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小半个小时,生死簿上的字迹全都完成,生死簿本身平稳地飘浮着,而穆哲的脸色、神身也全都恢复正常。
阮椒微微点头:“这样就好。”
穆哲用判官笔在生死簿上一点,霎时间,上面就出现了一行字——
这一行字所书写的,正是吕大福他们一家的事。
[吕大福,生xx年xx月xx日,阳寿七十一,平生庸碌,命有一女。其人没有积累功德,犯下罪孽共有……其中有杀亲大罪,十恶不赦,当削阳寿十年,今阳寿为六十一年,阳世审判后,到阴间当有地狱之刑……]
这一行本来也是小字,跳出来以后陡然放大,被在场的鬼神们全都收入眼里。
阮椒一一对了对,微微点头。
看来,削阳寿的事不用他来斟酌了,阳寿是关乎于生死,这种本身就有罪孽的人,生死簿上在他犯下杀亲大罪的同时,就会自然记载削去阳寿的数量了。
等大家看过这行字迹后,穆哲再用手一点,小字收回生死簿内。
阮椒说道:“去看看吕大顺一家吧。”
虽然作为城隍,已经把吕大顺家的后续事都交给穆哲这个判官,可他的阳世身却还是在意崔义昌的,所以,他们一起还要去瞧上一瞧,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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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吕大福的家里,因为上山这一趟过了不少时间,吕大顺他们已经不在柴房里了,而是早早地就把人带到了客厅。
因为杀亲的事,吕大顺自己坐在沙发上,但在这之前,他还是很小心地以牙还牙,把吕大福夫妻都绑起来,就这么倒在冰冷的地上。
后来,崔义昌和吕盈翠也过去了,坐在吕大顺的旁边,都是眼睛通红的。
阮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情景。
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一家子人伤心归伤心,但是也没到要哀毁的地步,吕大顺虽然很痛苦妻子去世,可保住了女儿还是给了他一点支撑,也大体还好……那接下来的装神弄鬼他也就没兴趣多看了,只跟穆哲做了个示意,转头就要往外飘去。
这时候,穆哲先请他停下,压低声音询问道:“敢问城隍爷,您的身份是否透露给崔义昌?”他补充说,“之前崔义昌已经见到了我。”
阮椒愣了愣,回答说:“能不说就不说,非得说不可的时候,说了也没关系。”
穆哲明白了,总之尽量保密,但不强求。
之后再没什么事,阮椒把黑白无常留下跟穆哲沟通同事感情,自己则一摇三晃,一晃好多里,就这么往帝都的方向去了。
过了半夜了,再晚点该天亮了,也不知道学长在干嘛呢……应该睡着了吧?睡得安稳不安稳呢?回去看看,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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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墅,阮椒直接穿门而入,来到了二楼。
里面有安静的呼吸声,哪怕不用眼看,他也能听出来,这是他暗恋的学长的呼吸声……对,就是暗恋。
阮椒恢复阳世身,靠在墙上,没进去,也没回房间。
没别的,他就是想离喜欢的人近一点,又不想打扰到对方罢了。
阮椒默默地想,这份暗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老实说他不记得了。现在想起最初认识的时候,他因为要给第一信徒宗子乐的面子,加上自己那点被两次差点抓包的恼羞成怒,是想尽了办法去吓唬学长,结果反而是自己被气个半死……现在想想都觉得很幼稚,不过当时他是觉得学长古板,他自己还有那么点仇富,有那么点羡慕嫉妒恨人家高富帅的。再后来,他跟学长近距离接触后,就吃几顿饭的工夫他就对人家大为改观了——毕竟人家是有真本事不是吗?并不完全是因为只有跟学长才能好好吃饭的!
再再后来……
阮椒一一回忆自己跟学长认识后的交往,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会暗恋上这么一个长得好看性格宽容心胸开阔做事周全品行极佳还对自己特别照顾的人,根本就是情理之中啊!可是吧,想要搞清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暗恋上的……他依旧是搞不清楚。
琢磨了一下,阮椒觉得吧,觉得无所谓了,也不用硬是要搞清楚。毕竟学长吸引他的地方那么多,谁知道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契机就戳中了他的点,让他一下子给动心了呢?之后再这么天长日久的,他感情不断积累,不就觉醒了吗?
只是,现在还有个很严肃的问题。
阮椒摸摸下巴,有点纠结——他上,还是不上?
在这回的事儿之前,阮椒本来还想再多等一等的,因为他还搞不懂学长的心思,有时候他觉得学长是喜欢他的,有时候他又忍不住认为自己是自作多情,想着万一学长不喜欢他,他告白了以后跟学长相处起来会不会就不再像现在这么亲厚,而是变得很尴尬?他可一点儿也不想跟学长生分的!
但是,这回的事给阮椒敲了个警钟。
老大和吕盈翠两个倒是两情相悦,但吕盈翠是禁婆的女儿,找对象时看八字就说明她是知道李多喜这个鬼的,可能是因为她怕老大知道后对她有隔阂,越是喜欢越是不敢说吧,拖啊拖的,拖到她被抓走,老大还一头雾水。要是她早点说了,老大也是见过鬼的人,宁可信其有之下肯定会跟他们商量,他知道这件事早早去把李多喜给解决了,哪还会出现在的事?
还有穆哲和老二,看穆哲死后老二的表现就知道老二是自己不自知地喜欢了,穆哲肯定也是有了一定的把握后才用短信告白的吧,结果这告白就是永别,要不是他这个做室友的是城隍,穆哲就没有做判官的机会,哪怕还能是情鬼,人鬼之间也一样只是悲剧而已!
所以,还是等不得吧。
所以……他是不是该把追求学长的事提上日程了?
第219章 不用追求了┃不是时候,这太不是时候了。
阮椒的脑子里一片模糊,强烈的情绪在胸中翻滚,心情在踌躇、忐忑和激切中徘徊。
终于,他吐出一口气,幽幽地给自己鼓劲:“我死去活来都做到了,难道还怕死缠烂打吗?时间还长着呢,勇敢一点,勇敢一点……”
然后,阮椒深深地呼吸,下定决心要朝宗岁重的房间看上最后一眼,就去休息。
但没想到的是,在他转过身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宗岁重穿着睡袍站在门口,正跟阮椒四目相对。
这一刻,阮椒眼里的感情没来得及掩饰,被宗岁重看了个一清二楚。
眷恋、爱慕、浓郁的情感。
宗岁重一怔。
学弟的眼神……是对谁?
倏然间,宗岁重又反应过来,学弟视线所对着的地方,是他的房间,所以才会被他看了个正着,忽然就产生一种预感,难道——他紧紧盯着阮椒的脸。
阮椒被宗岁重这么一看,吓了一跳。
不、不是吧,还没表白,被学长发现了?不不不,学长应该不会没事想太多,可是好像又不对,学长这个眼神……心跳如擂鼓,阮椒暗骂自己一声,到底是在想什么鬼!
宗岁重顿了顿,往外走了一步。
阮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宗岁重:“……”
阮椒:“……”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阮椒喉头动了动,干笑着说:“学长,我吵醒你了啊?”
宗岁重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说道:“回来这么快?”
两人又是沉默。
到底还是宗岁重开口:“没有吵到我。”
阮椒听他这么说,不知怎么心里放松了一些,也说:“这回的事很凑巧,去了以后就接连遇上,接连解决了。具体的要是学长想听,我再来跟学长细说,对了,还得请学长打开地狱呢,这回又抓了个该下地狱的恶鬼,没刑期,这是先害死人再同类相食的鬼,就给磋磨到魂飞魄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在阮椒说话的时候,宗岁重默默地让开了一个位置。
阮椒不自觉地顺着他的意思走进去,坐在卧室里宽阔的沙发上。
宗岁重坐在床边,听阮椒把整晚的事一一说完。
阮椒见宗岁重感兴趣,也更有说话的兴趣,讲起故事来也更富含感情。中间偶尔听见宗岁重提问,也都给他把问到的地方仔细说了。
等整件事全部说完后,宗岁重倏然开口:“你最后说要勇敢一点,意思是?”
阮椒习惯地说道:“勇敢点追求学长……呃。”
话说到这,戛然而止。
阮椒的表情陡然有些惊悚起来。
宗岁重的身体微微僵硬,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惊诧。
阮椒看清宗岁重的反应,抿了抿唇。
他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不是时候,这太不是时候了。
阮椒本来产生的勇气突然消失,胆怯起来,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他应该给学长一个思考的时间,不应该继续坐在这里……这么想着他猛地站起身,转头就往门外走去。
只是,阮椒没来得及走出去,站起来倒是很顺利,等往外走的时候,却没能走出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腕。
阮椒挣扎了一下,但是从后面过来的拉力更强了,而阮椒……他根本不可能全力抵抗,只一个踉跄后,已经撞进了身后人的臂弯里,被用力搂住。
这一刻,阮椒瞪大了眼。
同时,略低而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学长是我吧?”顿了顿后,“不用追求了。”
阮椒的身体微微颤了颤。
宗岁重已经沉静地开口:“我是说,如果你说的那个学长是我的话,你愿意跟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如果仔细听,也会听见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轻颤,“我喜欢你,并希望你成为我人生的伴侣。”
阮椒的心跳更快了。
他有猜测过或许学长也可能对他有那么点意思,可他从来没想过学长会突然跟他说这样的话,他明明是想主动追求学长的,怎么突然间,学长就表白了呢?他是不是应该说“我愿意”?
张了张口,阮椒忽然很紧张,本来已经到了嗓子眼的“我也很喜欢学长”竟然因为这份紧张而哽住说不出来,这让他更紧张了,要是学长等得不耐烦了……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察觉到,跟他同样激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这心跳声的来源是……学长。
这一瞬,阮椒突然不紧张了。
也许是因为,对于这份感情的在意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学长跟他一样紧张,也一样会对对方的答案而忐忑。
心里的紧张倏然转化为一股暖意,阮椒轻轻地点头,然后郑重地说道:“我愿意。我……我也喜欢学长。”他强调道,“很喜欢。”
下一秒,阮椒就感觉自己被人搂紧了。
阮椒没介意这股力道,而是抬起手,也搂在了对方的腰背上,把自己猛地塞进对方怀里,塞得更紧。他感受着手臂下紧实的肌肉,平坦、宽阔的胸口,眉眼展开,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一股愉悦涌现出来,转而变成了雀跃、高兴——他特别高兴!从现在起,他就跟学长在一起了!
宗岁重察觉到阮椒的动作,带了一丝紧张的眼神也变得柔软下来。
怀里的人瘦削而不柔弱,是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柔韧感,几乎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能把他的怀抱塞满,也塞得他心里再没有一点空隙了。
油然而生的,大概是跟他从没有过的……满足吧。
两人静静地搂了很久,直到一抹微光从外面投入进来,他们俩才惊觉,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这么抱了一个多小时,不仅天亮,连太阳都升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后,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起放开手。
阮椒后退一步,抬起头来。
现在的学长跟以前的每一次都不同,以前的学长是疏离的、禁欲的、沉稳的,即使他们熟悉以后,他跟学长亲近了很多,但也没有一次和现在一样,神情缓和,眼里透着暖意……与对自己的情感,哪怕并不泛滥,却清晰可见。
这难道就是亲厚学弟和……新任男朋友的差别吗?
阮椒忍不住就笑了,他就这么胆大包天地踮起脚,猛地把自己的嘴压上了新任男朋友嘴,贴了三秒钟后,痛快地放开,准备再后退。
但这次他没能推开,新任男朋友眼里的情绪沉了沉,接着一把抓起他,直接提了起来,压近自己,又一次的双唇相贴。
阮椒被轻轻咬住嘴唇,他不由微微张开口,滚烫的气息顿时涌入他的口中,与他亲密地纠缠起来,就像是……就像是要把他吞进去一样。
他又忍不住笑起来,这样的学长一点也不像平常的学长了,但是他很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他抬起手,搂住男朋友的脖颈,毫不客气地也纠缠上去,亲昵地缠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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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个人都冷静下来时,已经八点多了。
阮椒舔了舔微肿的唇,站在厨房的灶台前,拿着勺子搅动里面的白粥。
在他的身边,身材颀长的青年修长的手指压住案板上的热烫烫的香肠,另一只手捏着细长的刀,一片一片地在砧板上切下。
两人都没说话,但是气氛却是静谧里透着一丝温馨,明明是头一次一起做早餐,可不知道怎么的,就像是做过了千百次一样,分工合作,没有一点尴尬、僵硬的地方。
阮椒又搅动几下后,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两只小碗,一人盛了几大勺白粥,那边宗岁重也刚好都切完了,从容地装盘。阮椒从另一只锅里舀出两只咸蛋,悄悄放在砧板上。刚把香肠装盘的宗岁重发现砧板上多了两只咸蛋,很利落地对半切开,又用餐盘装起来。阮椒从另一边打开豆浆机启动,用两只细长的玻璃杯接好,而宗岁重又切来一条黄瓜,用麻油香醋和一些调料拌了拌,又装了一小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