙,据估算这个几率大概是万分之一。
要知道,目前龙族一共都没有一万条龙。
李一泽又在客栈里前前后后楼上楼下地感应了一遍,确定没有那颗蛋的气息了,他思考片刻对彭彧说:“给九渊打电话。”
执意不关店门导致龙蛋丢失的彭老板不敢抗议,迅速拨通九渊的号码,把手机递给李一泽。
电话刚被接起,那边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李一泽已经开口道:“喂,九渊,你儿子丢了。”
九渊:“……”
九渊是目前云龙族的龙王,在李一泽还是龙王那会儿,曾给他当过两千年的护卫。后来李一泽忙着谈恋爱,就把挑子撂给了这倒霉催的护卫,老实本分的九渊被迫接任龙王之职,还一干就是两千年。
对了,他就是除了那枚还没孵化的龙蛋以外,龙族唯一的一条灰龙。
九渊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莫名其妙地说:“什么?我儿子?我什么时候有儿子?”
“你快点给我吧,”彭彧赶紧把手机抢回来,“喂九渊,是这么回事,我们最近从南海捡回来一枚灰龙蛋,马上要孵化了,结果昨天我们出去没关店门,今天发现蛋不见了,所以……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九渊这回沉默了更长时间:“你就不能把它锁在保险柜里吗?”
彭彧隔着电话简直想说神经病,这破龙什么脑回路,哪有把龙蛋锁保险柜的。然而他自知理亏,没好意思计较这茬:“所以你过不过来?”
“……好吧,”事关自己“干儿子”的安危,九渊只好妥协,“我尽快赶到。”
李一泽听着两人对话的同时,已经走到客栈门口张望,天已经快要黑了,朝暮街人来车往,客栈里面都闻不到龙蛋的气息,客栈外面更不会有。他有些焦躁地皱起眉——这些年龙族的孕育率越来越低,生了蛋的龙又不会管自己的小崽子,放任其自生自灭,所以孵化率也低得惊人,就算龙的寿命都很长,可如果一直没有幼龙孵化,龙族整体还是会走向衰落。
所以他卸任龙王以后就四处寻找龙蛋,至少保证已经降生的小龙可以顺利孵化,而今居然莫名其妙地丢了一只,还是短期内就要孵化的蛋,他不可能不着急。
小黑龙又在他肩头叽叽咕咕地说了什么,李一泽“嗯”了一声,安慰似的拍了拍它的背。
彭彧实在问心有愧,走到他身边轻咳一声:“那个,对不起啊,我真没想到……有人敢进来偷东西。”
“我想问,”潜岳忽然插话说,“真的不是小龙已经孵出来,自己跑掉了吗?”
李一泽摇摇头:“不可能的,就算孵化了,那蛋壳也应该在。”
他说着看向彭彧:“昨天我们离开以后,都有谁来过店里?”
“我看看,”彭彧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本子,“咱们上午走的……来送午饭和晚饭的都是胡家饭馆,负责跑腿那孩子我熟悉,老实巴交的,给咱们店送餐得有一年多了,不可能是他。”
他摸了摸下巴:“要不就是楼上的客人们自己叫的外卖,这个我就没办法查了,但咱们冼州目前还没有妖送外卖的吧?人的话……谁没事偷一个蛋?还放得那么隐蔽,一般人发现不了啊。”
潜岳说:“可能是被客人们拿走了吗?”
“如果蛋还在这栋楼里,我一定能够感觉得到,”李一泽说,“店里的客人现在有不在的吗?”
彭彧:“我上楼给你看看。”
他说完就火急火燎地走了,李一泽靠在门口沉思,鹦鹉站在那里啄了啄羽毛,突然叫起来:“剥筒子!剥筒子!”
“什么剥筒子?”李一泽莫名其妙,“他又教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鹦鹉碍于龙威,又紧紧地闭住嘴,原地把自己变成一具标本。
半小时以后彭彧从楼上下来了,五十多个房间跑得他有点喘:“我问了,没人碰龙蛋,昨晚也没人叫外卖,该在的一个不少,店里可能对蛋有兴趣的就一条蛇妖,不过她前两天刚吃完一顿饱的,忙着消化呢,不可能是她。”
李一泽支吾一声,心说如果是拿去吃的话那未免也太大胆了,正在这时一个身影歪歪斜斜地跑进来,被派去买点心的徐丙上气不接下气:“我……我说,你也没告诉我那个‘单记’那……那么远啊!我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
李一泽接过食盒:“不远的话怎么能叫‘跑腿’?”
徐丙满头大汗,好像真的是跑过去又跑回来的,他热得不停呼扇自己的衣服,李一泽却倏地皱眉:“等等。”
他说着凑近徐丙,在他身上东闻闻西嗅嗅,一双龙目缓慢地眯了起来:“黄鼠狼的味道。”
第17章 小黄仙
“什么?”徐丙后撤一步,揪着自己的衣服闻了闻,“哪里有?”
龙的嗅觉要比人类敏锐得多,李一泽能判断出那是黄鼠狼,其他人却什么也没闻到,彭彧摸着下巴说:“黄鼠狼的食谱里确实有蛋,不过……那又不是普通的蛋,那是龙蛋啊。”
李一泽:“你的鸟刚刚说‘剥筒子’,是什么意思?”
彭彧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他看向旁边努力装死的鹦鹉,伸出手指勾了勾它的喙:“教你的你从来不学,我随便说句什么话你倒学了个十成十哈,你咋那么聪明呢?”
鹦鹉一缩脖子:“过奖!过奖!”
“你还顺杆儿爬上了,”彭彧瞅一眼鹦鹉,又把视线转向李一泽,解释说,“是这么回事,那天我接到一只兔子精的求助,说她被一个伪装成算命先生的黄皮子给骗了,我就去把那黄皮子赶走,回来给潜岳聊起这事,顺口说以后再见着黄皮子,就把它们剥筒子,估计被鹦鹉给听到了。”
“黄皮子?算命先生?”徐丙惊讶地看向他,“这不是我二师兄吗?大仙,你之前没跟我说你见过他,还……还把他给赶走了?”
彭彧支吾一声,竟然难得有点心虚:“谁让他当街行骗,我当然得为民除害了。”
徐丙睁大眼睛——论坑蒙拐骗,哪一个比得过彭老板自己?
“好了,先不管那么多,”李一泽打断他们,“你先告诉我你刚刚去买点心都经过了哪儿,真的没有遇到黄鼠狼?”
“真没遇到,”徐丙抓耳挠腮地想了想,“至于去的地方那就太多了,你没告诉我那家店到底在哪,我就只能四处打听,问了好多家沿路的店面才找到,而且我也没记具体叫什么……要不我带你出去走一趟?我还记得路线。”
李一泽没有立刻做出回应,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气味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被冲淡的,越强烈的气味就越容易盖过寡淡的气味,而你又说没有见到黄鼠狼,所以离它们的距离肯定不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沾上且带回来,说明你遇到它们的时间很晚,应该就在你回来之前不久。”
“回来之前不久……”徐丙挠了挠后脑勺,“可回来的时候我没问路啊,要说最后接触过什么的话,是街上有个推车卖耗子药的,问我要不要买耗子药,我说不买,他就走了。”
“耗子药?”李一泽愣了一下,“你在哪里碰到他的?”
徐丙伸手往门外一指:“就那边不远,可是他早都走了,也没处找去啊。”
李一泽没吭声,抬脚往客栈外走去,走出大门的同时身形瞬间抽长,掀起一阵狂风,化作一条白色巨龙冲天而起,沿着朝暮街向西追去。
朝暮街四通八达,连着无数大街小巷,往北多是曲折逼仄的胡同,往南则是笔直宽敞的马路。白龙先向西追了一段,并没有发现卖耗子药的小推车,瞬息之间又已绕向东南,最终一头扎进了北边的旧城区。
“跑得还真快,不过他什么时候可以化形了,你那破酒终于失效了?”彭彧看着那条龙越飞越远,赶紧拿了车钥匙,朝徐丙一招手,“跟我走,潜岳在家看店。”
龙的脚程瞬息千里,李一泽从锁定目标到落地也不过一眨眼的事。推着车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块像快板的板子,胳膊每甩一下便敲一声,也不吆喝,忽然他脚步一顿,板子声也跟着停了,抬头就看见一片巨大的阴影朝自己笼罩过来,一条足有百米长的白龙从他头顶掠过,掀起的风几乎把他吹得一个趔趄,才刚一站稳,就见那龙又不见了,而面前多了个长身鹤立的人。
男人一脸惊吓,赶紧扶正小推车上的木牌,心惊肉跳地说:“要……要耗子药吗?蟑螂药?保证……药到害除。”
李一泽走上前,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绕着他走了一圈,轻轻一抽鼻子:“你今天遇到过黄鼠狼吗?”
“……啊?”卖耗子药的明显愣了,被他身上的气场吓得后退一步,“好像遇到过,怎么了?”
“好像?”李一泽眯起一双龙目,“你不光遇到过,还被纠缠过,我劝你尽快说实话,否则……”
“别别别!”男人瞬间怕了,慌忙妥协,“我说我说,我今天确实碰到过黄鼠狼,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窝,一窝小崽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突然就窜出来咬我,你看我这,裤腿都被咬破了。”
他说着提起裤脚给对方看,李一泽瞄了一眼,又问:“那它们现在在哪儿?”
“被一个男的给抱走了,”卖耗子药的回忆说,“一个……二十六七的男的,一头黄毛,有点自来卷,那几只小黄皮子好像是他养的,特别听他话,他给我道了歉就把它们弄走了,后来又去了哪儿,我就不太清楚了。”
李一泽又问:“你在哪里遇到的他们?”
“就在前面一条街,”男人说,“每天我都从这边走,以前从来没遇到过,今天不知怎么了……我也没干过什么坏事,突然被一窝黄仙追,是不是不吉利啊?”
李一泽没接他茬:“带我去你遇到它们的地方。”
男人应了一声,赶紧推着小推车给他带路,走了没有十分钟,他伸手往前一指:“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就是我家了,我就在这一片遇到它们的,当时这里有个大爷在乘凉,那几只小黄仙就从躺椅底下钻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围攻我——你看,那躺椅还在。”
他正说话间,李一泽忽然听到跑车的引擎声,一抬头,就见一辆眼熟的黑色小跑从另一条路杀出来,彭彧降下车窗吹了声口哨:“这破地方,车都开不进来——怎么样,找到了吗?”
徐丙坐在后排,也探出头来,一看那卖耗子药的,顿时一脸激动:“对对对,就是他!大仙……不,大龙你真神了,你怎么这么快就能找到人的?”
第18章 偷蛋贼
李一泽并没有理会他的恭维,走到躺椅旁边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感应什么东西,随后他朝彭彧摇摇头,又对徐丙复述了抱走小黄鼠狼的男人的体貌特征,徐丙听完便激动地跳下车来:“那就是我二师兄!”
彭彧拿手指扣着方向盘,心说自己见到他的那天他可不是这个样子,想了想说:“既然他是你二师兄,你应该有联系他的方法吧?你把他叫过来问问不就结了?”
“这……”徐丙露出为难的表情,“实不相瞒,我们师兄弟几个平常还真的不联系,只有每年定期回师门报道的时候才会碰面,所以……”
“那手机号总有吧?”
徐丙翻出自己空空如也还带破洞的裤袋:“你看我像买得起手机的人吗?”
彭彧简直绝望了,伸手一撑额头:“我说你们师门都是什么玩意?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是妖也该入乡随俗,你看我客栈住的那群,电子设备玩得比我还溜,你们怎么还活在上个世纪?”
徐丙无言以对,李一泽却表情有点奇怪地看向彭彧:“我也没有手机。”
彭彧顿时愣了:“啥?”
李一泽:“上回那部被我不小心扔在南海了,忘了捡回来。”
彭彧:“……”
彭老板沉默了足足半分钟,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你可真行,出去一趟就丢一部手机,你是不是把手机当厕纸用了?我说你怎么明明说落地给我打电话结果没打……算了算了,改天给你买新的。”
俩人跑个题的功夫,徐丙好像想起了什么,试图挽救自己一落千丈的形象:“那个,虽然我们没有手机,不过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老鼠经常出没的地方,他可能在那里待着。”
“老鼠出没的地方?”卖耗子药的开口了,“附近的话,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东边有个老小区,那里耗子比较猖狂,我本来还想去那边卖耗子药的,结果那里住的都是妖,卖不出去。”
彭彧朝他一挑下巴:“上车,指路。”
然而卖耗子药的并不想放弃他的小推车,十分为难地说:“我就不过去了吧,那边都是妖……我给你画个地图,你们顺着走就是了,很好找的。”
他说着从小推车上摸出一个记账用的本子,撕下一页,潦草地画了几笔塞给彭彧,随后以“自己要回家做饭”为由,忙不迭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