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驶位置,郝恬这回光明正大的看桂花姐怎么开车,这是学习。
很努力的学习了十分钟后,郝恬收回视线,开始发呆。
握着方向盘的王桂花一直有在关注他,目光一转,从后视镜能轻松的观察到郝恬的神情,他现在双眼放空,透着一股颓丧又可怜的气息。
“弟弟,你实话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郝恬像是被惊醒,反应敏感的转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啊,只是有点不舒服。”
王桂花想观察一下他的气色,但只能看到眼睛,她顺手把空调打开:“现在不冷,把帽子和围巾脱掉吧。”
郝恬糯糯的应了一声,顺从的摘下帽子解掉围巾,柔软的发丝被围巾带带微微凌乱,露出其下白里透红的细腻肌肤,从侧面看鼻子弧度异常精致,睫毛很长,红润泛着饱满水光的嘴唇微微开合。
忍不住沉迷其中转而开始欣赏郝恬的美貌,王桂花好不容易想起初衷,分心看了两眼都没觉出什么不对劲,郝恬的状态看起来比她还好,王桂花只好相信郝恬说的是真话,大概是有点晕车吧。
王桂花专心开车,郝恬转而开始看窗外掠过的景色,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打破沉默。
“桂花姐,草莓会得哪些病呢?”
这问题来得没头没尾,王桂花也没多想,她家靠种草莓好几年,这问题难不倒她,张口就来:“常见的像是白/粉病,灰霉病,炭疽病,根腐病,烂果病还有黑霉病啦,还有很多呢,要是不谨慎杀虫还会有多种虫害。”
郝恬又问了关于这些草莓病的症状和原因,王桂花一边开车一边慢慢给他解释。
听完全部后郝恬的脸皱巴起来。这些症状和他的情况都不相符……看来不能按寻常草莓的思路来,他是个草莓精啊。
车在镇上一栋小洋楼前停下,门前有几个种着黄杨的花坛,王桂花率先下车,郝恬再次把自己全副武装完毕后跟着下去关上车门。
王桂花带着他先绕过这栋楼去往后方另一幢楼,领了单子让他体检,郝恬对这些一无所知,幸好体检流程不算繁琐,在王桂花的提醒下他顺利完成一系列检查,领到体检单后他回到先前那栋楼。
上了二层进到一间办公室,郝恬站在后头看桂花姐和负责报名的交谈,到需要的时候让他过去摁指纹,完了交钱领到一本安全驾驶的书,总共用了一小时不到,全程郝恬都没怎么说话,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体验,普通人也许会嫌沉闷无趣,他却极有兴致,只是不敢多说话只能用眼神表达好奇,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心情也因此得以稍稍缓解。
“好了,回去吧。”
郝恬点点头跟上,从他们的对话中他已经得知考驾照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听说起码要两三个月才能拿到驾照,还是顺利的情况下。
具体的等上了车王桂花开始向他解释,说着说着她想起件事。
“弟弟没想到你都二十一了?我看着顶多十八啊。”B2驾照要求不低于21周岁,郝恬的身份证显示他刚刚达标,王桂花看到的时候就惊了,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郝恬闻言呆了呆,在脑海里掰着手指算,发现他实际上才一岁多。
神仙当时直接给他的身份证设定了二十岁,一年过去他自然就二十一了。
“那你生日岂不是快到了,我看你身份证上是二月七号,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呀。”
这生日是郝恬化形的日子,但他并不觉得一颗草莓要过什么生日。
郝恬摇摇头,顿了一下,又改口说:“我想要桂花姐明年暴富越变越漂亮。”这是王桂花经常挂嘴边的,他听过几回记得格外清楚。
王桂花握着方向盘笑得合不拢嘴:“没白疼你,这个愿望姐姐一定给你实现了。”
全然没有自己在拍马屁的自觉,郝恬对着她认真点头,那严肃的小表情又把王桂花逗乐了。
回到张家村,王桂花告诉他会帮他预约科目一,让他自己好好复习,郝恬应下后便挥手告别转身往村口的小屋走去。
此时已接近一月末,严寒仍在肆虐,回来时太阳已被密集的云层遮挡,到处都灰扑扑的。
郝恬紧了紧围巾走在狭窄的石子小路上,两边皆是宽阔的冬小麦田,风吹过时掀起层层绿浪,这种时候难免会有种世间仅剩一人的错觉,但郝恬并不能接收到这种孤寂氛围,他边走边掏出那本书,开始抓紧时间学习,他家横梁上挂着的那盏电灯没事是不会开的,前面几个月的少量电费还是村里人给他垫付的,现在有了目标还背了债,原本对这些不敏感的郝恬突然开窍,能省则省。
回到小屋他原想在外面看书,没到十分钟就被冻得受不了,没办法,屋前两棵树,夏天乘凉舒适冬天就阴风阵阵,郝恬不得不躲回屋内,坐床上对着高窗的光线继续发奋图强。
接下来的好几天,白天他就借阳光看书,晚上早早睡觉第二天天一亮就起来继续,看不懂的地方用铅笔圈出来,等问题积攒多了就去找桂花姐一次请教个明白。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郝恬终于紧张的踏入了科目一考场,在满是计算机的考场里,郝恬就和那些中年考生一样,握着鼠标以乌龟赛跑的速度答题,唯一的差别大概是他不会像他们一样需要凑到屏幕跟前眯着眼睛看题,郝恬抿着唇艰难的在时限内答完了题,考试结束时很是松了口气,无意中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液,他敏锐的发现香气又变浓郁了。
趁着没人发现郝恬快速离开考场去找在外面等着他的王桂花。
“感觉怎么样?”
郝恬坐上车,听到这话朝她一笑:“我都答完啦。”表情还有些小骄傲。
王桂花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我们恬恬那么聪明一定能过。”这话很像是妈妈对儿子说的,郝恬一无所觉,就跟着高兴的点头应和。
接下来就是实驾考试,这也意味着郝恬将要开始练车。
第二日一早王桂花就载着郝恬前往望亭镇驾校附近的露天练车场,这是一片挺大的四方水泥地,年代有些久了部分水泥都裂开了,东边有一片小树林,其余两面被铁丝网围起,网下杂草丛生,郝恬在这里见到了他的教练,一个眉间有竖纹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有些凶。
事实也的确很凶。
“你是猪吗?!这都能搞错?”
在一次失误过后郝恬被揪着狂喷,口水都快贴脸上了,这种感觉并不好,但郝恬并不很怕,他低着头也不辩解,等到教练消气了立马开始问操作要点,争取下次不再犯同一个毛病。
事实证明草莓精的学习能力并不比人类差,在同期的学员被喷的体无完肤时,郝恬已经得到了教练为数不多的几次夸奖,加上他不爱说话打扮又怪又土气,其他学员经常孤立他。
郝恬全无所觉,一门心思只想尽快拿到驾照。
这天他照例早早来到练车场,此时时辰尚早,教练还没有到,倒是有几个学员已经在场地内扎堆聊天,见到郝恬,也不打招呼,继续有说有笑的。
郝恬站在场外的树下回忆昨天有哪些失误需要注意,没发现那边几个人悄悄从场地一侧绕了过来,从场外的小树林来到他的后方。
直到头顶一轻,耳朵猛然暴露在冷冽的空气中,郝恬才意识到不对,他一脸茫然的转头,就见那两个同期学员正晃着他的帽子朝他得意的笑。
感觉到耳朵的不适,预感体内的红色素马上就要跑出来,可能还会被冻出眼泪,他一把捂住耳朵,毫无威慑力的看着那两人,说:“你们把帽子还给我。”
这声音软糯软糯的完全没能唬住人,甚至引起了两人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见没,这家伙就是个软脚虾,中看不中用的!”
“娘兮兮的,长得娘说话更娘,还那么孬,啧。”
郝恬的眼神映着蔚蓝的天空像琉璃珠一样干净,没有丝毫受到侮辱的感觉,他就静静的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自始至终平静的过分了。
这让意欲通过贬低他获得快感的两人很是难捱,渐渐的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不说话了。
“可以还给我了吗?”
郝恬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接过帽子,动作娴熟的戴上并整理,恰好这时教练来了,他正想走过去,突然停住回转身。
那两人以为郝恬要反击,顿时严阵以待。
谁知郝恬眨巴眨巴眼睛。
“那个,你下面的拉链没有拉好。”
被看着的那人一脸呆滞的低头一看,顿时面色爆红,手忙脚乱的把裤链拉上,另一人则忍不住哈哈大笑,无情嘲讽,郝恬没再管他们往教练那走,隐约听到身后的动静大了起来,约莫是打起来了。
第7章
在那天之后,其他学员都安分了许多,没再试图找郝恬的麻烦,转眼来到科目二考试前夕,每天都不开心的教练今天也板着脸边开骂边指导,郝恬悄悄往后站了一点以免被唾沫星子溅射到,人类的口水原来是臭的,这是他这半个月的收获之一。
“好了,今天就到这,明早考试前先来这集合,我带你们一起去。”
教练清了清嗓子,又说:“你们有些人学的很差劲,可以说基本没有过的希望,但别指望搞什么小动作,现在管的严,少给我节外生枝,听到了没?”
说完这话教练就走了,留在原地的几个人面色很不好看,当然不包括郝恬,他脑袋里压根就没有贿赂这个概念,也并不需要这么做,自然不像那几位一样忧心。
郝恬去练车场入口处的休息室看了下时间,离桂花姐来接他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不用急着出去等,他从外面趴在窗沿上掏出口袋里的小本子和笔,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
有些钝的铅笔头在纸上游走,郝恬写几个字停一下,在写完两行后收起笔,然后从头开始翻。本子上的内容是。
201X年1月X日,全身疼痛
201X年1月X日,体/液气味加重
201X年2月X日,气味进一步加重
201X年3月X日,再次全身疼痛,眼睛疼,有红色组织液流出
……
最近一次发作时痛感更加强烈,郝恬多少能总结出一些规律来。
合上本子,郝恬转了个身抬头看天,层层叠叠的云彩被尽头的夕阳渡上不同程度的金红色,另一头却是纯净的蓝色,由此拉开了有红到紫再到蓝的美妙渐变,颜色丰富的云彩映在他的眼中,漂亮极了。
正当他沉醉于美妙的视觉感受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郝恬收起视线回头,发现是其中一个学员,他们平时都不和他说话,郝恬认不出来是谁。
“教练打电话说他手机落在小树林里了,我们几个都急着回家,你帮忙找下吧。”说着他抬起手,两指捻着一把钥匙,“这是大门锁的钥匙,你走前记得关门。”
见郝恬不接,他抖了抖钥匙,催促说:“哎呀你就帮帮忙嘛,教练平时那么关照你。”
这话也没错,知道郝恬悟性好还肯学,加上性情温和,教练对他确实比其他人好得多。
郝恬伸手接过钥匙,那人见状咧嘴一笑,“那我走了啊。”
眼见他走远,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往大门处走,郝恬转身往小树林方向走去,练车场没有公共厕所,教练和学员平时要方便都会往小树林深处走,教练的手机多半是落在那里了。
然而郝恬进去把整个小树林都搜遍了,愣是没看到任何和手机相像的东西,眼看着就要到和桂花姐约定的时间,他不得不退出小树林。
明天早上再来看一遍吧,这么想着他已经走到了练车场大门处,和铁丝网相接的简陋铁皮大门却安装了个看起来很复杂的锁,郝恬推门时发现门被锁上了。
咦?不是说让他关门的吗?
疑惑着把钥匙插进锁孔,郝恬惊讶的发现根本转不动,他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终于确信手上这把不是这扇门的钥匙。
到了这关头,郝恬就是再天真也知道那人骗了他。
三月初的日落不比冬天晚多少,耽搁了这么久,天已经变成了暗蓝色,仅有的一丝太阳余晖也即将泯灭,与此同时温度也没有明显回升,还是那么冷。
练车场在望亭镇比较偏僻的一角,外面那条斑驳的马路上人影寥落,仅有的几盏路灯忽闪忽闪,郝恬吹着冷风,气的腮帮子鼓起来,他都没想到人类能这么坏的,又无聊又坏,实在可恶。
然而在这里生气没用,桂花姐现在应该在另一条街上的快餐店等他,她习惯出来接他前先去街上逛逛,逛完就到那家熟识的店等他,用她的话说练车场附近鸟不拉屎的在那等辜负了她的花容月貌,由于两人约定的时间有约莫半小时的弹性,所以短期内不用指望桂花姐来解救她,而且就算她来了郝恬也不能立刻出去,等她通知人来开门起码也要一个多小时。
郝恬决定自救,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四周的铁丝网,这些铁丝网早已老化生锈,但仍然不是一颗柔软的草莓精能撼动的,而小树林那头是墙,两者都很高,郝恬估算了一下,觉得翻不过去,铁丝网的顶端还安装了防盗用的尖刺,郝恬想象了一下他要是变成串草莓,就跟街上卖的水果糖葫芦……那绝对是郝恬见过最恐怖的草莓尸体,不仅被包在糖浆里,还要被一个个串在签子上示众,光是想想就要哭出来了。
摇了摇头祛除杂念,郝恬盯着铁丝网继续思考对策。
一只不知名的虫子从铁丝网的洞眼里悄悄爬进来,在看到头顶的巨大人型生物后下了个激灵,一蹬腿跑的无影无踪。
蹲着的郝恬神情一亮,对啊,他也可以变成本体钻出去啊。说起来郝恬的本体原应该是完整的一株草莓植株,但成精的时候情况混乱,最后就只剩下一颗草莓果,即使这样郝恬也依旧坚信着自身的完整性,此刻他却开始庆幸1" 冲鸭!小草莓0 ">首页3 页, 他本体的不完整来。