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些冥晶矿与骸骨,跟他没什么大干系,说好了不过是帮常春拿出来的。
坐拥宝山,却不属于自己,简直心疼到滴血。
到底是有着节操与底线的。
哪怕冥晶矿与那不知名鸟类骸骨,对他有着莫大吸引力……不属于他的宝物,强忍着贪念,没法昧着良心据为己有。
立志成为鬼王的男人,怎么能眼皮子太浅?
当然啦,傅藏舟也不是迂腐的性子。
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颗心核结晶。
哪怕“烫手”也强自忍耐着。
“烫手”是因为,心核残余着一丝魂火之息,对他淬炼魂火大有裨益。
故此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与常春交涉,哪怕自己付出一些代价,也要将这个心核结晶拿到手。
最好再换一些鸟骨与冥晶。
冥晶供给鬼类修炼的,鸟骨应该是绝佳的炼材……他可是涉及过炼器之法的。
接连两个隐藏任务,加上一次主线考核通过,如果这一回支线任务也能顺利,奖励的冥币累加,勉强算有些积蓄……
到时,可以从幽冥百货,挑选一些对常春,尤其是阴神常春得用的东西,好作交换。
啊,差点忘了,忙着做任务,没来得及与殷修竹商议位面交易系统的事……
现在殷修竹是他的跟随者,属于自己这一方,或许能从位面交易系统,弄到什么好东西,也好交换到更多的冥晶。
这些冥晶他也不贪婪,给几位跟随者修炼之用。
除却长风,瑜娘和殷修竹的实力……
嗯,着实不咋地。
傅藏舟浮空,飞出崩塌的瀑布,短短不到一分钟,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甚至准备好了一套自认为完美的说辞,说服常春与他交易。
没料到,根本没用上。
白衣常春苦笑:“小生哪敢受这等好处,皆是大人所取,以小生与青阳的本事,终身怕也近不得宝物,哪能觍颜说东西属于我们?”
尤其是那骸骨与心核结晶,甫一从储物格拿出,残存的威压就慑得两人退避三尺。
白衣常春很是识趣,第一时间表态,他只取一些冥晶,搭上几块灵石,剩余的全交由某鬼王处理。
互相是一番推辞。
傅藏舟不是矫情的性子,听到对方说“怀璧其罪”,沉吟了少刻,也不故作虚伪,高高兴兴收取了大半的冥晶和所有的骨头,包括那颗他最垂涎的心核结晶。
暗流带出的灵石,无论如何,他没再多要一块,全给了两个常春。
傅藏舟欣喜之极,然而他也不是那种占人便宜还觉得理所当然的人。
咬咬牙,几乎花光积蓄,从幽冥百货买了一门炼神大法,赠予常春。
万幸本月“限时优惠”刷新得及时;
甚至让人觉得系统是不是故意的,竟正好贴心准备了一门适合两个常春修炼的法门;
三折优惠也要八百冥币,定价比当初同样是折扣买的《千门秘术辑录》还贵了许多,可想而知,这一炼神大法有多厉害了。
傅藏舟说:“常相公看似肉身活着,若不经由修炼,一旦没了灵石或冥晶汲取能量作支撑,生机流逝,肉身迟早腐败。
“阳神无所依托,终会烟消云散,届时……只有青阳兄独自存活。”
两位常春闻言色变。
鬼王大人好心没继续吓唬,将法诀交给二人:“这门炼神大法,是一门元神修炼法门,你二人情况奇特,最好是……咳,双修。
“一旦修炼到小成,便是肉身死去了,阳神足够坚实,又有阴神寄托,你二人便能长久存活,生死与共。”
白衣常春喃喃重复:“生死与共,生死与共……”
欣然一笑,拉着黑衣常春,对青年拜了个大礼:“多谢大人成全。”
“甚么成全不成全的,”傅藏舟摇头,语气淡淡,很是实诚,“还你人情罢了。”
单纯看价格,一门法诀自是比不得这些鸟骨与冥晶矿的;
但也不能完全以价格衡量物品价值的;
对常春们来说,这一炼神大法,能够让他们长久相伴、再也不担心生离死别,价值远远超过甚么天材地宝。
所以,鬼王大人收着宝物,是十分的心安理得。
白衣常春微微笑道:“对大人是举手之劳,对小生与青阳不啻于再造之恩。”
眼看对方又要作礼了,傅藏舟赶紧转移话题——这些个书生,哪怕常春特立独行,不太讲究,有些时候一样爱叽叽歪歪,应付起来十分不耐烦——问:“那一具鸟类遗骸,你可知是什么来历?”
随口一问罢了,其实不认为对方真知道什么隐秘。
说到底,常春原本就是个普通人,不过是游学至此,并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哪料,白衣常春当真给了一条线索:“小生不认得那是什么鸟,但对鸑鷟涧这一称谓的来历知晓一二……”
傅藏舟是几分惊讶。
便听书生说,大概在二十年前吧,京中发生地动,便是相隔百里的红山也有所感应。
鸑鷟涧本不是鸑鷟涧,乃是被几座高峰环绕的一山谷地。
地动时,高峰崩塌,河道扭曲……就形成现如今这样的地貌。
白衣常春道:“不过有一则说法,道,其实乃一只鸑鷟撞断红山四峰,引发的地动……”
有人称,在地动前看到一只通体黑紫、形如大雁的“凤鸟”,降落红山。
凤鸟跟传说中的鸑鷟十分相像,地动后多了山涧瀑流、怪石飞天,故此命名鸑鷟涧。
傅藏舟若有所思。
这么说,传言可能是真的咯?
之前听说过接近二十年前,京城一带发生地动,莫非真是这所谓“鸑鷟”闹出来的?
当然“鸑鷟”之名乃民间臆造,那不知名的鸟类确实真实存在的,到底叫什么不得而知。
“这个世界,”鬼王小声嘀咕,“真有些奇怪。”
阴阳失衡,生死逆乱。
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频频出现也便罢了,如今连“神鸟”都冒出来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直觉,自己的穿越、系统的出现,乃至……
殷修竹的存在,可能都与这些“问题”息息相关。
心里有些许不安。
白衣常春的声音让失神的鬼王醒过神——
“如今鸑鷟涧崩塌,怕是惊动了不少人……”
傅藏舟敛起纷杂的心绪,面上淡定:“不必担心,查不到我们头上。”
临走一把火,把所有的痕迹烧了个一干二净。
说话之时,两只驭灵呼啸飞来,一左一右落在肩头。
鬼王大人微微眯起眼,转而问白衣常春:“住在书院最西,靠近塔楼的院落,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白先生。”书生毫不犹豫,给出了回答。
傅藏舟想了想,道:“就是你之前觉得有些奇怪的,那个天下学子人尽皆知的白先生?”
白衣常春点着头,遂是几分好奇:“大人发现了什么?”
傅藏舟默然了片刻,想想没什么好隐瞒的,语气嫌恶,道:“那些学子,可能皆是被他所害。”
白衣常春还是有些意外:“真的是他?为什么……”并不知暗室所发生的事,“白先生做了什么?邱恒他们……已经遇害了?”
傅藏舟点点头,没细说,道:“明日天亮,常相公自会知晓一切真相。”
嗯,他也不知道“白先生”为什么要害那些学子。
炼尸炼油,总归有个目的和用途吧。
然而除了那一盏盏油灯,用的是尸油作燃料……看不出对方到底想做啥。
不过,白先生是人,害死的也是人。
这事嘛,理所当然交给桢哥去处理了。
他这一回打下手,收纳在百纳奁里的骷髅与尸体……或许能派上用场。
天一大明,红山书院热闹极了。
所有人在议论纷纷,说着白先生房子底下发掘出骷髅与尸体的事。
以至鸑鷟涧崩塌这样的大事,都没能分出大家的注意。
衙役们憋屈了好些天,这一下子“人证俱在”,便是各个摩拳擦掌,尽情施展手段,对白先生展开讯问。
然而白先生其人,心机深沉,狡猾而冷静,无论怎么被逼问,只道冤枉,他什么也不知。
白先生的才学为众多学子仰慕;
故而除一开始大家被那成堆的骸骨尸体给惊吓到了,之后许多人纷纷表示,其性情高洁、风骨铮铮,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恶行。
关键是,白先生与这些学子无冤无仇,他没理由杀人,用着这般残忍的手段。
事态发展至今,衙役们审讯不出个所以然。
傅藏舟:“……”
郁闷之余,是分外心虚。
还以为将尸骨藏在白先生的住处,就万无一失、顺利结案了呢!
但可以肯定,驭灵的探查不会有错。
暗室里残存着白先生的气息。
退一步说,对方不是真凶,起码也是个知情人,或者合谋犯罪。
宿桢在心虚的某人额头亲吻着,安抚道:“不怪小舟,是本地衙役无能。”
傅藏舟小声道:“可把尸骨直接掩埋在那里,是不是容易让人觉得栽赃嫁祸?”嘟嘟囔囔,“听大家议论纷纷,搞得我都以为是不是自己武断,弄错了凶手?”
男人淡声道:“小舟没错,白朔其人,确有问题。”
“怎么说?”
“其看似惊慌,实则冷静。”男人解释,“心思缜密,应对衙役质询,回答得天衣无缝,好似早已深思熟虑过。”
“可……有的人就是性子沉重,考虑问题很周到,也不能说他一定有问题吧?”
单纯是疑问,并非为白先生作辩解。毕竟他才做了“伪造现场”的行为,嘴上说着怀疑自己错了,心里还是肯定驭灵的探查没有问题的。
宿桢回:“手下人查了白朔过往。十八年前,其在红山书院就读,有一知交好友,便是在鸑鷟涧诗会失踪,也正是头一个失踪的学子。”
傅藏舟闻言精神一振:“没错了,绝对是他!”转而疑惑,“第一个受害者居然是他的知交好友吗?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两天他暗暗观察过白先生。
单看其外表,确实风姿翩翩,据说家境颇丰,有才学、有名望、有身份、有地位……究竟为什么想不开要害人呢?
宿桢把玩着青年的头发,道:“小舟心思纯善,如何明白人心之险恶。
“十八年前,白朔的才名比之知交好友,略逊一筹。”
傅藏舟灵光一闪,恍悟道:“嫉妒!他嫉妒他的朋友,所以一怒之下杀了对方?唉,不对……那后来,每隔几年失踪一个学子,虽说才学也不错,但怎么也比不上这位早已名满天下的白先生吧?”
宿桢对此回应:“小舟何必为此等人烦恼?灵清已至,待他稍作一番询问,自会真相大白。”
傅藏舟:“……”
好罢,有刑讯逼供小能手灵清在,不知那位白先生能坚持几天?
事实证明,白先生的骨气也是有限的。
不过是半天的功夫,灵清就让其认罪了,且“自愿”陈述案情,包括他害人的前因后果,乃至如何学到的炼尸炼油一法。
宿桢有一句话说对了,人心之险恶,某个傻白甜的鬼王大人根本没法明白。
白先生最开始害死知交好友,确实是一时冲动,因嫉妒犯下了罪孽;
然而其不但不懊悔,反而想起了一桩往事,在幼年时一好赌博的邻居,为谋“财运”杀人炼尸油、行巫咒一事。
——那位邻居财运没谋成,在行凶时被抓正着,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不知怎么就得出了个结论,认为用“好友”的脑髓炼制尸油,他吃了后,便会拥有跟对方一样的才学。
其后不久,他写的一篇文章,博得当时尚在世的文豪巨擘连连夸赞,自此才名传出。
灵清转述道:“然而过了数年,白朔发觉其‘才气’耗竭,渐渐写不出好文章了,在一次鸑鷟涧文会,他认识了两湖路颇有名气的赵俊……”
赵俊尤擅长诗赋,一首赏梅博得满堂彩,让“江郎才尽”的白朔心生嫉恨。
“便故技重施。”
机缘巧合发现鸑鷟涧瀑布后的“福地洞天”,正适宜白朔二度行凶。
此后,差不多每隔三年,便谋害一位才学出众的学子……只因,随着时间流逝,年岁渐长,白朔的“才气”消耗得越来越快。
到后来三年一个学子,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
从一次害一个人,到害三个人,再到……
这一年,白朔发现自己连一句诗句也写不出来了,便恶向胆边生,连害了七人。
傅藏舟听了瞠目结舌。
他设想过,白先生谋害这么多学子,可能有各种理由,甚至是不得已的“苦衷”,哪怕是单纯的嫉妒,也勉强能让人“理解”……
万万没想到,其犯下累累恶行,动机竟是这等荒谬!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不好好学习、认真钻研,靠着歪门邪道,从别人那里“借”才学,试图以此成就自己的声望与美誉……
真真可恨又可笑。
第60章
旁人再如何义愤填膺,听灵清的说辞,白朔认罪归认罪,丝毫却没有悔过之心。
其悔只悔在不够“沉心定气”,行事冒失急切,让人捉住了把柄。
还自觉怀才抱器,言辞哓哓,道,世人蒙昧、碌碌庸庸,燕雀哪懂鸿鹄之凌云壮志。
傅藏舟:“……”
“世人”也是被黑惨了,不是“愚钝”就是“蒙昧”。
说这些话的个个超凡脱俗,好像皆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不由得摇头。
白朔这种人根本就是无药可救。
纵使真相大白,凶手被逮捕归案,被害才子们的性命已然无法挽回,再听对方厚颜无耻一番“怀才不遇、壮志未酬”的言论……简直让人郁闷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